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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帝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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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岁那一年,他唯一的儿子遇刺,危在旦夕。
他震怒,因为儿子并不是被外来的刺客伤害,而是在后宫中毒。他憎恨骨肉相残,下令彻查,对受到牵连的人决不手软。
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这个女人像发了疯一样在后宫中寻找凶手,一时间宫廷内外人心惶惶。
宫中宫人妃嫔受连累者甚多,皇后以内规动刑,原本无可厚非,然而她的手段太狠,连他也看不下去。
“这未免太过了吧?”他探望儿子时,对守在太子身边的皇后抱怨:“宫中怨声载道,反而对太子不好……”
“你不懂!”皇后怨恨地瞪着他,冷酷的眼光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他轻轻皱眉,脸上是淡淡的不悦。
她没有察言观色,只是深切地凝望昏迷中的太子,慢慢地说:“在这宫里,除了太子,我什么都没有……她们要夺走我的一切!”
他看着她绷紧的脊背,忽然心软,无言地拍了拍她的肩。
追查之势愈演愈烈,竟牵扯到公主们居住的隆庆宫。
他心里隐约察觉到蛛丝马迹,因此有一丝不安。
隆庆宫中只剩下三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其他公主都出嫁了。三公主年纪不小,却因眼界太高迟迟未嫁;六公主是皇后的女儿;七公主年纪最小,一向怯懦……他想了想,除了叹息,无计可施。
近来,他越来越爱叹息。
“去把六公主找来。”他语调柔和,只是声音有些干涩。
六公主在他面前静静抬起头时,他端详她的脸,心想:她的长相像谁呢?和皇后不太相似,也不太像他。
“父皇……”六公主小声问:“父皇召见儿臣,可是为了皇兄的事?”
他微微颔首,“你知不知道,最近事情查到了隆庆宫?”
六公主从容地点点头,镇定地说:“儿臣知道。”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他问。
六公主想了想,不紧不慢地回答:“父皇睿智,自有明断,儿臣不敢妄自揣度。”
他默默直视着这个女儿:虽然脸和她母亲不大相似,这应对的沉着态度倒是有一比。只是她毕竟年纪小,话虽然说得堂皇,人却在心里怯了,渐渐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为什么给你哥哥下毒?”他淡淡地问。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话。”她仰起头,声音平稳。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戏谑。“你刚才是怎么说父皇的?”
“父皇……睿智。”
“明白父皇睿智,就该明白父皇的话。”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小玩意儿摆弄,说:“父皇只想问个为什么,免得日后你母后查到你头上,难以收场。”
六公主的唇边绽开一个冷冰冰的笑:“在她眼里,可有我?太子才是她的全部心血。”她定了定神,问:“父皇打算如何惩办儿臣?”
“你说呢?”他的眼中蒙上一层阴骛。
“请赐儿臣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放下手中的小玩意儿,“可你还没告诉父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得不体面地死?”
她抬起眼,义无反顾地回答:“因为我恨她。”
他略微吃了一惊,并不急于知道她恨谁,反而惊诧于这样花季妙龄的女儿,为何有恨。他仔细地看着她,却看不透,终于问:“你究竟在恨谁?”
“皇后。”她说,并没有称皇后为“母后”。
“为什么?因为她疼你皇兄,忽略了你?”
六公主笑了笑:“父皇只要这样想就够了——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恨她。”
她隐瞒了什么,但他却没有把握能从她口中知道这个秘密。
宫中的孩子总是早熟的,当她决定保守秘密,那决心会比成年人还坚定。
六公主暴毙,成为宫中的禁忌,没有人敢探究原因。既便如此,宫中的人大多机灵,能猜个八分准。皇后的处境更加尴尬。好在太子日渐痊愈,宫中人人松了口气,风波渐息。
只有七公主委实为这件事情伤心了好久。有一次,他恰巧看到她在花园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祷祝。
他听到七公主说:“……这下你终于离开了,再也没有遗憾了吧?”
他微微惊诧,情知七公主和六公主分享了某个秘密。他有些踌躇:如果追究下去,刚刚平静的宫中没准又要兴起风波。他决定暂时缓缓。
过了些时日,三公主问:“那时隆庆宫人人都怀疑是我对皇弟下手,难道父皇从来没有怀疑?”
