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醒初

7、第七章

　　一个月后，大假结束。明毅搬进了学校提供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四户人家共享一层楼。有些小有些吵，但是对于此时的没有来说却是刚刚好。
　　太大的话就太空了。太静的话就太冷了。
　　生活还是生活。明毅渐渐拾回了微笑的面具，也渐渐有了开玩笑的心情。虽然还是常常想起家人，但是浮上心间的也不仅仅是悲伤，也能想起家人温暖的笑颜，支离破碎的尸体也久不入梦。
　　明毅开始相信，终于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春节前夕，明毅决定回家。公寓的住客都回老家去了，整栋楼里除了明毅就只剩下出来赚外快的看门老大爷。明毅看着一室冷清沉默了很久，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就钻进了车子里。但是在开回老家的路上还是一个转弯转向了留下过情人痕迹的公寓。
　　在明毅意外传统的认知里，没有家人的屋子并不能称之为家。
　　一路上明毅刻意压抑住自己的思绪，强迫自己不要想起那另一个留下痕迹的人。但是每每望着红灯等待的时候，总会无意识的想起屋子里随处放着的游戏漫画，还有牙刷漱口杯仍在镜子前放着，和自己的隔着一支共用的牙膏对望着。沙发上的抱枕，躺椅上的毛毯，都还在老地方，想起来居然微微的生出些许暖意。
　　这两个月来，明毅每每想起少年的身影都向自己喊咔，阻止念头进一步蔓延。潜意识里觉得回忆陆拓也的念头危险无比，所以刻意抹杀他在自己心里的存在。
　　原以为会很难，其实做起来是意外的容易。明毅已经学会在任何可能想起陆拓也的时候放空思想然后默数一二三，真的，那双有些狠有些恨的眼睛就会消失一样。
　　明毅认定了自己只是一个路人甲而已。
　　虽然一直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但是当明毅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一开门就看见满屋子属于少年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他会怎么想？会高兴，还是……明毅甩甩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但是旋转钥匙的手还是忍不住停顿。他骗不了自己，心头那失落感越来越重，仿佛那个“如果”已经发生。
　　咬牙开门，瞬间，明毅愣住了。
　　桌子上蒙着一层薄灰的CD都还在原位，让明毅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些东西的主人居然也在，侧面对着自己，面无表情的站着。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回一下头。
　　有这间公寓钥匙的有三个人，明毅，陆拓也，还有已经离去的长谷川理惠。
　　陆拓也自然晓得开门的是谁，但是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明毅一时间不晓得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呆呆的站了很久，明毅才走进门，多少有些无措的站在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视线从陆拓也的脸滑到他身后的墙上，沿着墙纸线条一路向下，回到地板上。
　　对方很久都没有反应，让明毅错以为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偷偷抬眼一看，却见少年缓缓转过脸来，与明毅急于躲闪却不晓得为什么没有成功的目光相遇，瞬间，时间定格。
　　事后想起，明毅终究也没能想明白自己那时怎么能够如此冷静。招呼陆拓也坐下来，泡一杯茶给他，甚至浅笑着问他快到中午了想吃点什么。他慢慢可以像少年无视他一样无视对方，或者更激烈一点轰他出去也可以，如果自己不想见他的话。
　　如果自己真的不想见他的话。
　　现在明毅明白，其实自己并不想失去那个少年。至于原因，明毅给了自己一个很容易接受的理由。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而他几乎把这个少年当做亲人一样，所以不想失去他。
　　陆拓也给予他的温暖虽然危险，却让他有活着的实感。
　　或许还不仅仅是这样，但是此时，明毅还鼓不起这个勇气去理清。
　　JING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从淡淡的迷茫转为淡淡的清澈，了然的同时又感觉深深的无奈。他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事不是其他任何人能够插得进的，不甘的心情里有服输的预感。
　　于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什么也没说。
　　此时少年的泪水已经止住，只是脸颊上仍留有潮湿的痕迹。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空洞眼神，但是明毅觉得，自己也许已经可以稍稍触及陆拓也层层隐藏起来的内心了。
　　明毅轻轻在床边坐下来，握住了少年冰冷的手。
　　陆拓也微微一震，却没有挣脱。但是这个暗示拒绝的动作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让明毅收回手去，反而让他握得更紧。
　　“我一会儿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咱们回家吧。”
　　这句话前半句是说给JING听的，后半句才是给陆拓也的。所以明毅要做的只是等待JING办完手续，然后就带着陆拓也出院。
　　明毅把他用毯子裹成一个球塞进后车座，驱车回家。
　　春寒终究挡不住四时更替。春暖花开。
　　回到家明毅把陆拓也安置在客房里。其实这个房间早已经布满少年的影子，此时不过名至实归。陆拓也任他摆布，不出声，不动弹，只是好像累了一样闭上眼。明毅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羽，发现自己居然敏锐到可以捕捉到他内心的波动。
　　虽然有些晚，但依然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明毅忽然笑了。
　　坚冰初融。春花初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