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擦肩》原野之雪

33、恳谈

　　李行远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在痛，他看看周围，是自己的屋子，不过有些恍惚。记忆里自己在酒吧里，喝了一杯据说没有酒精的东西，然后就晕了。再看看自己身上，连衣服都换了。他皱了皱眉，挣扎着起了床。

　　打开房门，外边静悄悄，他揉揉还在痛的头，无力的倒进沙发里，抓过旁边放着的毯子裹着，闭上眼不愿意再动弹。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醒了？”睁开眼睛，吓了一跳，沈云琪正站在厨房门口。

　　沈云琪看他一动不动像是呆住了，笑，“怎么？不是喝傻了吧！”

　　李行远左右看看，“你送我回来的？”

　　沈云琪对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不不，您自己走回来的，现在我只是个幻觉。”

　　李行远哭笑不得，“真是。”

　　沈云琪转身进了厨房，只留下两个字，“吃饭。”

　　李行远这下有点真的傻住了，好像，大概，可能，是生气了。

　　吃饭的时候他偷偷瞟了瞟对方的神色，唇抿的很紧，不笑，也不抬眼看他。折腾了一夜，他有点没胃口，不过还是勉强吃了些。直到沈云琪起身打算收拾盘碗，他开口说，“昨天谢谢你。”

　　“哦。”沈云琪简短答道。

　　“今天也谢谢你，虽然饭做得不怎么样。”

　　“你！”沈云琪气得瞪他，却看到对方一脸窃笑，她使劲瞪了两眼，转身。

　　“云琪。”背后传来轻喊，然后是椅子推开的声音。

　　沈云琪觉得自己从昨天到今天叹的气实在太多了，她摇摇头无奈的说，“你坐着，摔倒了我没空管你。”说完就去收拾了。

　　再出来的时候李行远窝在沙发里，耷拉着脑袋，脸有些肿着，仔细看的话还点点分布着红色的小疹子。看她过来坐下偷偷抬眼瞟，沈云琪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她嘟囔，“都成了颗猪头了。”

　　李行远笑，“好像每次怪样子都给你看见了，真丢人。”

　　“现在是讨论丢人不丢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云琪觉得火气直冒，“你到底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李行远抓抓头，“没办法，被拉过去的，我说了我不能喝酒的，可是不知道那杯东西不是果汁。”

　　沈云琪轻叹一口气，“你现在就需要去应酬了？”

　　“我做的就是应酬的行当。”李行远嘴角轻挑，自嘲的笑，抬头看见沈云琪有些担心的看他，耸耸肩膀，“没什么，做什么不得和人打交道，只是我这个毛病有点够呛。”

　　“其实也没什么吧，喝酒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你得更小心点。”沈云琪想了想，“这样，以后去酒吧的话点水喝。”

　　“是不是看着太可怜了？”

　　“你有别的办法？”

　　李行远肩膀塌了下去，“没有。”他揉揉自己还在发痛的头，“以后要少去，如果周围酒味太重我都会头晕。”

　　样子实在是可怜了点，本来打算训人都觉得不忍了。沈云琪换了话题，“昨天酒吧里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吧，好像还是其中一位给我打的电话。”

　　李行远努力回想着，“是，不过我有点记不清了，你说电话的话，大概是施源吧。”

　　沈云琪也没有多问，有些劝导的语气，“行远，你该学着信任一点人的。”

　　李行远笑了，“我听过一个人说过相反的话，他对我说，不要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我自己。”

　　沈云琪多少也听说过娱乐圈的复杂，不过他这么说，似乎也太悲哀了，于是轻声说，“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行远仰起头，看着屋子的天花板，“是我以前的一位授业老师，他遭人陷害，不得不远走他乡，而陷害他的，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和爱人。所以在我决定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他这么对我说的。”他脸上有淡淡的忧伤和怀念，然后转而对着沈云琪笑，“你不用开导我，我没有觉得这句话是对的，何况，我不是打电话给你了么？”

　　“我该感谢你的信任？”

　　李行远笑的开怀，“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也不反对。”

　　沈云琪笑笑，“我想你该道个歉，昨天对那两位朋友有些失礼了。”

　　李行远点点头，然后叹气，“云琪，我也不是那么不信任人。不过酒这东西于我有不太好的记忆。”他眉头皱了起来，“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是十四岁那年，在一次演出之后，当时好奇喝了一点，昏昏沉沉，差点被人拉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看看一脸惊吓的沈云琪笑，“你说的对，以后喝水比较安全。”

　　沈云琪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却为什么还要执着走这样的路，她张了张嘴，“行远，你。。。”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

　　李行远笑笑，替她接话，“为什么不放弃？”

　　沈云琪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为什么要放弃，”李行远目光忽现锐利，“因为几个人渣，吓得连路都不敢走？”

　　沈云琪不知道自己该做怎样的回应，也隐隐觉得李行远这样的话，所说的不仅仅是过往，于是无力静默。

　　李行远却在下一刻笑了，“其实我也不确定晕了的时候找你对不对，万一你和那位我感冒发烧的时候乘机扒我衣服的女老师一样，我估计也无力反抗。”

　　沈云琪觉得自己的心脏受不了太多的惊吓了，她没好气，“我扒了，你没发现自己身上衣服换了么？”

