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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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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好意思当着你们老爷们的面褪了裤子看这些毛病呢?你们男人呀,有时候办起事来,真不爱动个脑子。”老板娘不知从何时换了套更清凉的衣服,前额荡着几条精心凹过造型的刘海,糊了满脸胭脂,45度角侧着身子倚在门板,春情荡漾。
说完,她冲我抛了个媚眼,扭着腰进了屋子,“公子,咱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可是忘了奴家——那壶树头酒了?”
我就说她动机不纯吧。
宋廷南笑笑,从篓子里拉出一只澄光闪亮的大葫芦,“廷南正是挂念焰娘所酿的树头酒,才又折回了回来。”
老板娘凤眼一瞪,嗲着声音啐了口,“你个酒鬼,就知道馋酒。”接着笑吟吟地扭了出去,“想喝酒那便随我来呀。”
我和段北同时打了个哆嗦,目送着老板娘娇笑着出了门。我抖着腿肚子可怜巴巴地看段北,“腚疼。”
宋廷南又笑了笑,从篓子里拉出另一只澄光闪亮的大葫芦,拔掉塞子,拍了拍葫芦屁股,倒出一堆指甲盖那么大的药丸,五颜六色的好像糖豆子。
“这是一路上,我采药提炼的各种药丸,”他低头挑拣着,在红色和蓝色中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那粒红色的,“我为了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南槐猪丸。来,和着茶水咽下它,药到病除永不复发。”
我依言吞了那粒气味芬芳的药丸,却见着他拣起那粒蓝的嗅了嗅,说,“坏了,难道拿错了,是这蓝的?”
段北凑近看了看,建议道,“干脆让她都吃掉好了。”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尼玛不是在做科学实验!我也不是小白鼠!女主角挫了一点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
段北皮笑肉不笑地捏着蓝药丸,“吃了它。”
我不!
宋廷南跟上,“别怕姑娘,吃不死人的。”
我捂着嘴拼命摇头,我就不!吃不死人你俩倒是先吃一个看看。
“不吃?”段北皱起眉毛撸高了袖管,把药丸递给宋廷南,“我来掰开她的嘴,师兄你趁机塞进去。”
臭流氓 TVT……
那之后,在宋廷南和段北的武力胁迫下,我又吞了第三粒绿色的药丸。
宋廷南解释说,红药丸是治便秘的,蓝药丸是治痔疮的,绿药丸是治腹泻的。
三药齐下后,药效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就是苦了我,来来回回跑厕所,拢共就那么一根大肠,都快被他们师兄弟玩得打上蝴蝶结了。
长得那么睿智,没想到居然是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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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姓关,单名一个焰字,当地人都爱管她叫焰娘,人如其名。她一听说段北跟宋廷南是师兄弟后,客气地连房钱也不收了。段北倷不过去,就把喊着‘病人需要休息’的我往前一搡,“房钱免了,吃喝费用还是要的,还是让她继续为您做点事吧。”
美人儿师兄倒是个好心肠,只是他掏了半天的篓子都没掏出一锭完整的大银子,于是我只能幽怨地给客人们跑腿上菜、生炉加炭。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锁上门后,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今晚的风雪非常大,吹得门板窗户吱呀作响。转头看他三人,桌上摆了盏油灯和几盘花生米酱骨头,仍围坐在一块聊得热火朝天。我从厨房里找了些馒头和牛肉,端着盘子兜过去,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书生不得已只能借宿在破庙里,半夜里正睡的模糊,却听到女人嘤嘤的哭声,起初他以为是听错了,可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几乎贴到了耳畔,就好像那女人在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哭诉着,”焰娘压着嗓子,神情诡异,“相公……为何……要砍了奴家的头……相公……有没有……见着奴家的头……”
我嚼着馒头往段北边上的空位坐下,哪晓得却把段北吓了一大跳,连他手里的骨头都飞去了账台。
“你干嘛!”他红着眼睛问。
“来听鬼故事啊,”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嗤笑道,“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怕鬼。”
段北正想反驳,却听宋廷南喝了口酒笑道,“北师弟从小就不爱听这些。”
焰娘掩住了嘴角的笑意,“那行,咱们挑个不可怕的来说吧。你们听过东四甲子镇上,有名的梁府鬼婴案么?据说梁老爷在纳第五妾的时候,曾有个算命的老瞎子跟梁老爷叮嘱过千万不能让小妾把腹中孩儿生下来,否则会酿成无法弥补的恶果。”
我听得起劲,“后来呢?生了没有生了没有?”
