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擦肩》原野之雪

31、聚会

　　之后一段时间肖海薇陷入了另一种烦恼，她开始后悔那天和沈云琪说了那么多。因为从那天开始，沈云琪的话更多了，以前她还能以不回应抵挡，现在这招也彻底没用，她能一直唠叨到自己回应为止。

　　而且就快到暑假了。从当学生以来，沈云琪其实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享受过假期生活，所以兴奋的过了头，每天想着怎么安排假期，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计划。肖海薇基本上假期不怎么出门，顶多逛逛街什么的。不过看到沈云琪天天开心的想着自己的假期，她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想，也开始在沈云琪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发表意见。

　　最后发现，她的假期也被排满了。一起去逛街、一起打街机、教沈云琪弹琴、去葡萄园玩、去爬山...沈云琪甚至想着两个人去外地旅游一趟，还真的拿了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相关的资料，两个人仔细研究了一番。所以假期还没开始，肖海薇居然有些开始期待了。大概这也是一种要不得的沉迷，只是她也不怎么想抗拒，所以就顺着自己的心意了。

　　不过这天，当沈云琪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参加一些朋友的聚会，她还是犹豫了很久，两个人出去玩和一群人出去玩还是有差别的。

　　沈云琪大概看出来了，就说，“崔师兄说人多热闹点，让大家多带朋友过去，不过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

　　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让肖海薇有些不忍，她问，“人不会太多吧？”

　　沈云琪眼睛亮了亮，忙说，“不多，都是一些比较熟的同学，估计连上带过去的人十几个吧。”

　　“有好吃的吗？”

　　沈云琪傻了傻，然后乐了，“采购吃的一事归我负责，我们可以挑自己喜欢吃的。”

　　肖海薇打了一个响指，“芥末花生苹果汁，没这两样我不去哦。”

　　“就这要求啊，没问题，包您满意。”沈云琪说着还拱了拱手。

　　肖海薇笑笑，垂下了眼睑，自己似乎又走到有点远了，每一次开始的时候都希望可以走出去，最后还是折了回来，这一次呢？她看向那个开心的开始列单子准备采买的女孩，原来不知觉中，自己还是挡不住孤单，所以再一次走上似乎轮回的命运。或许会不一样吧，她这么想着，也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这样期待着，所以注定不能抗拒任何一个伸过来的手。只是，她握了握拳，她从来没有过决定的权利，忽然之间，觉得眼前那个人影有些刺眼。

　　不该啊，怎么能这样呢，她猛地起身逃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人眼眶泛着红，脸上有着不知所措的恐慌。她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不知道的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在她躲进这个小小的空间之后，视线也随着转了过来，对着和上的门板愣神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聚会那天肖海薇还是去了，虽然刚进门就被探求目光盯的有点不舒服，不过也算随遇而安了。其实算是茶话会，他们占了一个小教室，桌椅简单对了对，每桌可以坐四五个人，中间腾出一个空地。她们来的算早，找了一个空桌坐下。在座的人也不好总是盯着看，又不知道怎么过来打招呼的好，一个以前的同学过来说了几句话，也并没有人真的坐下攀谈太久，她其实也乐得自由，慢慢嗑着瓜子和沈云琪聊天。

　　崔平章和李菲来的有点晚，重要人物当然比较受重视，不少人起哄他们，李菲都有点脸红。崔平章看着自己的女友笑，倒是大方的牵起对方的手往里走，不理会那帮损友。他走到沈云琪他们这张桌子，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对沈云琪笑笑，然后对肖海薇说，“我那天听云琪说你会来还不信呢，以为她哄我。”

　　肖海薇说，“沈云琪说不带伴不许进门，她也来不及找个男人了，所以只好我来凑数。”

　　崔平章和李菲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一边的沈云琪偷乐，然后也调侃起这一对，“崔师兄今天的伴呢？菲姐不能算，不能内部作弊。”

　　崔平章笑笑，“我带了，哦，来了。”说着他指向门口。

　　所有人往那边看去，大半人都惊住了，门口站着的居然是程炎。沈云琪有些吃惊，她没有刻意打听都有谁会来，但是大半的人都是本系的，除了几位外系的“家属”。程炎居然会来？她忙转头看肖海薇，肖海薇还和刚才一样闲适的吃着瓜子，看不出什么异样。

　　正想着程炎已经走了过来，坐到崔平章旁边，与肖海薇正好对坐，笑着说，“我好像来的有点晚了。”

　　崔平章说，“来晚了就认罚，”拿过旁边的玻璃杯倒了一杯啤酒，“罚酒一杯，以示惩戒。”