他微笑着摇摇头。
三公主鼓起勇气,对他说:“他们谣传,我毒害皇弟是因为想做女皇。”
“我知道你想做女皇。”他淡淡地说,“所以你不会在我眼皮底下做傻事。”
看着脸色微白的女儿,他笑了:“我当年出兵拥立姜国女皇,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女帝的素质。如果你也想当女皇——证明给我看。”
三公主的眼睛一亮,身子也不再颤抖。
“你先把隆庆宫打理好吧。”他悠然说,“近来小七的精神不太好呢。”
三公主躬身施礼,静静退下。
他仍是微笑:既然孩子长大了,也该为父母分忧了。
※ ※ ※ ※ ※
四十一岁生辰刚过,也就是六公主故去之后的第十个月,三公主心事忡忡地来到他面前。
他优雅地放下手中的书,等待她开口。如果不打算说,她不会来。所以他很有信心地等着。
三公主沉默了许久,甚至有些太久了。他看着这个女儿——她是真的在犹豫,不是装作为难。
他问:“既然来了,为什么无话可说?你不是要到我面前当木头人吧?”
三公主终于跪倒在他面前,颤抖着说:“父皇——四妹、六妹和七妹,并非皇家血脉!”
他惊呆了。
原来……原来……
他只有一个儿子的原因,早已让他心存疑窦。只是后宫中从来没有一个妃嫔小产或诞下死胎——每个孩子都顺利出生、健康成长,让他无从怀疑。
然而,偌大的后宫中,毕竟还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天晚上,他坐在皇后面前。
皇后仍然是面沉如水,虽然他知道:她一定已经得到风声。
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逃不掉。
“朕从来不敢小看了你,”他说,“却也没有准确地猜到你做的事。”
她依旧一言不发。
“妃嫔若是诞下公主,便相安无事,若是诞下皇子,当即被替换成女婴——甚至连生产的妃嫔本人也不知道……”他点点头,“至少你没害死朕的骨肉,算你厚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自己生的第二个儿子,也被你换了六公主?”
她缓缓转头,漠然看着他,“皇位只有一个。我不想让别人的儿子和我儿子争,更不想看自己的儿子们骨肉相残。”她顿了顿,又说:“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只是放自己的孩子一条生路。”
那天,一道旨意送到后宫——皇后从稳做二十八年的后位上摔了下来,径直被送到皇家寺院中出家为尼。
七公主被废为庶人。她出宫的那天,她母亲宝林哭得淅沥哗啦,倒是一向温弱的七公主,从容和宝林拜别。
“小七,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他对这个女儿有些怜惜,看她一脸无所谓,反倒有些心痛。
七公主轻声说:“宫中早有谣言,只是被皇后压着,绝少有人提。其实六公主也知道。她一直厌恶宫里的生活,所以更恨皇后。”她的眼泪涌上来,“我们说过要一起离开宫廷……”
他看着她毫无眷恋的神情,有些怅然:“小七,你就这么讨厌宫庭?”
七公主笑了笑,“以前还可以忍受。自从知道自己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之后,更加厌恶这里,渴望那个生我的世界了。”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更加孤独。
※ ※ ※ ※ ※
后位久久空置,后宫不安的气氛越来越浓。
众多嫔妃觊觎那个位置,他在心中评估她们,却估不准她们坐到那里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只要像以前那样,选一个最适合的人就好——他这样对自己说。他总是能选出最合适的人去办适合他们的事。但这次,什么样的人最合适,却让他迷惘了。
婕妤在她的位子上守了二十多年,差不多是升一升的时候。但他心里却不认为婕妤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她身上缺了一点什么。
出身、头脑、资历,她如今都不缺……让他觉得遗憾的是,她对他没有感情……
“婕妤,你爱过朕吗?”有一天,他忽然这样问,好像一个冒傻气的年轻人。
婕妤愣了一下,诧异地瞪着他,难以回答。
他苦笑,后悔自己的冒失。
她却说:“我爱过——曾经爱过陛下,不是把陛下当作君王,而是当作和我共渡一生的男人。”
他轻轻挑眉,没有从她的话语中听到激情。
她用冰冷的脸面对他,继续说:“可我早已死心……陛下还记不记得,我入宫第一年,曾拖着一个宫女去见您,说废后给我下毒?”
