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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坠流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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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长途的跋涉使她有些体力不支。
决伤睡得很熟,像是正在冬眠的兽类,平静暴戾。
天色已晚,她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分不清楚始末,却是纠结缠绵。
男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衣衫不整,满身酒气。
他是实在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得感到有些不安。
秋天的风有些凉意,他用手支撑着坐起来,神情恍惚。
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喝醉了,将公文包忘在了城郊的酒吧里。
他蓦地站起来,起身欲行。
焦碳和灰烬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仅有的几片残叶飘零待尽。
在这座城市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妖精哀伤的亡魂翩翩其舞。
有这样一个瞬间,他以为一切都是幻觉,可惜并不然。
所有的困惑和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腰部缠绕着新绑的石膏,额头上的纱布早已被血液渗透,一点一点,依稀显露出殷红的印记。
人们找到了她的记者证,与她所在的报社取得了联系。
肥胖的社长一脸无奈,语气烦躁。
身边的同事窃窃私语,猜想她是否是为了那一点医疗保险才如此奢侈地浪费生命。
她的身体毫无暖意。
十六岁的时候,她离家出走,只身来到这座城市,忘却身份,被无数的眼神肆意嘲笑和凌辱。
只有秋末在她身边看护她,不离不弃。
她们是在十字路口邂逅的女子,彼此惺惺相息。
她们的相识存在于某个冬天的午后,她从火锅店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刚完成的手稿。
凛冽的寒风打破了她肌肤的防线,温暖的液体奔涌而出,任凭这冬日饥渴地添噬。
她手里的大张白色打印纸散落一地。
她试图将它们找回,却发现风肆无忌惮地吹拂。
过往的行人面色匆匆,高傲并且不屑一顾。
她看到那些白色的纸张不断地被附着上淤泥的痕迹,果断迅速。
女子娇弱的身躯跪坐在十字路口,围巾顺着肩线垂散在手臂边缘。
她的身体几乎贴近地面,毫无规律地摸索着。
秋末在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了她,于是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笔直向她走去。
“喂,爸爸么?请你稍微等一下,我有事情耽搁了。”
秋末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轻轻地扯了扯衣襟。
她感激得抬起头,如此得狼狈使得她看上去更像个狼狈的孩子。
秋末低下头,脚边躺着被她摔落的高跟鞋。
她不由红了脸,似是自言自语地呢喃,
“那个,因为穿着鞋子找起来……不太……方便。”
秋末听着她吱吱唔唔地辩解,禁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其实没什么,”秋末将手里的纸张递还给她,“你好,我叫秋末,季秋末。”
时间停留,某一刻,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归宿,可以有所安慰。
秋末将热水瓶放下,她依旧没有醒。
她在盥洗室里清洗她换下的衣服,上面带着她干涸的血迹。
秋末的不停得揉搓它们,似是想要毁灭一般。
她知道,她最终还是放不下一些事情,一些她内心深处柔软的记忆。
脸盆里的液体浸透着血腥的味道,秋末打开水龙头,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好一点。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只是固执地驻守在她身边。
在拐角的十字路口,秋末依稀记得她微微昂起的笑脸,
“叫我枢唯,或是森森。”
谁都不会知道谁将要遇见谁,会怎么样。
秋末打开她身上的钱包,男子的黑白照片清晰可见。
她抽出那张照片,放进大衣的口袋,继续清洗她的衣物。
深夜,寂静如梦魇。
他在办公楼大厅遇到秋末。
她穿着黑色的蕾丝长裙,焦急不安。
她注意到他的出现,对照着手里的黑白照片,身体不住有些颤抖。
她迅速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
“请跟我来一下。”
语气平淡且毫不犹豫。
他们在楼梯口停下来。
因为突如其来以及惊恐,他不停地喘息着。
男子低沉的呼吸声充斥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记忆的轴承缓缓转动。
秋末将钱包递给他,
“她应该是与你在一起,那天火灾的时候。”
他的视线停留在附着在皮质材料外层的照片边缘的血迹上,久久没有散去。
在某个瞬间,他隐约望见她模糊的轮廓。
她微笑着,殷红的液体从她的七窍流处。
他的恐惧挥之不去,终于瘫倚在安全门上。
毫无预兆,了无声息。
决伤终于醒了过来,他张开手臂,慵懒地打伸了个懒腰。
“已经要过山谷了。”
她远眺着窗外,嗅到了久违的天真气息。
她本是属于贫穷部落的女子,却因寂寞独自流浪。
她掏出手机,
“秋末,我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