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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休个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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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她的身体健康,乔依依揽过了大半工作,但并不意味着她整日无所事事。傅婧口中所言的GTI赛事将近,即便尚有两月的时间去未雨绸缪,却犹如扎入肉中的微小木刺,想忽视却忘不掉。
医院睡久了,躺回熟悉的大床上唯剩清醒,一连几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偏偏乔依依搬来一张小床寸步不离守着,季明希只得紧闭起眼睛装作已入梦乡,脑子却不停运转思索着。
该睡不睡,该醒不醒。混乱的作息搅得她头脑发胀发晕,长时间的改稿设计看得她眼睛发酸再加之一日三餐的清淡饮食,季明希精神恹恹倒在桌前,心觉未来一眼已望到底,人生无望。
“如何?”她倦怠道,形如枯槁,像似拖着一具空壳疲惫道。
傅婧立于椅子后方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喜剧人模样,双手环胸倾身上前,一脸严肃阅览起季明希第不知多少版的电子稿。
“很可以。”她点点头,紧抿的嘴角总算扬起。
难得的肯定。
季明希舒心地张开一张白纸盖在脸上,阖眼安然“死”去。
终于,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有待改进的”。
傅婧挥挥手,季明希得令,起立让出位置。
“我再帮你把细节修改下,这几日可以好好休息了。”她坐下,右手握着鼠标,左手五指搭在键盘上,边改细节边问,“你做过珠宝吗?”
季明希轻点头:“试过几次。”
她大学习得是相关专业,即便大二专业方向选修她择了设计,但金工实训是每个人的必修实践。
可……小说里的设计师不该只要会画图纸就行了吗?
“这个比赛需要?”她问,总不可能是傅婧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
傅婧摇头又点头,她嘴角扬起:“我相信你一定会进前四的。”
GTI赛事的特殊规则,前四强在最终决赛需以实物参展。
季明希手捂胸口,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肯定?”她着实不敢妄言。
见她愕然,傅婧忍不住一乐。她站起:“人,需要些许的自大。你就是太过不相信自己了。”
“这几天放你休息,下周住我家吧。”她下决定道。
季明希瞳孔一缩:这么突然?
傅婧一手揽过她的肩,下巴冲她扬了扬:“就这么定了。”
季明希一脸茫然:“我还没说同意呢。”
“我听见,你的心在说同意。”傅婧wink一笑,指尖在她的胸膛处打着旋儿。
“我听见你的心在同意了。”
季明希半阖眼,抿唇,尽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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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有时可是七日之遥,也可是转眼次日。
一大早,季明希拎着小号行李箱,站在傅婧的公寓门前。
天是霭霭的灰色,日光熹微,层叠云层间断断续续析出,街道旁棵棵耸立的树唯少许绿叶残余,无鸟叫,无虫音,已是初冬景。
她提前知会过一声,按下门铃,门很快应声而开,公寓的主人早已在柜旁恭候多时。
“欢迎欢迎。”傅婧歪头笑得热切,跑来张开双臂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季明希拖着行李进屋,她脱下厚重的外衣,抬眸不经意一扫,人愣在玄关处。“她怎么在这?”她视线瞄向不远处正打着电动游戏的某位。
可真是,意外之“喜”。
傅婧凑近一步,俯身贴在她耳畔低语:“来混吃混喝的。”
“你当是团实物空气就好。”
“喂,说人坏话记得避着点,我可一字不落全听进去了。”窝进懒人沙发里的陆蓁蓁摘下一侧的耳机,拧眉回望。她抽身而立,收起停留在胜利结算页面的游戏掌机,走近直白开口:“我不过是来看你参赛的笑话的。”
傅婧咧嘴笑出声,她轻拍季明希的肩:“别听她瞎说,她上周也来过,就是游手好闲没事干。”
“走吧,我带你上工作间。”她常听陆蓁蓁吐槽她的这位前嫂子,误以为两人关系不佳,连连领着季明希到双方眼不见之处。
二楼除了承重部分,墙体基本被打通连贯成四通八达的大厅,中央是各式用于制作、打磨的器械,墙面是一排排相连放置的木柜子,整齐摆放着从四方搜罗买来的,或昂贵、或平价的各式宝石品类。
“这些你都会操作吗?”傅婧的眼神扫向中央,出言问道。
“懂得一些些。”季明希诚实作答。
操作知识虽已忘得七七八八,但机器的基础应用必定还留存了一些,算不太上有愧师门。
“也行。”傅婧小叹一声。
原本还打算在“徒弟”面前大显身手,展露一番身为师者的才能呢。
设计稿已经修整完,导出打印成好几份铺在木桌子上。傅婧抱着一个大纸箱子吃力走来,手一松,落到桌面砸出一声巨响。
她甩了甩酸累的手臂,道:“这些是我上个月批发来的廉价料子,你随便用。”大手一挥,恰有一番“女人,我的黑卡随你刷”的霸总气质。
季明希手伸进,随手翻出几块大料子扔在桌上。她拾起一块,照着成品稿,一板一眼小心翼翼摸索着,忙活大半天,做出的初成品歪七扭八、疙瘩遍布,说是“四不像”都算的上一句夸奖话了。
“有意思,你的作品名是《破铜烂铁》吗?”陆蓁蓁不知何时上了楼,悄摸摸到她身后,憋着笑一副若有所思状。
傅婧一巴掌向她后背拍去,势要为自己的“徒儿”报仇:“你就不能说些好话吗?”
