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擦肩》原野之雪

6、偶遇

　　沈云淇回到家感觉很是松了口气，和人打太多交道不是她喜欢的事情，特别是教课这个事。沈云淇是个习惯做事做好的人，所以这段时间她还是很仔细备了教案，上课一丝不苟。今天算是有了个好的收尾，也算是一年一个好的开始。她翻翻桌面上自己记的笔记，合上本子拍拍，抬头笑了。

　　桌子上多了不少东西，可爱的小猫笔筒，手工的珠珠手链，各种好玩的小东西，看起来自己好像还是挺受欢迎的样子呢。沈云淇拿起桌子一角摆着的相框，里边有全体同学的合影，是细心的班长送的。里边没有她，教课的时间很短，并没有很好的留影的机会，心里忽然感觉有些可惜。

　　合影里找到李行远很容易，站在最后一排最边的位置，脸上难得的严肃，看起来好像有点不情愿。不过他还是站在那里了，就像他未必喜欢上课，可是还是会去学校。那样一个年龄，不得不装的老成而防卫，其实也是不容易的吧。沈云淇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自己又想的有点多了，以后或许都少有相见的机会了。她把相框放回桌上，翻开书本开始学习。

　　虽然还有几天才开学，沈云淇还是早早去了学校，还有个实验没有做完，再过十几天就要交报告了，她有点着急。心里想着去学校代课倒是也有趣，不过占去的时间就得往回赶了，这几天闹不好都得熬夜了。

　　走进实验室把背包放在自己桌上，取出记录表，打算去看试验设备。试验区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因为和休息区只有一个挡板隔着，所以听得很清楚。
　　开始说话的应该是研一的江敏，她说：“这数据怎么感觉不对呢，不会又要重做吧，我已经重做了三次了。”

　　旁边应该有人过去看了，听声音应该是正在读博士的李晓周，“我看看。”

　　沈云淇有点烦恼了，江敏也参与了她所在的那个试验组，希望不是那个实验的问题才好。

　　“好像你那个压力设置有点太大了，这么算，嗯，你看，”接着应该是演算时间，然后说，“值差了一百。”

　　“哦，”江敏无精打采的声音，“看来是要重新做一遍了，可是怎么办呢，我今天下午有约了呢。”

　　李晓周笑，“和男朋友吧！”

　　“师兄！”江敏有点娇娇的口气。

　　沈云淇向来不太参与这些话题，所以她想了想坐了下来，还是再对对实验流程得好。

　　里间的谈话声不经意传入耳中，沈云淇没有太注意听，直到听到谈话里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江敏说：“沈云淇还没有来哦，她说今天要过来的。”

　　李晓周说：“最近不太常见她呢。”

　　江敏回答：“据说她去一家中学去代课了。她一忙倒好，我得天天盯着这个。”

　　沈云淇皱了皱眉，想想自己好像前几天还一直盯实验盯到12点多。再想算了，现在进去也尴尬，要不出去走一下？可是外边有点冷，还是坐着吧。

　　李晓周说，“云淇做事认真得很呢，和她一组你应该压力很大吧。”

　　江敏略带抱怨的口气，“实在太要命了，一点误差都要查半天，我也不能说什么。虽然她年纪小，可是负责人却是她呢。”

　　李晓周笑了，“你别小瞧她，年纪不是什么，很多东西她学的比我们都不会差多少。”

　　江敏叹气，“太工作狂了啊，而且觉得大家都是工作狂，她也不小了吧，也没见和个男孩子约会过。”

　　李晓周说：“云淇还小，而且她除了学习别的东西都不太上心。你和她处久了就知道了，她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我们一起做实验有时候忙的话她都会帮忙的。”

　　江敏笑了，“李师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她？这么护着。”

　　李晓周说，“你看，就不能和你说话，三句话你能绕回那头去。你还是重新做你这个去吧，再做砸了你看刘老师怎么熊你。”

　　江敏哇哇叫，“这下麻烦了，今天本来想好去溜冰的，这下子怎么办呢？”

　　李晓周笑，“谁叫你做的时候不认真的。”

　　江敏在那里叽叽呱呱叫了半天，然后说，“有了，等沈云淇来我让她盯着实验好了，我晚上再回来接班。”

　　要是平时沈云淇也没什么，她其实也知道有时候有人是偷懒让她替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不做实验她也是看书的时候多。不过今天这样，好像心里不怎么痛快。沈云淇想了想，决定出门去，她把准备的资料放桌上，然后背上包悄悄走了出去。