他笑笑。这怎么会忘呢?她那时年轻气盛、目中无人,根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所以他没有怪她做了陷害皇后的傻事,只是让那件事淡淡地过去。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说:“那时……我没有说谎。”
他愣愣地看着她,心底有些凉。
她继续说:“但你不相信我。也许这就是废后的目的——她并不想毒死我,否则不会找那么蹩脚的宫女。她只是想让我知道:不论你如何宠我,都不会轻信我……而我傻傻地中了她的圈套,看着你在我面前大笑……从那以后,我无法再把你当作伴我一生的男人来爱。”
她的眼泪流下来。他深吸口气走到她身边,为她擦干泪痕。“婕妤……这宫里,也只有你还敢说真话了。”
“那我不妨说下去。”她抹了抹面颊,说:“我不稀罕当什么皇后。我只要你找到我的儿子——我当初生的是儿子,我要他回来。”
他哑然,半晌才说:“儿子?对他来说,你只是个怀胎十月生下他的女人。你如何怀胎受苦,如何为保住他煞费心机,如何痛苦的生他,他一概不记得。他只知道如今的父母如何抚养他——他已经不是你的儿子。”
“可我是婕妤,你是皇帝,我们可以给他更多!”她嚷起来,有些慌张。
他温柔地抚平她的发梢,问:“如果你想要一个利诱之下认你为母的人,又何必费劲去找你的儿子?那样的人,在你身边还少么?”
她默默垂下头。
“宫庭要是好地方,废后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送走,换一个不相干的女儿来。”他轻轻叹息。
“父皇,你真的不去找失散在民间的皇子?”三公主也这样问。
他在□□上慢慢地走着,幽幽说:“找到又能怎样?他们已经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生生把他们拉进我们的世界,对他们而言,是痛苦。”
“可那是皇家的血脉……”
“改变一个成型的人,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他们已经在民间生活太久,做不了皇家的人了。”他镇定地说着,“由他们去吧。”
那年,婕妤升为贵妃,后位仍然空置。
※ ※ ※ ※ ※
他仍在后宫中徘徊,不特别宠爱哪个,也不冷落了谁。
嫔妃没有一个能揣测他的心意,她们不会想到: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把皇后玺放在谁的手中。
徘徊得越久,他越觉得疲惫——她们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脸上,找不到温暖。
那天,他在御花园随心散步,忽然听到清朗的读书声。
他循声而去,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宫女,在给一位宫妃读书解闷。那书,他从来没听过,讲的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和一个穷书生相爱。
他静静地听着,喜欢那清丽的言辞,却对故事本身不能苟同。
“娘娘,那位小姐真的跟书生走了吗?”小宫女瞪着书咂舌,“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做这种事情?”
宫妃似乎笑了笑,平静地说:“因为写书的不过是个穷书生。不得志的文人总是幻想能被闺阁红颜的慧眼发现,得不到,就在书里圆梦。真正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像书里写的那么轻狂。”
“啪!”书掉到地上,小宫女看到了他,慌张地跪下。
他唤起行礼的宫妃,仔细一看,原来是三公主的母亲上嫔。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他柔声问。
上嫔淡淡一笑,“喜欢。”
他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书,看了几眼,又问:“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你信?”
上嫔摇摇头,轻声说:“不信。因为知道不是真的,所以喜欢。如果相信是真的,会嫉妒,会自怨自艾。”她的口气波澜不惊,仿佛世上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心。他不信她真会嫉妒。
“上嫔,你还是这样淡然。”他叹息。即使在这纷纷扰扰的后宫,她始终是那般与世无争,在他的身边淡入淡出,从不多说一句话,更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表露给他看。
好歹她也是出身在贵胄高门的名媛,如今这个家族正是如日中天,她的哥哥很喜欢在朝中发表宏论,颇有些见地。当她还是太后身边的女官时,据说很有远见卓识。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自从到了他身边,就不再表现这种才华。
打发了小宫女,他在她身边坐下,一时无语。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
听了许久的风声,他终于问:“上嫔,你的才华都到哪儿去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在他温和的目光中柔声回答:“年轻的时候,我也很想在陛下身边出谋划策,做一些高明的论断,让陛下用惊异钦佩的目光赞许我。然而我做不到。”她笑着看了看他,温柔地怅叹:“陛下的才智不可亵渎……渐渐地,我不敢尝试。”
——有些是真话,但结尾毕竟不可免俗。他默默地看着远处,不再言语。
她也就此默然。
末了,他起身道:“朕有机会再去看你。”
她只是平静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恭送陛下。”
他头也不回地走着,心想:有些人,虽然就在身边,却非常遥远。即使尝试拉近距离,最终还是无果——譬如上嫔。
他欣赏她的温柔淡定,然而她面对他时,那种云淡风清的态度,让他觉得无奈。
太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双耳再也听不到声音。
他听到这个结论时,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一阵寒冷:一个失聪的人,如何能当国君?
