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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善河村与画皮术(十六) ...
等安澜到了村口,日头已经很低了。
洛阳的郊外有不少士族的田庄,林羡雪是个贪图享受且头脑活泛的,在洛阳开红袖坊时,便用挣来的银钱在郊外置办了不少田庄、圈了几个汤池。
安澜给车夫指了个方向,马车便再次跑动了起来。
夕阳下,藏青色的车厢在林间小路上划下一道带着料峭春寒的残影。
春日的郊外风景独好,车夫正想趁机跟安澜提一下车行在洛水有画舫的事儿,不成想刚拐到通往庄子的小路上,就见约二十丈开外的灌木丛里,翻倒一辆马车。
车夫屈指敲了敲车门:“贵人,有辆马车翻在您家门前了。”他是个热心肠,敲完门就跳下车去看,生怕有人受了伤却无人照应。
安澜挑帘看去,只见恢宏大气的门前挂着一盏罩着红纱的八角灯,灯下只露出车顶一角,瞧着颇为眼熟。她赶忙又打另一侧的帘子,瞧见车架裂开一大半,裂口横贯整个车架,显然是撞得不轻。
车头的马已经被解了套,将缰绳拴在旁边的树上,安澜数了一下,只有一匹,另一匹不知是受惊跑了还是死了。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绕着翻倒的马车转了一圈,这才确定是今晨在客舍门前见到的马车。车内无人,门板上有几条血印。
赵侑泽怎得来了这偏僻地方?还翻倒了马车?
安澜心中存满疑问,转身敲响了宅院的大门。
不消片刻,便有一小童前来应门,打开一条缝朝外瞄了一眼,见是一容貌艳丽的女子,心下诧异,又瞧见她衣着不凡,又拿出了林家的对牌,便知是大郎君(林羡雪)从汴京来的朋友,赶忙拉开大门相迎,口中不忘朝院里头喊道:“客来了!妈妈快带人来迎!”
安澜正请小童帮忙安置车夫,就见入门的长廊上拐进来几个仆妇,快步迎上前与安澜见礼。
“县主安好。”
仔细算来,安澜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种阵仗了。习惯了与人间烟火气混在一块,反倒不适应这般豪奢的待遇。
她的视线扫过朱漆玉廊,落在躬身相迎的几位仆妇身上,先前的看门小童那衣衫已是不凡,此刻再见这几位仆妇的衣着首饰比之更上一层楼,足以窥见林羡雪外祖家的豪奢。
富商便是富商,即便门槛比不上权柄在握之人,却也是门栏窗槅皆推光朱漆,祥鸟瑞花是样样皆精。
早年听林羡雪讲他外祖家时,只当她夸大其词。虽然如今科举不拘门第、职业,士农工商皆可参与,但林羡雪外祖毕竟只中了三榜第六,且考中时已年过不惑,是宋仁宗登基后第一年科举入仕,吏部给的都是没有油水的闲差,如何能攒下堪比林氏的家业?
如今看来是她狭隘了,林羡雪的母亲是个极为厉害的女子,如今林家能有如今的基业,有七成要靠她当年的高瞻远瞩。只可惜英年早逝。
能教出如此聪慧有城府的姑娘,林羡雪的外祖父必定有几分手段与本事。
唯一不好的便是没想到女婿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吧,为了夺取妻子的财富毒死妻子淹死了自己的嫡子,只留下一个女儿在冰天雪地被关在了柴房里,养得像狗一样。
当年,林羡雪出逃,在定州飘摇的风雪中拍响了平西侯府的大门,请求安澜的娘亲南巫圣女崔氏,为自己与哥哥换骨。小小的如同年娃娃的安澜,就这样与伤痕累累的林羡雪相遇了。
时光一晃,已然十年。
如今的林羡雪,顶着林家大郎君的身份,已是能与其父抗衡的存在。
……
后面被引进门的车夫望着这座富丽堂皇的院子,更确定安澜是豪门大户的女儿,对自己的言行更加留心在意,不管引路的小童问什么,他都只应单字,不敢多说一个词,生怕惹了笑话被人耻笑了去。
而这边安澜已经被引上小轿,行了一射之地,方至一垂花门前,轿夫退了下去,仆妇们纷纷下轿快步而来,一人替安澜打了帘子,一人扶着她下轿,一人推门指引,一人进去呼和丫头们前来见人。
进垂花门前,安澜问扶着自己的仆妇:“门外翻倒的是谁家马车?”
