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管理处》神经鲷鱼烧

24、换胎

　　是刘栩。

　　是情绪崩溃，预备把一切都抖搂出去的刘栩。

　　吴国福显然也听到了隔壁的动静，特别是“吴总”、“罐子”、“婴儿”……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耳朵。

　　一张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角鬓边滚滚而下，浸湿了精心梳理的鬓发。

　　连放在桌子上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程清淮敏锐地捕捉到了吴国福巨大的心理变化和隔壁传来的关键信息，时机恰到好处。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正是蒋恬那张因溺水而扭曲脸孔特写，苍白肿胀，可怖至极。

　　然后他站起身，将照片猛地举到吴国福眼前，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

　　那幅冰冷的画面，极具冲击力。

　　“根据我们的调查和法医鉴定，蒋恬十有八九，就是溺死在你的私人泳池里的！吴国福，那些泡在酒里的胎儿，又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那张脸，在吴国福惊恐放大的瞳孔中占据了全部视野。

　　隔壁刘栩崩溃的哭嚎和程清淮冰冷的指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摧毁性的力量。

　　“我、我不知道……泳池……不是我……”吴国福语无伦次，想要辩解，舌头却像打了结。

　　“孩子……什么孩子……”他下意识地想否认。

　　但程清淮外放的隔壁审讯中，清晰地传来刘栩在崩溃边缘的哭诉。

　　“是大师！是那个什么狗屁大师说的！说是还未出生的男婴泡酒，给怀孕的女人喝，能把女胎换成男胎，大小姐嫁出去后一直怀不上儿子，吴总就信了！他就信了那些邪门的玩意儿！”

　　“蒋恬的血拿去港城化验，验出来是个男胎，吴总就说……就说带她去游泳……然后……”

　　监听室里，顾寒声的红瞳骤然缩紧，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他立刻按下通讯键，指令传到每一个监听者和审讯室：“郑杰，稳住刘栩，让他把那个大师和别的什么信息都吐出来！”

　　“清淮，继续施压吴国福！”

　　顾寒声知道，刘栩的崩溃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那个神秘的大师，才是隐藏在这场骇人罪孽背后更深的黑暗。

　　郑杰得令，立即开始细致地审讯刘栩。

　　他已经崩溃了，被问上几句，就把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全倒出来了。

　　原来，吴国福的女儿吴晓丽，自从嫁给陈谨后，就一直专心致志地追生儿子。

　　陈老爷子这两年快不行了，虽说他赚钱多，可到底思想保守，就想在临终前，看到陈家第四代有个大胖小子出生。

　　可偏偏，目前他孙辈里边结了婚有孩子的，生的全是女儿。

　　陈谨没啥大本事，他爸也不是陈老爷子最看重的儿子，想在百年之后分到更多的财产，也只能在这上面下功夫了。

　　婚后半年，吴晓丽就怀孕了，去港城化验，发现依旧是个女儿。

　　这个已经发育齐全的孩子，就在港城落了胎。

　　也不知是不是造了报应，总之吴晓丽后来怀了好几次孕，几乎全是女儿，唯一一次查出来是儿子，没来得及高兴，就胎停了。

　　陈谨为此勃然大怒，把一切都怪罪在了吴晓丽头上，扬言她要再生不出儿子，就让她净身出户。

　　吴晓丽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当全职太太，根本没什么生存技能，再说了，在陈家的日子再怎么吞针，也是大富大贵，谁会愿意舍弃这样的日子？

　　又一次怀孕验血，查出是女儿后，吴晓丽真的慌了，打电话给吴国福，哭哭啼啼地把事情一说，吴国福听了，也觉得天塌了。

　　如今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他当年不过是因为胆子大，踩着春风起飞了，现在原本的生意不好做，他又年纪大折腾不动了，唯一能扒住的，也只有这么个女婿了。

　　女儿真要被离婚了，那还得了？

　　没办法，着急上火的吴国福，只能到处打听有没有生儿子的偏方。

　　恰巧这个时候，有个所谓的“大师”找上门，说自己掌握着一门古老的巫术，叫“换胎酒”。

　　顾名思义，如果孕妇怀的是女胎，喝下这种酒，就能女转男。

　　就是这酒的酿造法子，太损阴德了。

　　酒底就是普通的高粱酒，但要浸泡入成型的男胎，用黑布包着，找到风水条件符合的地方，封存七七四十九日。

　　喝之前，还要对酒坛子磕九个响头，再剪一搓头发，烧成灰撒进去。

　　喝的时候还要一鼓作气，一口气喝完，不能停歇。

　　男胎的八字，还得和孕妇的相合。

　　开始吴国福也很犹豫，毕竟是平白无故造杀孽，可那大师说的太让人心动，再加上女儿的危机迫在眉睫，他到底动摇了。

　　可因为国内医院不允许查验胎儿性别，想找个尚在母腹，已经成型的男胎，何其困难？

　　第一个受害者，是在景州下属县城的一个山村找的。

　　她叫傻妞，顾名思义，是个脑子有病的，经常一个人在街头傻乐着流浪。

　　这么一个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女子，自然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但同村人在吴国福拿钱找过来的时候，动了歪心思。

