41、乱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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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被握住手臂，陡然一惊，又听得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心跳如鼓，面颊如火烧般烫了起来。惊惶之下，我手臂本能一抽，他本就松松地握着，并未用力，这一抽，便向后踉跄了两步，险些站立不稳。
我和他俱是一惊，我见他伸手欲扶，却生生顿住。
“云公子···宴上也是饮多了酒吗？”我定了定神，觉得他大概比我醉得厉害，不然平素温雅守礼的人，怎会平白说出这样一番惊心动魄的话来？
他闻言一怔，随即苦笑道：“不曾，容辰阁有规矩，若非必要，不可多饮，以免误事。是以今日宴上，也只略略沾了唇。”顿了一顿，又道：“叶姑娘觉得我是醉了才会说这些吗？”
“云公子，”我此刻只觉得酒醒了大半，不解道：“你我加起来不过见了寥寥数面，说是萍水相逢也不为过，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会对我倾慕已久？”
我自问不是什么一等一的美人，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如何就能让这位容辰阁上下称道，江湖中颇有清誉，宛如谪仙般的大弟子对我情根深种了？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甚至隐隐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见我眉宇间满是狐疑，他反倒是笑了：“我知叶姑娘必有此一问。此前我在兰台一处山中追查应灼光的踪迹，没承想跟丢了，迷了路，正在焦躁，却听到一阵笛声，那笛声起初极其刺耳，后勉强成了曲调，却仍然青涩得很，我跟丢了人，想着闲来无事，便以箫相应。”
“不承想那笛声一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于是我放缓箫声，徐徐引导，那笛声方才小心翼翼响了几声，”说到这，他微微摇头笑了笑：“如稚童学步一般。说来也巧，我的同门当时也正在寻我，听见了箫声，便循声找了过来。”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我，声音放缓：“后来再见便是兰台那夜，那时你身着男装，我本以为···以为你是男子，心说若能与你引为知交，结为兄弟，亦是人生快事。可···后来，我才知道你竟是女子。”
他顿了顿：“我只觉心里欢喜，可为何欢喜，那时我尚且不知。”
“叶姑娘问我为何倾慕，”他微微摇头，“我亦说不清全部缘由。若说一见钟情，恐怕连我自己都无法被这理由说服，更遑论让你相信。可是，”他顿了片刻，终是坦然道：“我虽与你相见次数不多，但每一次却都觉得，你哭也好，笑也好，吹不成曲调的笛声也好，这世间竟有如此鲜活而真实的存在。你让我心生向往，情难自禁。这与容貌家世无关，与武功高低无关，情之一字，或许本就毫无道理可言。”
“我也并非出身显赫，”他望向我：“我自幼离家，除却师门所授，一身武功，便再无长物。唯家中父母高堂俱在，另有阿姐早已出嫁，各有生活···今日唐突发问，并非要你立刻回应，只是不愿再隐藏这份心意。无论你作何想，云某此言，天地可鉴，此生不悔。”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听到一个男子如此认真地对我剖白心意，说不感动是假的。可见他的这份情谊不免让我又想到另一个身影，此时我身体里就像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猛烈冲撞，一颗心如同刚被抛进冰水，又迅速捞起投入沸汤，滚烫与冰冷交织撕扯，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见我不答，他亦沉默静立，望向我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云公子，你···你给我点时间，”我艰难地开口：“我···我现在也不知道···”
他眼中一黯，却也不意外地点点头，声音依旧温和：“今日是我孟浪了，情之所起，一往而深。未能自持，唐突了叶姑娘。此事···原不该如此仓促。”
他后退了半步，姿态重新恢复了惯有的克制与礼数，温声道：“更深露重，你···早些安置。”随即足尖一点，翩然而去。
我静静站在屋顶，握着笛子的手紧了又紧。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声枝丫断裂的声音，“谁在那里？”
一阵风吹过，一只小黑猫灵巧地钻了出来，对着我喵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我轻笑了一声，只觉此时的自己疑神疑鬼，极是可笑。
翌日，是天镜大会的核心环节，即商讨除魔计划。
所有门派被分为三处议事。分别由云阙天城、容辰阁、悬济观主持。我正好与容辰阁在一处。
像采薇庄这样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本是没有资格来参加天镜大会的，若非玄诚道长引荐，我无论如何是进不来这里的，更别提今日能坐在这议事厅中，参与这等决定武林走向的密议了。思及此，我不由正了正身形，凝神细听。
只见容辰阁掌门庞千秋朗声道：“诸位掌门，金明教为祸已久，昨日铁旗门卫帮主所呈证据，有目共睹，诛邪之事迫在眉睫，大家都是武林翘楚，庞某不才，今日受沈庄主之托，主持此间议事，但请各位畅所欲言，献计献策，凡有良策高见，庞某必当一一详实记录，呈报新任沈盟主。”
