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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戚少商看见顾惜朝身后有不明人物出现,他低着头,忽然抱紧了顾惜朝。顾惜朝吓了一跳,随即冷静下来,偏了偏雨伞,将两人都挡住,”我身后有人?”
      “几只虾。”
      顾惜朝苦笑,”看来,我也是他们名单上的人了。”
      “你还有得救。”戚少商在他耳边低笑,呼出来的热气让耳朵暖和不少。
      “你现在会救我吗?依我看,你是想去救雷卷吧?”
      戚少商有一阵的沉默,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莫大的痛楚。
      “卷哥已经救不了了。”
      顾惜朝默然,轻声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顾惜朝愕然,不解的望着他,随即醒悟,”我觉得自己是被人推到了一个浪尖上。”

      “不管是退也好,前进也好,都是死路。”

      “我丢不开自己辛辛苦苦积攒到现在的地位和财富,但我也知道,这个时代若不依附于权贵,迟早被人整死。”

      戚少商将他拥得更紧,”每个人,都有欲望。我们不是超脱凡尘的修道人,七情六欲断不了那么干净。”两人的肌肤相贴,彼此的心跳虽说是隔了几件衣服,仍然清晰。”惜朝,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前进和后退的第三种方法?”顾惜朝微微靠着他,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傅宗书要拉我上他的船,你要拉我去你的船。”

      “但他是领着你去死,我的路虽然是最难走的,可只有改变时代才能让你我都得到自己最渴求的,不是吗?”

      顾惜朝忽然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戚少商的,”你有点发烧”。戚少商微笑,”你们是在教堂里谈得高兴,我可是一直都在外面经受风吹雨打啊……”
      “你这是活该,没人要你跟着我。”
      戚少商看看顾惜朝身后,”如果我们一直在这儿抱着,明天上海的大头条恐怕就得让你顾老板好一阵头疼了。”
      顾惜朝点头,主动离开戚少商一点,但伞却更倾向于他,”路中央你怎么走?”
      “下一班车快来了。”
      顾惜朝回头,果然见到电车正缓慢地开过来,”记得看医生。”
      “放心。”

      戚少商临上车时,忽然抓住顾惜朝的手,”下次见面,就带着人来抓我。”顾惜朝点头,他懂戚少商的意思。
      电车就快到两人站的地方,戚少商扯了扯雨伞将两人都兜住,他认真的看着顾惜朝,”我承认,当初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掩饰身份。但是那三个月,却是我此生最难忘的。”
      顾惜朝张了张嘴,戚少商倾身,已经吻了上去。电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顾惜朝推开他,”这算什么?”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顾惜朝嘴角一撇,笑起来,”上次的事我还没原谅你。但是……”他看着在身后停靠的电车,快快地说道”虽然当时并没有什么承诺,可是先结婚的是我,所以,对不起。”戚少商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顾惜朝用力推进了电车,只能眼睁睁看着,在大雨之下笑得一脸灿烂的顾惜朝。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七日
      顾惜朝整理了下衣服,看见角落里的花,他想起戚少商之前说的话,抱起那盆花,他再次认真的看起来,却找不到任何异样。
      思索了一会,他看天色还早,索性刨起了花盆里的土。快到底时,果然看见一个防水的油纸包裹。打开看时竟是一张画满了大大小小红色小圈的地图。
      黄金鳞的话在脑子里复苏,顾惜朝一时间不得不佩服戚少商的胆大妄为。
      “原来这东西竟然一直在自己手上。”
      他本想把地图埋回去,弄到一半,又犹豫起来。他把地图打开,用一张薄纱覆盖,照着主要部分小心的描了一遍。将这纱巾折叠好放在胸口的口袋处做装饰,再把地图付之一炬。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
      修整好花盆,顾惜朝刚打开门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晚晴。
      “你要出去?”
      “嗯……”
      晚晴看见他手里的花,”这花,从我嫁给你的时候就看见了。你把它当宝贝一样,却从不见开花呢。”顾惜朝低头,笑着答道”以后,会开的。”
      “是吗?”
      “嗯。”
      “花开了……你就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顾惜朝一愣,抬头看着对面娇弱的女人。晚晴单手抱着自己开始发颤的身体,”不对,你这里还有那么多的生意,你怎么舍得……”
      “为什么不说,这里还有你?”
      晚晴不语,顾惜朝也不再问,只是说”最近上海的形势不太好,你父亲跟日本人攀上了关系,我不愿跟他同流合污。虽然,我这人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但是,若国家都没了,我纵然有权有势也不过是别人的走狗,不过是背上个千古骂名。”顾惜朝说着大义,但他自己却又在内心嘲笑。如果没有戚少商,自己是不是还能有这大义?