　　程炎也干脆，没什么废话直接拿起来喝，喝完以后亮了亮杯底，这样的爽快很得大家的心意，也算开了场，气氛也热闹了起来。

　　理工科的学生平素都刻板些，不过真的玩起来也很疯，也不留什么情面。一位男同学讲了半冷不冷的笑话，被大家斥为无趣，罚酒三杯，然后被迫□□跳绕场一周。现场笑成一团，沈云琪一边笑一边苦恼，凑过去对肖海薇说，“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哎，一会会灌我么？”

　　肖海薇低头笑，“灌就喝，醉了我扛你回去。”

　　对方吱吱呜呜，“海薇，我，那个，酒品不怎么好。”她抓着脑袋，看来还是真的在烦恼。

　　肖海薇有点逗她，追问，“怎么个不好法？”

　　沈云琪扭捏着不好意思说，脸绯红。李菲在那里笑，“没事，你肯定比不上平章，他。。。”崔平章伸手捂她的嘴，她一边躲一边笑，“他喝醉了见到杆子就爬，愣说自己是只鸟。”

　　鸟？鸟应该是飞才对啊，沈云琪想着，不留神念出来了。大家狂笑，崔平章一脸无奈，李菲乐的直拍桌子，“他说自己喝醉了飞不动，所以要爬回窝里。”

　　现场一阵爆笑声，一位同学说，“是是，我们有一次硬把他从学校门口的旗杆那里拖回去，他一直抱着不松手。”

　　大伙开始七嘴八舌说起同学喝醉的糗事，然后不知道谁起意，说今晚一定要把沈云琪灌醉。沈云琪暗暗叫苦，不过发现好像连肖海薇也没有救她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位师兄拿着杯子走过来。

　　她已经做好放弃抵抗的准备了，大不了明天不出门见人了，也伸手去拿杯子准备起身。这时手机响了，从没觉得铃声这么悦耳，虽然最后肯定逃不了，不过能躲一刻是一刻。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崔平章被灌了两杯，喝的有点急了，他只得说，“让我缓缓垫点胃，要不真得晕。”不被接受，那帮人闹着要今天看到他再一次爬电线杆子的壮举。他几乎要投降了，如果不是眼睛正好扫到沈云琪走回来的身影，指过去，“那个逃走的回来了，你们去逮她。”

　　几个同学互相看看，然后同意，一起去围攻沈云琪，崔平章赶快坐下找东西吃。程炎笑他，“大老爷们，把一个小姑娘给扔过去堵抢眼，是不是太不够男人了？”

　　崔平章吞下李菲塞给他的蛋糕，“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不是灌你。”

　　程炎笑，正打算回嘴，就看沈云琪快步走了过来，看神色似乎有些急。那几个劝酒的也喝了不少了，没看出来，还在闹，“临阵逃脱，自己说怎么办吧！”程炎暗想不对，大概有事。

　　这时肖海薇站了起来，对走过来的沈云琪说，“怎么？”

　　沈云琪说，“一个学生的电话，出了点事。”

　　“什么事？”这句却是程炎问的。

　　沈云琪看看满桌子询问的眼神，简短回道，“电话里说喝了点酒，晕着，现在在酒吧里。他对酒精过敏，我得去看看。”

　　身后站着的几个同学不认，其中一个说，“别假了，怕喝酒怕成这样？亏我们还觉得你不是扭捏的那种人呢！”

　　沈云琪眉头皱了皱，有些不知所措。程炎看她的样子，打算起来给她圆场，还没站起身就看沈云琪拿起桌上刚才倒好的酒，也没说话，直接仰头就喝。她喝的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酒杯已经空了。她低头喘了口气，然后抬头笑道，“今天是真的有事，改天一定好好喝一局。我其实挺能喝的，师兄们都未必喝的过我。”

　　其实想起来这么逼一个小姑娘也有点过分，何况人家姑娘如此爽快，所以倒觉得自己理亏了，几个劝酒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崔平章说，“你们真是，喝上酒就没人味了。”然后起身，“云琪，现在也有点晚了，说在酒吧的话，你一个人去不行，我和你一块去吧。”

　　“不用了吧，也不是什么事，我把他送回去就行了。”沈云琪觉得自己有点搅了好好的聚会了。

　　崔平章坚持，李菲也说，“毕竟你是个女孩子，酒吧那种地方，让平章陪你去吧。”连肖海薇也点头，沈云琪只好应下。

　　程炎说，“是的，安全为上，要不我也去好了。”

