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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风歌 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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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只身一人走入颜楼,却没有一个奴隶敢伸出柔荑般的手纠缠着他,环绕在他的身周。
因为他太美了,就连久负美名的颜楼中亦无人可敌。在那张面庞上找不到一丝瑕疵,勾勒他轮廓的每一道线条都是登峰造极的精致,那双漆黑的眼仿佛墨玉一般暗黯生辉,及地的深蓝长发像海域一般散落着幽深的光泽。
他站着便是一幅画——带着寒意与冷漠的画。
任何一个奴隶都不敢直视他的脸庞,他所焕发的光辉几乎要刺瞎他们的眼,令他们惭愧不已。
真是没有想到世上还会有如此美丽的人……似乎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而达到了“神”的境界。
喧哗的大厅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连颜楼的老板娘亦惊讶的自楼上的阁间伸出了头一探究竟,片刻痴呆后她推了推身侧的总管道:“下去接了刚来的那个客,别失了颜楼的颜面呵。”
随即她又忍不住探出头去仔细打量着那来的男子,他实在是太美了,令人窒息却又无法移开目光。少顷,总管将那男子带离大厅,奴隶们才恢复常态,然而还是止不住道:“真是……太美了。”
老板娘斜倚着贵妃榻玩弄着自己碧色的发,韶华易逝,颜楼自她接手以来已六十余载,她早不及当年貌美了,连这一头碧发也丧失了当初的光泽。
然这一生能目睹那么美的人……死亦足以罢?
他并不是亚特族人,所以她猜他应当是谁家的奴隶,因绝色而受宠,因而一跃从奴隶成为奴隶主。这样美的人,她阅人无数却只见过这样一个。
不……不,还有一个。老板娘微微一笑,为自己挑选奴隶的眼光而自得。
她发现那个人的时候桑亚大陆刚刚历经一场屠杀——皇室派人斩杀一切生有双翼的人,连肩胛略微突起的都不曾放过;当时他尚在襁褓中,淌在一片血泊之中发出嗷嗷的哭声,他的父母应当死于这场屠杀之中吧。
她因好奇便循声过去,一眼便肯定长大后一定是貌比天人。
那羊脂玉般的肌肤,又岂是普通婴儿会有的呢?那深如黑夜的眼,又怎么会生在普通人的面庞上?
她将他带回颜楼,同各地搜罗的幼童一起养大,他的容貌愈来愈出色,然而他的性情亦是最古怪的。往往在皮鞭下训导出的奴隶总是异常温顺,连眼神都没有棱角,他们的灵魂都禁锢在童年的铁栅栏下。
那些奴隶们吃着大厅下剩下的残羹,以粗布为裳,每天日复一日学着歌唱舞蹈,学着如何打扮修饰自己。
唯有他一个人总是在角落里眼神带着阴霾注视着每一个人,仿佛要毁灭这一切。
无论是谁斥责他他都不开口,最后没有办法了,总管请来了她,于是她拿着鞭子疯狂抽打着他,直到他的鲜血将皮鞭染成鲜红,缓缓地往下滴着血,而他始终瞪着仇恨的眼注视着她,直到她心底发毛地松了手。
周围环绕着其他奴隶练唱的声音,悠扬而缓慢,她气喘吁吁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她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他咬着牙发出“嘶”的一声,鲜血从口中咳出,溅在她橘黄的裙边上,触目惊心的红。
她瞪着他怒道:“这么阴霾的人,叫做罹好了!”
从此他便有了名字——“罹”,代表着各种不幸。
看管他们的人总是毫不客气的对他挥舞着皮鞭,他的身上的伤口深得翻出了猩红的皮肉,像一个个要吃人的口子。
他十一岁那年已蜕变得异常美丽,美得像一块玉璞,身上没有留下一块伤疤,成为颜楼里最美的人。
可他的眼神依旧桀骜阴霾,带着刺人的光,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心被扯着,传来阵阵撕裂的疼,好像这世界便为他所憎恨。
他第一天出现在大厅前,妆娘给他化妆,他拼死挣扎着不肯,最后几个大汉将他死死按住,妆娘在得以顺利完成他的妆容。
最后他是被绑着拖到大厅的,周围还有四五个男人守着他。
她在一旁看着,心里想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儿怎会有这么大力气,何况他如此单薄。
最终他被一个姓王的富商用五千万金包了一夜,那粉头油面的老男人像一只裹着绸缎的猪猡,他涎笑着一把抱起被捆着的罹,肥头大耳皱成一团:“美人连肉都是香的啊。”
男孩儿投向她的眼神毒辣得几乎要将她身上烧个洞来!她这辈子都记得那么怨恨的眼神,几乎是要杀了她一般!
那晚她一夜都不曾阖眼,寂静的颜楼里仿佛彻夜回荡着轻微而狂躁的呼吸声,她几乎要疯了。
不久后她便将罹卖给了自帝都而来的武昌侯,整整七千金。在感叹罹为自己大赚一笔的同时,她觉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辈子……总算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