　　李行远一僵，手足无措起来，居然下意识握住了手臂，然后他忙放松坐好，“云琪，我道歉，我不该那么说。”

　　“心里有事就说出来，为什么用说胡话掩饰？”沈云琪语气微重，“还有，你的衣服是和我一起来的师兄帮你换的，就算你想我也未必稀得看。”

　　李行远头低了下去，搓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小学生被责备的模样。沈云琪觉得他多少有做戏的成分，只是这样的可怜，还是会让人心软，于是说，“你回去躺着吧，好在今天是周末，否则就让你一个人家里爬着。”

　　李行远嘟囔道，“爬着就爬着。”看沈云琪瞪他更小声了，“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爷爷旅游去了，你得庆幸，否则不念死你。”

　　被你念也没好哪里去，不过这句话还是不说的好，李行远是很识相的，他非常乖顺的被赶进了屋。沈云琪吩咐道，“你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会带晚饭来。”看他躺好，还给他倒了一壶水放在床头。

　　门开了又关，沈云琪想是出门去了，躺在床上的李行远睁开了眼，望着搁在自己床边的水壶，思虑了许久，终是抵不住困意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屋里还是很安静，他抓过旁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又想了一下，打开拨出一个号码。听到对面的应答之后说，“施源哥，昨天的事很对不起。”

　　对方简单回了什么，李行远说，“我昨天本来是有事要说，不过没说成，哪天有空我们再见一面吧。”挂上电话他沉思了一会，然后觉得浑身粘腻的难受，就起来冲了澡坐在沙发上休息。

　　傍晚时分沈云琪还真的过来了，带着一大袋子菜，甚至还有一条鱼。李行远对着那条鱼看了半天，一副狐疑的神色。沈云琪奇怪的很，把鱼拎起来左右看看，不就是条鱼么。不过另一位还在打量，然后似乎打量够了，也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那条鱼，“你确定你会好吃么？”

　　沈云琪差点没把鱼直接砸到他头上，她忍了忍，把袋子塞他手里，“我确定你能把它弄好吃了。”李行远只是笑笑，还真的提着袋子就进了厨房。

　　沈云琪气鼓鼓着瞪着他的背影，然后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部分放到冰箱里，剩下的提过去。进厨房门就呆住了，李行远还真的在那里收拾那条鱼。鱼已经被洗干净放在案板上了，而李行远一手拿着刀，正要往鱼身上划。她脱口而出，“别动。”

　　李行远刀还没有切下去，给她吼得吓了一跳，“干嘛呢你，我差点没切了自己的手指。”

　　沈云琪拿过他手里的刀，“你不是头晕，拿刀干嘛。”

　　“切鱼，”回答简短干脆，李行远把刀重新拿了回来，熟练的在鱼身上打上了花刀。

　　沈云琪看得有点傻眼，甘拜下风，往旁边躲了躲，默默去洗菜了。一边洗一边看对方熟练地操作着灶台，时不时下达指令。“葱。”她就把葱洗好递过来；“蒜。”她就去剥蒜。到鱼被煎成两面金黄，在锅里咕嘟咕嘟炖上之后，她叹息，“我现在确定这条鱼肯定会好吃了。”

　　李行远笑，到水池边洗掉手上的鱼腥味，接手处理青菜。被拦住了，沈云琪一脸认真，“这种简单的事，我保证搞得定，你去休息。”

　　李行远眨眨眼，也没有反对，只是出门前说，“过五分钟翻一下鱼，让料进的匀些。”然后留下沈云琪一个人对着锅子郁闷，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生打败了厨艺的感觉，实在五味杂陈。

　　这顿晚饭吃的很满足，而看李行远的样子，也应该没什么事了，所以沈云琪在吃的饱饱之后心情极好，笑着调侃李行远，“我觉得你不用去演戏了，光这手厨艺应该可以混的很好了。”

　　李行远居然也点头同意，“不错，再加上这个美貌的话，钓个富婆绝对没问题。”

　　沈云琪笑弯了腰，趴在桌上揉肚子，“不能逗我了，刚才吃的太饱。”她看看李行远还肿着的脸，“这话现在说是不是自大了点。”

　　李行远甩甩头发，“男人不在于脸皮，而是风度。”

　　沈云琪彻底给逗得笑岔了气，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李行远低头在那里笑，然后抬头一本正经看着沈云琪，“这样吧，哪天你成了富婆，我不拒绝你的包养。”

　　沈云琪翻个白眼，招呼了他一拳头，“想得美，我还未必看得上你，一喝酒就变成猪头，会让人幻灭的。”

　　李行远双手捂住胸口，往后倒进沙发里，做受伤状，“哦，你太伤我的心了。美丑有那么重要么，看，我热烈至诚的心啊，它在滴血。”

　　天哪，这个人耍宝起来没法招架，沈云琪看着他一直笑。

　　两个人玩笑了一阵，李行远好像有些累的样子，他半歪在沙发里，安静了一会，然后突然说，“云琪，谢谢你。”

　　忽来的认真让沈云琪愣了愣，然后她笑，“需要这么客套么，你能在有事的时候想到我，我很高兴。”

　　李行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她笑，有一点腼腆的味道，也显得有一些的脆弱，眼里那样深的疲惫和无奈，就这样不再掩饰的坦露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