焰娘放下扇子,“自然是生了,梁老爷连娶四任都未能得到子嗣,第五个小妾是大着肚子被欢欢喜喜迎进门的,传宗接代的事哪能因为老瞎子的一句话就半途而废。于是……”
话说到这里,一声细微的‘吱嘎’的声响清楚地传进我们四人的耳朵,幽暗的油灯火苗窜了窜,几乎要被吹灭。
宋廷南用手掩着油灯,找了个盘子立在灯前,“没事,风大。”
“十个月过去后,五夫人临盆,梁老爷把全镇的大夫都找了过来,以求务必保全母子平安,啧啧,”焰娘皱了皱鼻子,“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五夫人就是铁打的都撑不住了。最后那天天色极差,就跟现在的差不多。大夫们纷纷向梁老爷请辞回家,表示情况不乐观不愿意干了。最后梁老爷跺了跺脚,下了决定要他们把孩子保住……”
“焰娘,你不是说……”段北声音都变了,“挑个不可怕的来说的么?”
我和宋廷南听得正入迷,立刻将他打断,“焰娘,继续。”
“五夫人咽气那刻是子时,忽然打了一道惊雷,那雷大得似乎就是自头顶上劈下一般,叫所有人打了个寒颤。这道惊雷却没掩盖住孩童出生时脆生生的啼哭,梁老爷正要接过产婆手中鲜血淋漓的孩子,产婆却大叫一声将孩子扔在了地下,失魂落魄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又一道惊雷劈下,照亮了这间屋子中全部事物。也叫梁老爷看清了这个诡异的孩子,他戴着黑色的瓜皮帽,穿着银边长衫和金色纸鞋,睁大那对死气沉沉的灰眼珠,开咧到耳畔的猩红嘴唇像是在对梁老爷嘲笑。”
“生的是纸扎人!?”我倒抽了口气,不小心碰到了段北的手心,汗涔涔的一片。
段北见我在看他,把目光扭开,半低着头,“荒谬,怎么可能生出纸人?”
焰娘接道,“梁老爷当下就疯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孩子扔进了后院的井里,还命人用土块填满了整口井,再找了千斤重的大石封上。他做完这一切之后回到屋内,五夫人的尸体依旧瘫在床榻上,只是原先闭上的双眸不知道何时睁开了,流出一波波血泪。自从那天后梁府就败落了,疯的疯,死的死,累积了百年的家业,不到半年内全部崩塌。坊间传闻每晚子时,经常能在那院子里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坐在井口上哭泣。”
段北说的没错,这还叫不可怕?这尼玛简直是古装版咒怨啊!老板娘你究竟是胆子有多大,才会觉得这不可怕!
焰娘忽然朗声笑道,“唉哟,我的这两位小祖宗,瞧瞧你们脸都吓白了。这点小事怕啥呀,你们是不知道万鬼——”
话音未落,油灯‘噗’的湮灭,本就不是十分结实的木门被拍成了碎片,和着强风和大雪卷进了室内,一个体型臃肿的人面朝着客栈徐徐倒下,轰隆一声巨响,连脚下的土地都被震了一震。
宋廷南起身两手一展将我和焰娘挡到了身后,段北身手更快,拔出了佩剑跳上前去,借着月色,挑开那人的血衣。
“死人?”他收了剑,“师兄,来看看,尸体头被切了。”
焰娘吓得香扇都摔在了地上,尖叫着转过身捂上眼睛,“快去报官!快去报官!”
这儿就有官,不用报。
我随宋廷南一块走上前,蹲下身来瞧个究竟,光线太差,我们只得凑得十分近才能勉强瞧出一些倪端。
尸体臃肿肥硕,全身上下散发着胖子特有的汗味,颈动脉处仍向外流着汩汩鲜血,冒着热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人太胖的缘故,我注意到从尸体皮肉里渗出了不少厚重的黄色黏液,同血液一道溢出,蜿蜒在地上,恶心的要命。
宋廷南沉声道,“好利落的刀法,血未成痂,离关门打烊不过才一刻钟时间。他应该是刚死。”
一股冷气席卷而来,凉意从脚底心直钻脑门,我抖着腿肚子问,“难不成凶手就在附近?”
“我去四处看看,师兄多加小心,”段北步法轻灵,纵身跃出,走了两步又回来,不放心地盯着我,口气比威胁要好上几分,“别添乱。”
我乖乖点了点头,背地里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焰娘在那吓的都哭出来了,梨花带雨的,让人心生怜惜,原本已经睡下的店小二、小厨师傅以及住宿的旅客被我们这出吵醒后,几个胆大的走江湖人士自告奋勇地结伴去衙门报官,由店小二执着灯笼在前方带路。
宋廷南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望着他们的背影满脸古怪,“慢着,别出去。”
那几人顿了顿步子,“怎么了?”
“有些奇怪……”
那几人朗声大笑,“小书生,一看就是不常出来在江湖上走动,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死个人还不是家常便饭的事,怕个鸟。”
店小二嘿嘿笑了几声,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小厨师傅找了块干净的床单将那尸体罩上,打着哈欠搀扶着惊魂未定的焰娘回了屋。
那行人去了约莫已有一个小时还没回来,原先等待的人困意袭来,也纷纷回去继续睡觉。大堂只剩下我和宋廷南。
我戳戳他的手臂,“发现了那个油了么?好古怪。”
他点点头,忽然问道,“你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