“洛阳纪云医馆吴家的表少爷和护卫,路上遇到了贼,吴家与大郎君有往来,便请其入府暂歇。”仆妇低垂着眉眼,只盯着安澜的鞋尖看,不敢抬头。
安澜又问:“那表少爷是不是眼盲,束着一条玄色绸带?”
仆妇诧异:“姑娘认识?”
安澜点头:“认识,家中世交,他住哪儿?我去瞧他一眼。”
仆妇略有犹豫:“可这天色太晚,姑娘家入男子的院子,只怕会惹闲话。”
安澜倒是不在意这些,只道:“闲话?这是在林羡雪的别院里,里里外外皆是她的人。怎么?你家姑娘女扮男装做林致云(大郎君)时,口风一个比一个紧,怎得我与世交家的哥哥见一面,你们就要传出些闲话来?”
“奴婢不敢!”仆妇赶忙跪了下去,以头抢地,语气诚惶诚恐。
“别跪了,我最不喜人下跪。”安澜侧过身,语气冷淡了下来,“告诉我院子在哪儿,引我过去。”
仆妇不敢违抗,齐齐应是,引着安澜沿着夹道走,一路跨过两个小门,穿过抄手游廊,略过放着紫檀大插屏的中堂,便入了东客院。内里三间上房,一间仆妇住的抱夏,一间倒座,皆是雕梁画栋,两侧穿山游廊分别通往林羡雪平日小住的东主院和猎苑。
廊下挂着几只金丝笼子,笼子里住着颜色漂亮的鸟雀,笼下有几个小厮正站在美人靠上给鸟儿换食盒,见有人来忙跳了下来,以袖擦拭方才被擦脏的地方。
其中有个机灵的见是女客过来,连忙按下其余几个人的脑袋瓜子,待安澜走过才推了一把其他还愣着的小厮,一时小声吩咐着把廊下的帘栊都放下来,一时疾步奔走于东客院各地,言有女客来东苑,无事莫来,以免惊扰。
安澜一一瞧过,心道,规矩真是多。
。
赵侑泽就暂住在东客院西北角的浮水小院,被一道白墙围着,有千百杆翠竹露了出来。
安澜在门前停下,接过仆妇手中的提灯:“你们去廊下侯着吧,无事不必前来。”
见安澜要独自进去,几位仆妇心中回转,将先前从老宅那边传来的污糟声都想了一个轮回,看安澜的目光都大不一样了。
林家是商贾,主君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故几房妻妾生下的女儿皆无须读书,只消识得《千字文》《烈女传》上的字、听得懂话便好,余下时间皆以纺绩井臼(注释①)、女红针黹为主。
是以,林家的姑娘们虽居于膏粱锦绣之中,却处处小心,讷于言敏于行,万不会做出逾矩之举,生怕坏了名声,哪里会像这位玉凝县主,瞧着也是个大家闺秀,却一副勾栏做派,私会外男。
只是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能太过显露,想到先前在垂花门前时安澜的威仪,各个皆敛声屏气,退至廊下。
安澜推门而入,只见内里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正房东侧有条大甬路直通外面,只是门上落了锁,不知通往何方。
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人。
她行至正屋门边,轻轻推开一尺宽的缝隙,抬高手中的提灯往里瞧:室内昏暗无人点灯,阴阴翠润,几簟生凉,斜里放着张小塌,塌上躺着个人,盖着厚被,瞧着脸唇发白,塌下塞着一个木箱子,此刻箱子正躁动着,发出咚咚的声响,可塌上之人竟半点响动也无。
安澜略一思忖,咬了牙推门而入,先是走到小塌旁瞧了一眼塌上之人:此人眼角与唇上乌黑,面容发白,露出的脖颈处有三道血痕已经涂了药,瞧着像是被人重伤至此。
她道了声“得罪”,探入寝被下摸到此人的手腕处,把了脉:“怎么伤得如此重?”
她松开手,重新掖好被子,瞟了一眼塌旁的小几,放着一只仅剩残汤的药碗、一个白瓷药瓶、一把剪刀、一卷洗净的白棉布,安澜拿起药瓶打开闻了闻,一股子苦覃气,应是掺了不少的黄芪,她有伸手沾了一点药碗里的残汤尝了一下,是补阳还五汤。
服了此汤还重用黄芪,只怕是伤到了经络,且伤得不轻。
她将药瓶放回小几,蹲下来细细打量小塌底下藏着的木箱子,约四尺宽、五尺长,正好能放置在马车上,想来这便是今晨赵侑泽命人抬上马车的木箱子了。
只是……怎么一股子腥湿气?