一个身着锦衣，方脸阔耳的人笑道：“庞掌门过谦了！今日这大殿之中虽门派众多，英才济济，但仍以容辰阁为武林泰山北斗，德高望重。依在下看，不如就由庞掌门先提议，我等必定尽心竭力，附议赞同，绝无二话！”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庞千秋推辞几句后，见众人依旧言辞恳切，便正色道：“蒙诸位抬爱，庞某便抛砖引玉。那金明教现任老教主听闻正在闭关，左右护法又素来不和，二人争斗多年，这已是公开的秘密。”
“庞某以为，”他声音提高些许，“我们正可在此处大做文章！若能巧妙利用甚至加剧其内斗，令其自相损耗，我等再行雷霆一击，必可事半功倍，减少正道伤亡。”
“庞掌门高见！”方才那方脸汉子率先抚掌，“听闻那素面阎罗卫残心向来自负，而渡厄星君谢无妄则心机深沉，我们不妨可以分化瓦解！只是不知该如何着手？”
一人道：“可是，这两大魔头皆非寻常之辈，寻常挑拨恐怕难以奏效啊。”
正当众人沉吟之际，席间一位老者忽然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老朽倒是听闻一个消息，不知真假，或可一参。”
众人纷纷侧目。庞千秋执礼道：“原来是执剑宗葛宗主。”
只听那葛宗主慢条斯理道：“据说金明教的圣女一直在中原，且手持金明教圣物。”
“圣女？”有人疑惑，“可是那从小便长在中原，颇为神秘的那位？”
我心一下一凛，突然记起雷无咎曾跟我说过的圣女的事。我甚至还曾被当作圣女遭到了卫残心的追杀，这一众人中大部分怕是连卫残心本尊都没见过，更别提是否知道辨识圣女的方法。
“传说金明圣女心口天生拥有并蒂金莲印记，其血更能开启教中圣物，花开两枝，一阴一阳，血脉流转时隐现金纹。我也是顺着他人留下的线索得知。”
雷无咎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他要做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心口莫名涩然。
却听那葛宗主道，“正是！此女身份超然，手持教中圣物，据传见圣物如教主亲临。那左右护法，明面上也要让她三分。”
庞千秋闻言，眼神陡然锐利：“葛宗主的意思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葛宗主眼中精光一闪，“金明教中早有传言，老教主闭关，生死未卜，教内人心浮动。左右护法看似权倾一方，实则根基未稳，教中仍有不少忠于老教主的老旧部在观望。”
他顿了一下：“谁若能先找到圣女，控制圣物，便等于掌握了金明教正统。届时，无论是挟圣女以令教众，还是假借圣物之名逼迫老教主禅位，皆可名正言顺地将金明教庞大势力尽收囊中！到时候，莫说教内权柄，便是左右西北边陲、影响国朝大势，亦非不可能。”
“若我们将圣女携圣物意图联络旧部，重整教务的风声放出去，你们说，这两位本就互不信服的护法大人，是会先携手恭迎圣女，追回圣物，还是会先怀疑对方想抢先下手，独占这份天大的拥立之功，甚至···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彻底掌控圣物与教权？”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釜底抽薪啊···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方脸汉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震撼。
“只是，”另一位掌门蹙眉道：“此计风险也极大。若操作不当，反而可能促使他们暂时联手，一致对外，先对付我们，再解决内部争端。话说回来，若那圣女手段高超，反过来利用此局整合教内力量，岂非弄巧成拙？”
葛宗主冷笑一声：“不错，此计固然凶险，却也可能是最快瓦解他们两方力量的奇招。”
他缓缓道：“关键在于分寸与时机。风声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线索不能太假，也不能太真。而要让他们觉得，是对方在暗中布局，而自己只是无意中察觉，被迫做出应对。最好，能让那圣女也感受到来自教内的威胁，令她自身难安，无法从容行事。”
庞千秋回头对坐在一众弟子中的云泫道：“易迁，可都记下了。”
“是，弟子已全部誊录，待议事毕后，便可整理成文，呈请掌门与诸位前辈参详。”
庞千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众人又议了约一个时辰，方才散了。
听闻今日也是晔灵山庄三年一度开启天机阁的日子，据说里面藏有诸多珍贵典籍，武器谱，乃至一些失传武学的残卷，是晔灵山庄的底蕴所在。按惯例，各派可各自派出年轻优秀的弟子进入参阅，对于年轻弟子来说，是一次极好地开阔眼界，寻求机缘的机会。
众人纷纷去了那里。我也准备去碰碰运气，见识一番。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可以喊上李青云、江云澈一起，也好有个伴，便询问了一个小侍女，烦请她领我去找云阙天城暂居的院子。
侍女将我引到一个院落便离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三两个留守弟子。一打听，才知大部分同门，包括李青云和江云澈，早就结伴前往天机阁了。
我道了谢，慢慢向回走，想循着来路去找天机阁。
谁知自信满满，却很快打了脸。
这晔灵山庄的亭台楼阁，回廊小径实在太过相似，岔路又多，我转了几圈，非但没找到去天机阁的路，反而愈发晕头转向。
走了不多时，忽听得边上一处假山中隐约传来说话声。
是一女子，听声音像是李青云。
我正准备高兴的过去，却听到一声带着啜泣的声音：“所以···师兄是真的打算给人做上门女婿了？”
我浑身一震，脚步顿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乱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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