他对那孩子更加怜爱,只是这种格外的疼惜背后的含义,人人心里明白。
一天宫中宴游,行至湖边,他意兴正佳,监察御史忽然递上一本,议处缉捕□□。周围诸大臣立刻七嘴八舌争议起来。他漠然看着,心里对朝中诸派的意见已明白了四五分。御史正因逾制奏本被群臣批判,他冷眼旁观,扭头问从游的三公主:“你看此事如何?”
众臣都静下来,仿佛不相信他真的这样说。三公主愕然片刻,定了定心神,一通道理娓娓道来,竟是合情合理颇为高明。
他赏识她的才华,脸上却无所表示,静静等着看诸臣的反应。
虽然三公主的娘舅家势力庞大,但对她议论朝政,诸臣仍表示不满,甚至给以苛责。他淡淡一笑。
“毕竟是女孩儿家,说话没什么见地。”他说,“众卿不必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但他不信他们能不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揣摩。
外朝非议尚未兴起,内宫却传出上嫔为女求罚的消息。
他闻之一笑:有其母必有其女,上嫔若无高明的政见,如何能调教这样一个女儿?只是上嫔自己敛心守静便罢了,却也由不得女儿偶试锋芒,未免太过怯懦。
后宫无主,贵妃暂掌内规。她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他要三公主议政,不是随口说着玩。既然明白他的心思,她也不便如何严惩公主,反倒是上嫔好一顿数落,让那孩子好几天红着眼睛。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他也开始心疼孩子。如今膝下只有这一个聪明颖慧的公主,连他也忍不住要劝上嫔别待女儿太苛刻。
走到上嫔的寝宫门口,得知三公主也在里面。他多了个心眼,没让下人通报。疑神疑鬼的日子过了太久,要他不加小心,他都做不到了。
但愿上嫔和小三不是在演苦肉计。他苦笑,踱到窗下。
三公主说:“我懂的道理,都是娘教的,如今娘却来怪我懂得太多,这如何让人服气!”
“我从来没有怪你懂得太多,只嫌你懂得还不够。”上嫔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我们身在宫廷,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比较好。有很多事情,知道了,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娘是摄政太后一手调教长大的,难道心里只剩下这个?”
他年幼时,母后摄政。直到现在,宫内宫外还是称故去的皇太后为“摄政太后”。上嫔从年幼时便跟在太后身边,若说她心里什么都不剩,他第一个不相信。
却听上嫔淡然说:“太后教过我许多,但她从不教我在皇上身边出谋划策。”她停顿片刻,继续道:“当你父皇出现在我这里时,只是来休憩疲惫的心。他非常聪明,并没有难以处理的政事。但再聪明的心,被众多的政务牵绊,也会倦。我不忍心用自己的小聪明自以为是地为他分忧,却破坏了他在这里短暂的小憩。”
他愣愣地听着。
她说:“二十年来,我见过很多希翼展示自己政治才华的女人在他身边萦绕。她们热切地期望这种才华能让她们散发与众不同的光彩,得到他的赏识。她们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总能巧妙地得到一时间的宠爱,但那光华却像焰火一样绚丽而无法长久。”她歇了口气,“原因其实不难参悟:每一个渴望以政途为出路的人,最终都毁于这条路上。女人并不能例外。”
她的口气冷硬起来。他第一次听到她如此严厉的口气。
“而女人又是在政治中最容易被牺牲的人。”她对女儿叹了口气,“我只想作为一个女人恬淡地、与世无争地活下去。在这残酷的后宫平静地生活至今,因为每个人都认为我只是没有威胁性地伺奉皇上。她们顾不上害我,也不觉得拉拢我有什么好处。她们不知道——十年如一日用平和娴雅的心态包容他,不计较他偏心哪个嫔妃,倾听他,却不自以为高明地指手画脚,用淡漠面对他偶尔的激动,让他自己慢慢回复冷静而不觉得面上无光,让他平静地在这里休息……这一切,都比她们任何处心积虑的小聪明更难。”
“尤其,娘原本又是个有才华的人,这样做,更难。”三公主的语调宁和。
“而你,”上嫔压低了声音,“你因为有一点才华,就奢求更难得到的。女儿,做女人,不要太高估自己。”
那天,他终是没有走进去。
她后来知道他默默来去,却并没有多问一句,仍是平静地面对他——他料到她会这样,这是她在后宫的生存之道。
他喜欢她在后宫的生存之道。
当众臣再一次议后时,他平静地宣布:“朕决定册上嫔为后。”
这对上嫔的哥哥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甚至朝中众臣也以为,他册立上嫔是为了笼络她的气焰正盛的家族。
他们不知道,他做出决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比任何一个嫔妃都懂得后宫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