      “我给你安排了去香港的飞机,那里,至少比上海安全。”
      “你呢?”
      “我还有点事。”

      晚晴认真的看着他,”离婚协议书我签了。”
      “对不起。”
      晚晴摇头,转过身,她似乎有些无奈,”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喜欢说对不起?既然知道要说这句话,当初就不要干那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

      老码头还是七年前的模样,或许许多年来它就一直是这模样。
      今天的老码头却格外安静,不远处的江面上已经架起了防御设施。顾惜朝到的时候,戚少商正叼着烟看着那地方。
      “上海……保得住吗?”
      “我不知道。”

      “花拿来了吗?”
      “嗯”
      戚少商转身,”知道花为什么不开吗?”顾惜朝微笑,”已经知道了。”

      “说实话,我最初是想,让你抓住我洗脱掉傅宗书对你的怀疑的。”
      “那为什么又要跑掉?”
      “因为……我怕留下你一个人,你会翻不过那浪尖。”
      顾惜朝皱眉,”你这是看不起我?”戚少商摇头,看到不远处荷枪实弹的特务。他将顾惜朝拉到自己身边,”不是看不起,是怕你翻错地方。”顾惜朝噗嗤一笑,倒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一次笑得最舒心的。

      “会不会水?”
      “不太会。”
      戚少商摸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黄金鳞带着一群特务已经走到离两人只有十来米处,他举着枪,对准的不是自己一直在抓的戚少商,而是顾惜朝。
      “顾老板,看来那天的话你完全没有上心。”
      顾惜朝冷哼,”不是我上不上心,而是,你们一早就将我划为敌人了吧?”
      “我们不是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黄金鳞的枪转了个方向,对准戚少商,”戚少商,算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对你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恐怕不是我的大名,是那张地图和傅宗书与日本人的盟约书吧?”
      “不管是什么,你这个武生到今日算是出名了。”顾惜朝戏谑道。戚少商挑眉,”你不是说我不是唱戏的吗?”
      “你不是也说,我不懂戏吗?”

      黄金鳞忽然开了一枪,正中戚少商的大腿。戚少商瞬间有点站不住,顾惜朝慌忙扶住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黄金鳞。

      “别那么看我,我只是想提醒两位,现在是在哪里。识相的,就把东西给我,否则,下次我会直接对着脑袋开枪。”黄金鳞呵呵的笑着,又道”左右你们这里有两个人,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可以慢慢折腾……”

      刚才的那一枪击中的似乎是戚少商腿上的大动脉,如果不尽快止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顾惜朝望着他,知道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将地图交出去。

      “那地图上画的,到底是什么?”
      戚少商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语气却显得很轻松,”没什么,地下党的据点而已。”话说得虽然轻松,但顾惜朝却知道这分量有多重。
      “你还能下水吗?”他低低地问着,戚少商强撑着站好,回道”你的水性真的不太好吗?”
      顾惜朝无奈的点头,戚少商吐出一口气,”那就生死同命。”
      顾惜朝紧紧地抱着他,看着脚边的那盆花,”生死同命……戚少商,不能再骗我了。”

      “绝不会。”

      抬起头,顾惜朝大声道”黄金鳞,你要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我这儿。”他指了指脚边的花,”就藏在这花盆里。”戚少商一惊,刚要说话却被顾惜朝瞪了回去。
      黄金鳞看了眼那黑色花盆,”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若不信,尽管杀了我们。”

      黄金鳞犹豫一阵,用枪指着道”你拿过来!”顾惜朝轻笑着,答应得很爽快,”好,不过,你得叫你的手下先放下枪……不然……”他突然用脚踢了花盆一下,花盆随即被踢到离水只有半分距离处,只要他之前那脚力气重点,那花早掉了水里。
      “不要!”黄金鳞大声阻止道,如果花盆掉了水里,就算是杀了这两人,也再拿不到地图,如此以来,自己不仅得不到提升,回去还会被傅宗书狠狠教训。
      “大家都把枪放下!”他率先放下枪,再看着顾惜朝道,”现在,你可以把花盆拿过来了吧?”
      顾惜朝点头,对戚少商道”现在是夏末,黄浦江的水还不太冷,你撑得住吗?”戚少商单手搂了搂他的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但他还是坚持道”没问题”。

      顾惜朝弯腰小心的抱起那盆花,细细地摸着那黑色的花盆,”这花,我养了整整七年。虽然它从来不开花,可是看着我还是很高兴。”黄金鳞站在那边已经有些不耐烦,顾惜朝知道,他如果真的走过去,他和戚少商今日便得死在这老码头上。
      身后的黄浦江依旧无言,不远处传来一阵轮船的汽笛声。顾惜朝手一紧,忽然大声叫道”黄金鳞!接住了!”花盆被他高高地抛起,朝黄金鳞站的位置掉去,变故突生,黄金鳞一时间只想着去接花盆,待他接到时,只听得两声扑通跳水声。

      “快!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开枪啊!”

      子弹在水面上激起许多浪花,水下却不见半点动静。黄金鳞在岸边一阵顿足,却又无可奈何。他发泄时的砸坏花盆,期待至少还有张地图拿回去交工,却发现,里面除了土壤和那已经有了枯萎之相的昙花,一无所有。

      “你水性好吗……?”
      “不好,也许游不到对岸。”

      “你的伤呢?”
      “也不好……腿已经没知觉了。”

      “生死同命?”
      “生死同命……”

      “少商,别睡……我看到对岸了。”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三淞沪抗战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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