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元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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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可以回去了！”元阳无可奈何的说，他华丽的金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半个灿烂的弧度。少年被光芒刺得眯了一下眼睛，却还是摇了摇头，固执的抿嘴，一言不发。
“那么你到底要做什么？”元阳有些委屈的低下头，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道。
那些随着主人动作而垂下的金发，像是水面的波光一样，闪闪烁烁的映在少年脸上，少年用手捂住了眼睛，却还是不言不语。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这块翡翠石，我还给你们好了！”元阳想了很久，终于把手里的宝石递上去。
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种剔透又璀璨的光芒。但是詹群连眼睛都没有斜一下。他在心里想，不能说话，说话就输了，必须引他上钩。于是詹群垂下眼皮，甚至连看不看元阳一眼了。
这些他心里想的话语，都像纷乱的风和流水一样，涌进了元阳的耳朵。恶魔困惑的皱起了眉头，他眼前的少年平淡无奇，沉默寡言，但是与他越近，他就越是能够听到他心里的声音，恐惧着，颤抖着，迫切的寻找着，还有固执的要留在他身边的愿望。这些他都能听得见。但是他偏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的脑海里，什么样嘈杂的声音都有，却偏偏没有理由。
元阳握着翡翠宝石的手就这么僵直的伸了一会儿，忽然放开，翡翠宝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除此之外，两人都一言不发，于是就像拉锯战一样，沉默蔓延开来。
这样过了很久，终于，还是急性子的恶魔做出了妥协，无可奈何的说：“好啦，我输了。小朋友，你到底想要什么？”
少年的表情甚至连一丝细微的改变也没有，嘴唇依旧紧紧的闭着。但是恶魔听见少年在想：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我需要的是那句话，强大的恶魔只要许下诺言就无法悔改，所以我需要一句话，一句我可以利用的言灵——
哈，原来是为了这个而来。本来想从少年身上，找到点新奇的乐趣的恶魔，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
看见恶魔叹气，少年咬紧了嘴唇，依旧一言不发。他是善于在话语之间寻找漏洞的，在人类社会的时候，他就精通于利用各种语言上的不严谨，来寻找漏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能力在他到了守护厅以后，又被着重的培养了。对于恶魔来说，一旦定下约定就不能改变，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说话的漏洞很可能会创造出驯服的契机。此时，詹群在心里想，就是这样，没有耐心的，粗枝大叶，吊儿郎当的恶魔，就这样耗下去，我终究会找到驯服你的那个契机。
但是少年毕竟阅历太少，他自以为的小聪明并没有让恶魔上当。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恶魔已经听见了他心里的话。
元阳抱着手臂，从少年面前移开注视，直起腰来，赞叹的笑道：“原来你这样小小的脑袋里，也有着不得了的野心呢。”
詹群并没有料到，最强大的恶魔元阳，其实并不像刚刚他面对玛丽娜时表现的一样，单纯又无害。在他想着驯服元阳的时候，恶魔想要戏弄他的想法，也慢慢产生了。
抓着詹群的手指慢慢收拢。元阳湛蓝的眼睛深处，隐隐泛出一片瑰丽的绯红，火焰像是舞蹈着一般，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詹群有一种肩膀被拗断的幻觉。可怕的压迫感慢慢的燃烧起来。詹群心跳加速，血液都在沸腾，似乎什么秘密就要脱口而出，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硬是把那几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吞了下去。在骇人的金色火焰之下，他浑身撕裂般剧痛，猛地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溅在元阳的指尖。元阳吓了一跳。
“你这么不经打？”一瞬间，恶魔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懊恼的神色。燃烧起来的金色的火焰迅速的熄灭了，元阳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詹群急切的抓住他的衣角，想要开口说什么，元阳却慢慢掰开了他的手指，失望的说：“小朋友，你看到了吗？我的力量是你接受不了的，和我玩游戏的话，也许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我杀死。所以，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不！”詹群终于开口了，他的喉咙里还呛着血，使得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水里吐泡泡，“我不能回去！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的秘密，他们会杀了我。所以我必须跟着你，或者说，你必须跟着我。”