正思索着要不要开,就听见塌上之人闷哼一声,艰难地伸出手,试图将枕下的东西掏出来。
安澜按住他的手,将其放回被子里:“别费劲了,便是你力气是我的数倍,此刻也什么都做不了。”
当归只觉耳畔嗡嗡的,刀剑相拼的尖啸还萦绕在脑内,眼前昏暗不定,整副身体都在发飘。
他摸索着窗沿,伸出腿试图下榻,谁知脚上根本没力气,噗通一下滚到了地上,只觉头痛得更厉害了,胃里还一阵翻涌,在地上翻过身干呕了好几声,才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你住在这儿还不知道我是谁?”安澜扫了他一眼,回过身去拽箱子,不成想这箱子死沉,像是装了石头块一样,她膝下脚下同用力,手都红了才把箱子拽了出来。
“别碰……”当归伸手想要拽安澜,却被避开。
安澜道:“我这庄子不是什么黑店,不干杀人越货的买卖,若不是你这箱子里渗出来的味道颇为熟悉,我才不……”
话未说完,攥着锁的手骤然一紧,心头狂跳。
木箱的左上角破了一个洞,边缘毛糙,像是被人生抠出来的,洞口伸出一截指甲,紫中泛黑,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她脑子里快速闪过这两日的情景,万民祠外追着马车跑的“薛文蔚”,被赵侑泽丢上马背的布袋,昨日在牟县客舍里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
会是同一人吗?可那只画皮妖不是被人救走了吗?难不成是赵侑泽救走的?
安澜心头打鼓,思绪混乱,可脑海中,赵侑泽那双被蒙住的眼睛却越发清晰,还有他手持桃花向自己走来,于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魂为烈火,却似海浪彭湃宽广,人间难得。”
魂为烈火。
安澜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有些秘密,始终只有爹娘与自己三人知晓。爹娘死后,这天底间便只剩她自己心知肚明,是巧合吗?她无法确定。
蓦然想起赵侑泽骑马的样子,他是盲了,盲的是肉眼,但不代表是真的瞎!
慧眼、阴眼……他到底拥有哪一个?
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摆,安澜迅速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当归,对方尽管软绵无力,却拼尽全力想要阻止自己。
安澜心一横,拔出发间玉骨簪,狠狠朝那铜锁上一砸,一道碧蓝光晕将她弹开,试图阻止她的动作,安澜没有犹豫,口中默念破字诀,再次朝铜锁一砸,只听得啪嗒一声,锁被砸开了。
箱子尚未被完全拉出塌下,盖子只能开出一条三指宽的缝,她一脚抵住床腿,双手扣住箱子侧面的铜环,身子尽量后仰,同时拼尽全力去拉箱子。
一寸、两寸、三寸……安澜浑身的肉都在泛着酸疼,当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时,箱体伴随着呼啦一声终于被拉了出来,安澜脚下被什么东西扯一下,整个人摔趴在了地上。
她忙爬起来,在利剑出鞘的尖啸声中用力探出手臂,一把将箱盖掀开,利刃也在这一刻横在她的脖颈上。
“杨夫人”那张一张惨白的、半贴在箱壁上的脸就这样跃入安澜眼帘,额头的疤痕、眼角与嘴角的裂口、从后脑一路延伸入衣领的长直血痕,无一不映证了安澜的猜想。
“吴郎君竟敢将画皮妖带入我林氏的别院。若是让两家长辈知晓,别说日后的合作谈不成,单是养妖这件事,便能让吴氏三族夷灭!”
握着剑柄赵侑泽往前靠了一步,一手环在安澜身前掐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持着剑,更收紧了三分,让剑刃割破了安澜白皙的脖颈,也让安澜无处可逃。
这种与男人紧密相贴的感觉令安澜周身骤然一紧、寒毛直竖。
“你是谁?”他问。
“大郎君的亲妹妹,林氏六娘,林羡雪。”
“不对,”赵侑泽语气生硬,“我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这种炙热的光,明明是烈火,却阔如汪洋。你是安澜对不对?”
“前平西侯安庆与南巫圣女崔蓝印之女,安澜。”
①纺绩井臼:代指家务事,纺是织布,绩是搓麻线,井是打水,臼是舂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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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善河村与画皮术(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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