　　反正一个无父无母的傻子，死了就死了，也没人会为她讨公道。

　　于是有人合伙起来，骗了吴国福一把，说傻妞肚子里的是个儿子，拿了钱，把人推进了万丈深渊。

　　但大师真剖出来一看，发现是个女儿。

　　此后吴国福又找了很多人，他毕竟还是有点钱的，而很多时候，十几万就能买个一尸两命了。

　　但不是像傻妞一样，怀的根本不是男孩，就是八字和吴晓丽的不合。

　　眼见吴晓丽的肚子越来越鼓，快要瞒不住了，吴国福绝望之际，被他包养的蒋恬查出来怀孕了。

　　恰好去港城验了血，是个男孩。

　　又恰好，那男孩的八字和吴晓丽相合。

　　虽说因为是儿子，吴国福也舍不得，可想想，女婿是已经巴到手的，儿子却还只是个胚胎，长大是什么样还不好说呢。

　　所以，他只能将蒋恬骗到别墅的私人泳池，用安眠药，让她溺死在水里，然后剖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入酒。

　　大师不是骗子，吴晓丽喝了那酒后，再去港城照b超，真的变成男胎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警察神兵天降，把他们传唤进了局子。

　　眼见刘栩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吴国福自知瞒不住，也只能认罪了。

　　“大师叫什么？哪里人？平时干什么的？就是靠这个酒招摇撞骗吗？”

　　程清淮追问道。

　　蒋恬的案子是破了，可真正的幕后黑手，压根还没抓住。

　　吴国福愣了一下，嗫嚅道：“我、我不知道……没跟我说啊……”

　　据吴国福交代，那大师是他的一个员工介绍的，那员工倒也没让老婆喝过什么换胎酒，只是之前找大师看过事，说很灵。

　　“我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没见过脸，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程清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他没说谎。

　　也是，都这个时候了，他没必要继续偏袒那个所谓的“大师”。

　　没办法，只能先跟他要了那个员工的联系方式，然后继续调查。

　　正在此时，顾寒声推开审讯室厚重的门，恰好与刚整理完文件夹、准备出来的程清淮迎面相遇。

　　程清淮看到顾寒声红瞳深处闪烁着某种光，直觉告诉他，又有新的变故。

　　顾寒声越过程清淮，径直走向面如死灰地瘫软在审讯椅里的吴国福，脸上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吴总，”他说：“有个消息，刚从港城那边的医院传来，我觉得你应该听听。”

　　吴国福猛地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盯着顾寒声。

　　顾寒声俯视着他，笑容加深，却毫无温度：“恭喜你啊，令媛生了个儿子。”

　　吴国福脸上的肌肉瞬间松弛，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刚刚爬上眉梢。

　　“可惜，”顾寒声的声音陡然转厉，像一把钝刀，狠狠劈碎了那点可怜的幻想：“是个死胎。”

　　轰一声，吴国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耳鸣声尖锐地响起，整个世界瞬间失声失色。

　　肥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不、不可能……”他嘶哑地挤出几个字，眼神涣散：“大师说过，换胎酒……一定能……”

　　“没什么不可能！”顾寒声打断他：“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而且……”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吴国福濒临崩溃的表情：“吴晓丽倒是被抢救回来了，不过她看到那个孩子，差点再次吓死过去。”

　　闻言，吴国福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想知道那孩子怎么了？”顾寒声微微歪头，红瞳锁定了吴国福最后一丝神智：“法医初步检查了，孩子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看起来一切正常……”

　　“就是那一双手吧……”

　　吴国福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预感到某种无法想象的恐怖即将降临。

　　“指甲长得吓人，足足有十五厘米左右又尖又利，”顾寒声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进死寂的空气里。

　　程清淮在一旁听得后背发凉。

　　这样的描述，超出了正常的畸形范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

　　“就在分娩的过程中呢，那孩子用那十个指甲，把自己的双腿之间，生生抓得血肉模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盯着吴国福瞬间惨白扭曲的脸，补上最后一击：“吴总，你花大价钱、造了那么多孽弄来的换胎酒，换来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