这就是他求救的原因？可是守护厅为什么会杀他？元阳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
詹群也盯着他澄澈的蓝色眼睛：“这是计划好的。玛丽娜把我送到你身边，让你保护我。这是计划好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我们注定要相遇，你注定要保护我。因为——它就要醒来了！”
“它——？”元阳皱起眉头。
詹群压低了声音，仿佛怕什么听到一样，在元阳耳边说：“没错，就是它——”
少年心中浮现出来的影子，立刻传入了元阳的脑海。元阳笑起来：“虽然我一点也不讨厌开玩笑，这个可一点也不好玩哦！”
詹群摇了摇头：“我知道您不信。可是起始于第一次大灾厄的那个名字，是我不能提及的。当它再次醒来，会出现什么，您不会不清楚。您还希望您的过去重演吗？”
果然，不出所料，元阳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退去了。他淡淡的问道：“小朋友，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没错，这个恶魔看上去漏洞百出，却又好像无懈可击。想要抓住契机，只有揭开他的伤口了。詹群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的说下去：“您那时候得到了它的力量——这个世界上，只有您才拥有和它抗衡的力量。我是开启语言的钥匙，所以，请保护我，直到我能说出一切的那一刻为止——”
恶魔湛蓝的眼睛里，认真的光芒一闪而过，转瞬就消失了，他又换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这可不是我的责任哦。”
“可是你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难道不愿意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吗？您也许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可是，您毕竟还生活在这里，您忘了您的力量和责任了吗？”
恶魔头痛的叫起来：“你这么小的年纪，为什么这么啰嗦？既然说到责任，你为什么不去找秩序维护厅，他们才更应该负起责任嘛！”
“您也许不知道，它的部下已经先它而醒来，遍布每一个角落。秩序守护厅也好，异端裁断会也好，我都不能信赖，只有你是自由人，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我只能信任你了！你曾经是……”
“够了。”元阳打断了詹群的话，虽然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他的瞳孔里闪过了一道残暴的光芒。元阳侧手掷出一团火焰：“既然你知道的那么清楚，那么，你也该知道，我的忍耐力，一向不是很好。”
詹群狼狈的躲开，还没来的及把话说完，元阳就发起了进攻。霎时间巨大的火舌就摧毁了这座废弃工厂的大半边。“你不能这样！”詹群喊着，狼狈的在元阳的攻击之间四处逃命。
火焰迅速的燃烧起来。
詹群终于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他记起酒吧里食灵鬼的尸体，可能连反抗都没有，就被残暴的捏碎，黏在墙壁上，惨不忍睹。没有错，他需要驯服的，是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的元阳，强大，易怒，冷酷，就算看上去大大咧咧，吊儿郎当，却依旧不能小觑——这就是传说中活过了两千年的元阳，可怕的，无法驾驭的猛兽。
詹群狼狈不堪，头发都被烧焦了，皮肤被炙烤的吱吱作响。幸好元阳还算手下留情，用的只是普通的火焰攻击，没有动用他自己的力量。但就算这样，詹群也应接不暇，好几次命悬一线，与死神擦肩而过。
单方面的残杀进行到一半，元阳忽然停止了攻击，他看着詹群：“你在说谎。”
火焰之中，元阳金色的头发流水般散开，光华流转，他的眼睛却冷的像是寒冰，冰冷彻骨，仿佛看一眼就会死去。掌管毁灭和死亡的神——詹群心里一颤，腿软的差点摔倒。他勉强稳住身形，强笑道：“我真的有和世界有关的秘密，我，我没有骗你……”
元阳并不说话，过了很久，他慢慢的，轻柔的重复：“你在说谎。”
那双寒冷的蓝色眼睛里，是绮丽的火焰，冰霜和死亡的深渊。詹群觉得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了，他咬牙道：“你不信也没有办法，我说的都是真的……”
冰冷的光华仿佛是水面的闪光，一掠而过，元阳又回复了懒洋洋的样子。他打断了詹群的话，漫不经心的问：“我才不在乎那些。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一样也不会做。”说话间，他百无聊赖的收住了火焰，盘腿坐了下来：“但是还是得表扬你一下，你的身手在人类里，已经算很不错了。而且，你知道的真不少。谁告诉你的？我过去的事情。”
“您不是不信我说的话么？”
“我只是很好奇，你不惜一切的要到我身边来，到底是为什么。谁指使的？守护厅的混蛋厅长？他都从中捣了些什么鬼？”