　　崔平章笑了，“程炎，别和我争，场子你顾着，别想跑。”然后对后边的兄弟说，“程大官人好容易来一次，不能慢待了啊。”这么说大家来了劲头，这位人物多少有点高高在上，这么好的机会不是容易就有的，怎么能放过？

　　崔平章计谋得逞，对着程炎得意的笑，程炎摇头笑，起身拿了两杯酒，递过去，“得和我喝一杯吧。”

　　崔平章也没拒绝，和他干了，然后凑近一点说，“我看你今天直着回去的可能性不大了。”

　　程炎咬牙，“卑鄙！”崔平章大笑，然后低声说，“还有，这是个机会。”他头偏了偏往桌子那一边的方向，拍了一下程炎的肩膀，和沈云琪一起出去了。

　　程炎在他们走了之后，费了一点功夫才把轮流过来灌酒的人都打发开，也多少喝的有点多，不过他酒量一向还好，所以除了面上微红没有太大问题。

　　他吃了点东西让胃舒服点，然后看向自己对面坐着的人。他们这桌人走了两个，李菲也找了个借口去别的桌了，只剩下他和对坐着的肖海薇。肖海薇没有人敢过来找她喝酒，只是坐在那里吃着零食，看着两位师兄在那里大跳老式的霹雳舞，脸上有着轻松的神色。

　　程炎看她一直啃着芥末花生，就把自己这边的也推了过去，“喜欢吃这个？我以为女孩子都爱吃甜呢。”

　　肖海薇看看他，“个人爱好。”并没有从推过来的盘子里取。

　　“这两个跳的还不错，不过不如我。”

　　肖海薇没回话，手指了指热闹的场子，眼里带着点挑衅，意思是别光耍嘴皮子。

　　程炎笑，“今天准备节目了，这个想看的话改天。”

　　肖海薇目光转回去，喝自己杯子里的果汁，喝完正打算再倒，听到对面的人说，“和我喝一杯吧。”

　　肖海薇抬头，程炎拿着啤酒瓶对她晃晃，她想了想，把握在果汁瓶子上的手松开，杯子往前推了推。

　　程炎一边倒一边说，“女孩子喝太多酒不好，半杯就可以了。”倒好给自己倒。

　　“少喝点吧。”

　　程炎听了抬头笑，“我酒量很好的。”然后拿起杯子举了举。

　　肖海薇也笑了，也同样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然后慢慢喝下杯里的酒。酒有点微凉，入口有些苦涩，啤酒虽淡却也是酒，酒精的热意随着血液涌了上来，有一种思绪放松的快意。

　　她喝完抬头，程炎正看着她，杯里的酒却没有动。直到看到她的注视，才笑笑，举起杯子仰头喝了下去。程炎喝酒的速度很快，带着几分豪迈，却不会觉得太粗鲁贪酒。喝完笑着对她亮亮杯底，脸上居然带着有点顽皮的笑容。

　　肖海薇垂下眼睑，没有再看对方。然后就听凳子划过地面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是走远了。然后过了一瞬，整个屋子似乎安静了下来，她抬头，然后愣住。

　　程炎站在屋子中间，简单的白衣黑裤，手里拿着一支萧。肖海薇觉得程炎看向她的眼里溢满笑意，还没来得及多想，乐声响起，那么熟悉而陌生的乐曲。她想自己应该移开视线的，不过没有，只是定定的一直看着。耳边似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萧其实是有些冷清的，不那么喜欢热闹的场合，我其实更喜欢吹给自己听。”那个温和笑着的男子，似乎恍在昨日，眼前这一切，却也感觉不怎么真实。

　　乐声静止，整个屋子一片寂静，所有人有些不置信的看着那个站着的男人，那个人的目光却一直看向那个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女子。程炎手里握着萧，在静默一刻之后说，“这首曲子，其实还是合奏更好听。”他对着肖海薇笑，“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合奏一曲吧。”

　　肖海薇没有回答，只是她看过来的目光已不再平静。程炎笑着走了回来，到她身边坐下，帮她杯子倒上果汁，推推自己刚才放过来的零食。

　　肖海薇低头看看，终是伸出手捻了一颗放到嘴里，咬开，然后喝了一口果汁。程炎也扔了一颗到自己嘴里，如法炮制，呛辣和酸甜同时刺激着味蕾，带来一种奇异的感受。他笑，“这么吃倒很有趣。”肖海薇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嘴角轻轻扬起，眉眼弯弯的弧度，整个人似乎少了那种冷漠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