陆蓁蓁撇了撇嘴角,她手轻揉稍疼的后肩部,改口道:“嘛,0基础做成这样,很不错了,只是比不上那些老师傅就是了。”
甚是在理。季明希轻叹,扬唇无奈一笑。
傅婧伸手拿过,她垂眸望了眼,忽地后悔起叫陆蓁蓁和善以对。
实在是,糟透得无处可夸。
“真不错,努力地把雏形做出来了。”她笑,嘴角抽搐着,眉尖用力绷紧,强压住欲批驳的冲动。
季明希敛睫,弱弱拍着手,坐立难安。
傅婧身上萦绕的黑色气息,不禁让她忆起上班时领导欲抑先扬的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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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做得与一坨五谷轮回之物相差无几,但也算不得毫无所获。埋藏于记忆深处蒙了尘的实践经验再次出土,季明希再上手时较之初次已得心应手不少。
日以继夜,大半时间黏在工位前,座椅的软垫不觉间成了她的形状。毛燥燥的黑发,油腻腻的脸,浑身的宝石粉尘与金银碎屑,衬得人萎靡的精神愈加狼狈不堪。
过敏医治后的免疫系统还未完全恢复,多日不规律的饮食与作息导致身体每况愈下,她又垮进了医院。
大半夜的医院大厅,人不多,一片寂静无声。季明希后依着冰凉的铁椅上,头仰起,目光呆愣地望着右上方的吊瓶。
药液一滴一滴自输液管流下,灌入血液,流动着却一眼望不到底。
季明希正过脸,她抬手,指腹轻揉额角,物理上的虚弱伴随而来的是心理上的疲软。
遭了瓶颈期,犹如顽童卡入栏杆的头,出不去又缩不回。
想起,胃又是一阵痉挛。
陪她同来的陆蓁蓁,手指左右滑拉着平板相册里的照片,低声夸道:“不错嘛,初学就能做成这样。”
一旁的傅婧轻啧她一声,举手夺过按下平板锁屏键。她瞥了眼,陆蓁蓁接收到,难得识相地闭紧嘴,安分坐下。
“哪里还要改?”季明希皱眉,气若游丝问起。
一切都很完美,却又总觉得差些什么。
她五指无意识蜷起,恨不得即刻摘下留置针赶回去。
傅婧顿了顿,打开平板递送至她下下。“这。”她两指由内向外拉开,放大屏幕画面,“蝴蝶的翅膀部分。”
季明希默默点头,身体蜷起,下半张脸缩进绒毛围巾中。
便是这儿,偏偏怎么调整都不遂她的愿。
傅婧一眼瞭然她的怅惘,却也跟着犯了难。她懂,却又不知如何经言语阐释、点醒。
“你见过蝴蝶吗?”长时间的沉寂后,她轻声问。
季明希缓缓转向她,微点头。
折半常见的生灵,她自是见过的。
傅婧摇头:“我是说,活的。”
“不是书本里,不是荧幕中,不是路上的随意一瞥。是它自生到死的一生。”
季明希怔住,缓缓摇头。
普遍存在的事物,它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鲜少有人静心会去留意。
傅婧扬眉一笑,抬手,掌心抚上她微凉的手背:“等你休息好,我们就去看看。”
“去山林深处,寻花问柳,感风听雨。”
“你,计划好了?”季明希微微皱起眉,略感不妙。傅婧的语气比起询问,更像是通知。
傅婧挠挠脸,讪讪一笑:“唔,几日之前就做好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季明希突如其来倒下了。她说走就走的旅行只得暂且搁置一旁。
陆蓁蓁听得真切,反常地许久未发一言。傅婧眼睛转去,扬唇笑问:“你去不去?”
忽地被念到,陆蓁蓁下意识一颤。她摆摆手,语气看似散漫:“我刚回来,累得很。”
傅婧看破不说破:“行,不扰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