“他察觉了？”詹群的心拎了起来，浑身都僵硬了。
元阳眼里的凶光却慢慢的散去，懒洋洋的躺下，看着火焰之间的天空，淡淡道：“那个混蛋捣什么鬼，其实我并不在乎。”
詹群觉得心脏又回到了胸腔。这样胆战心惊的相处方式让詹群摸不着头脑，也完全搞不懂这个恶魔到底想要什么。他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却什么也想不出来。面对一个超出常理的强大的恶魔，他的本能让他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恐惧，那是力量的绝对的差距。每一个细胞都在恐惧的颤抖。他想要驯服，但是一不留神，他就会成为恶魔爪下的一滩血肉。三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驯服元阳。
恶魔继续说：“不用害怕，既然是玛丽娜和科林把你送到我身边的，我就不会杀你。我知道，他们一直希望我能有一个可以交付名字的对象。”
“……因为，您信任他们吗？”詹群问。
元阳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就是他的答案了。过了很久，他终于说：
“我感激他们。可是，我不会把我的名字交给你，也不会保护你。”
詹群想说什么，头顶燃烧着的天花板整个塌下来，身后的墙壁守不住火焰的热度，也缓缓倾颓，他退无可退，“完蛋了，真要死在这里了吗？”忽然身体一轻，似乎被什么人抱住了，转眼，他就被移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他抬头，救他的是元阳。
詹群注视着他的眼睛，再一次请求：“保护我吧，直到我能说出那个秘密为止。”
“不。”元阳嘟着嘴，懒洋洋的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什么事会比世界更重要？”
“很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说这话的时候，元阳的眼睛似乎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废弃工厂，又似乎望着更远的地方，那些金色的火焰在他湛蓝又纯净的眼睛里燃烧，又似乎在更深，更深的地方。那一瞬间，光和影的纠缠之中，戾气都收敛起来，静静的蛰伏在阴影之中。只剩火光下他明亮却沉默的轮廓，宛如一尊雕塑，美丽却遥远到难以触及。
詹群心里一惊，仿佛身边的怪物转瞬就会消失不见，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喂，看风景的话，也得考虑一下，这样的大火会不会蔓延附近的乡镇里去吧。”
元阳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回过神来，他嗤了一声，站起身来，说：“这点小事，还不是轻而易举。”刚刚那个冷酷的，可怕的影子似乎瞬间就消失了。眼前的元阳，似乎依旧是初见时，那个无害的，在玛丽娜面前被骂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吊儿郎当的家伙而已。
元阳走到燃烧的火焰当中，熊熊的烈火瞬间就像是见到了主人的宠物，亲昵的贴了上来。火焰和热风把元阳的金发吹得飞扬开来，他轻声的念了什么，那些赤红的，舞动的光芒，都柔和下来，如同潺潺的流水，涌进了他的胸口。
元阳展开双臂，拥抱那些涌入他怀中的金色，他俊美的面孔被照耀的无比绚烂，万般光华闪耀，如夏花怒放，简直美不胜收。
詹群看呆了，直到元阳走回来，拍他的脸，他才反应过来。
“我说，元阳大人，你是不是凤凰族的？”
“我才不是凤凰那么唠叨的家伙呢。”
“……可是凤凰是哑巴啊，只会在临死的时候歌唱。”
“那是骗人的，他们非常唠叨。一般人听不到，但是我能听到，他们每天都发出很多声音，吵死了。”
“……”是手册上写错了，还是因为我活的岁数太少，见的世面太少？
看见詹群陷入了沉思，元阳笑起来：“你是个有趣的孩子。我会尽可能的保护你，在你危险的时候，如果可以，我都会出现。但是我不会和你签下契约，不会交给你我的名字。所以，不要再想了。明天一早我再送你回去。认识你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说着，元阳自顾自的在詹群的身边躺下，不一会儿，便气息沉静，似乎是睡着了。
和刚刚判若两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可怕的，单纯的，矛盾的综合体？詹群在心里苦笑，他转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有着俊美的面孔的恶魔，低声说：“我的秘密千真万确。玛丽娜也许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会想要我的性命。所以请保护我。”他垂下眼皮，暗暗握紧了双手，“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是已经计划好的，不会出错的事情。如果真的放任不管，元阳，你的心愿，就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可惜，他想，熟睡中的元阳，是不会听到这番话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元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