　　出门感觉有一点冷，沈云淇把围巾围紧了一点。春节刚过，气温还有些低的。前几天刚下完雪，路边还有一点积雪，雪融了又结冰后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凌。用脚踩了踩，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沈云淇看看半空中泛白的太阳，弯起嘴角笑，然后沿着小路踩着冰凌玩。

　　走了一段路听到有人喊她，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是谁。停住步子转身，愣在了当场。

　　李行远站在离她几米的位置，穿着一件半长的灰色大衣，围着条花格的围巾。看她回身往前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说，“我看着好像是你，这么大冷的天，踩雪玩呢？”

　　沈云淇白了他一眼，“你好像太没大没小了，就算现在不给你们上课，你也该叫我姐姐吧。”

　　李行远笑，“我听说女人都在乎年纪，不喜欢让人称什么姐的，难道我弄错了？”

　　沈云淇气结，瞪回去，“你这孩子，没学点好的，歪门邪道倒是学的不少。”

　　“什么孩子，你…”李行远眼睛都瞪圆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沈云淇抿着嘴笑，这样的李行远是学校里不太看得到的，倒是可爱的紧。她忍不住逗他，“你本来才多大啊，看看这穿的什么衣服，老气横秋的。”

　　李行远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然后抬头拧着眉头说：“别诋毁我的品味，这是潇洒，潇洒懂不？”

　　沈云淇笑得止不住，明明就是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她想自己算是明白为什么平时李行远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了。

　　擦擦眼角的泪花抬头，李行远正看着她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符合本来年纪的明朗的笑，沈云淇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她问李行远，“你怎么在我们学校？”

　　“我到附近办事，顺便进来转转，居然还正好碰到你了。现在不是还没开学呢，果然是个好学生。”

　　沈云淇没有理会他略带着调侃的话语，“我只是来实验室一趟，这就打算回去了。”

　　“那今天没别的事了？”李行远问，沈云淇点点头。李行远低头想了想，“有时间的话带我转转你们学校吧，我还是第一次来。”

　　沈云淇笑了，“这里可也算是有名的旅游景点了，你居然没来过？”

　　李行远默认，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沈云淇。沈云淇想想反正回去也没别的事情做，那就走走好了，点点头指指另一边的小路，带着李行远边走边帮他介绍。

　　走了一段，李行远问，“你的宿舍在哪边?”

　　沈云淇笑笑，“我不住校，我家就在学校家属区那边。”她说着指了指家的方向。

　　“书香门第啊。”沈云淇转头，李行远歪着头看着她，虽然言语不那么礼貌，倒不是恶意。沈云淇说：“我爸爸是学校历史系的老师。”

　　“伯母呢？”

　　“她在考古队工作，也算是学校的吧，不过主要是做科研，不怎么教课。”

　　“我说的没错啊，对不对？”

　　沈云淇沉默了一下，“什么出身那么重要么，我一直觉得不管什么自己怎么做才最重要。”

　　李行远又换上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不重要？换在山区里，你一个女娃，只有砍柴烧火的命。这里，”他伸手点点周围，“你怕是终其一生不能看上一眼的。”

　　沈云淇再次沉默，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李行远说的是实情。人，生来或许就附带着这样那样的不公。

　　李行远看着远方，“现在还会说什么出身不重要的话么？”

　　沈云淇说，“那我们应该感恩才是，感恩我们现在可以站在这个地方。”

　　李行远笑了，“感恩的人应该是你，不是我。”说着往前走去。

　　沈云淇愣了一下，追了上去，“等一下，那边是北门了。”

　　李行远停步，“我知道，我得回去了，一会还有事。”

　　他知道，他不是说第一次来么，沈云淇感觉自己好像又被戏弄了。李行远看了看她，然后指指一边的路标。沈云淇看着牌子上的北门500m的字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快去忙吧，以后有时间再过来玩。”

　　李行远带一点坏坏的笑，“这个算是邀请？”看沈云淇不大高兴的样子眼角都迷了起来，“我就接受了啊，有时间我来找你。”

　　沈云淇看着对面的人痞痞的样子有些无奈，不过她也不排斥和李行远接触，于是点点头，道了别回身往家走。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喊声，“云淇。”她回头看，李行远站在几米外的地方，笑着看她，“今天谢谢你，再见。”然后就转身走了。

　　沈云淇站在那里看着李行远走远，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总觉得好像隔了一层什么，看不到对方的内心。抬头看看天空，叹口气，自己的坏毛病又犯了，遇到不了解的东西就忍不住刨根问底，摇摇头慢慢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