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合 ...
-
如今江湖不比从前，能清清楚楚地排出高手榜。一来是鱼龙混杂，难以举办规模足够宏大足以叫人信服的武林大会，二来是就算真有这样的盛会，真正的高手也大都并不情愿参加。
究其原因，还是门派林立，自负能力互不相让。
“但我还是觉得应该会有第一第二的吧。”少年扭过头，叼住果子喀嚓咬下去，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就像二十年前，虽然没有公开排名，但是苏大侠还是被公认是第一高手啊。”
袅秋往他趴下的背上盖住件衣服，笑道：“陛下，那时候还没有您呢。”
他叹口气：“所以才可惜。”
“陛下出去时，见到过哪些有名气的人物？”
“明月楼的四大护法统统见过，绝杀楼的就只见过玲珑杀和折樱杀。符家家主符青寐……也算看过了，嗯，还有千雪门的雪遥门主，赌圣秦醉，毒仙薛传玉，武痴雷胜天……”
他掰着手指数得认真，袅秋边听边点头，末了问道：“有没有鸿华帮里的人？”
小风撑着下巴。
“噢。……也有。”
袅秋兴奋地握拳：“那帮主夙敛呢？是不是也见过？据说他长得格外好看，怎么样，和咱们缙公子相比呢？”
“……差不多吧。”
小风心里默默想道，本来就是一个人嘛。若是袅秋知道，一定又会大吃一惊。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道：“陛下，有凝暮宫的人求见。”
他咕咚从躺椅上跳下，跑到外面去，问那人：“是谁？”
“奴才没有问姓名。是二十岁上下一个青年，容貌端正，个儿高高的。”
小风下定决心道：“朕自个儿去见他。你们不要跟来。”
他寻了过去，觉得很失望。
因为并不是墨惜音。
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对那好像从来就没有过笑容的一张脸说道：“施大哥，是你！”
施玉先看着别处，听小风说话后才把视线转回来。他脸部的轮廓十分英气，线条坚硬但不失流畅。他五官里最好看的是鼻子，笔直凌厉地一笔下去，十分有男子气概。
他冲小风点头，而后急匆匆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别致的瓶子出来，伸手递过去。
小风不明所以地接过，晃了晃，又左右瞧瞧，还是没明白过来，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合’。”
施玉简单扼要地说，表情完全没有波动。好像怕小风不能理解，他又补充道：“是宫主叫我带给你的。”
小风先吓了一跳，觉得手都在抖。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后，握住瓶子，为自己武断的猜疑而惭愧不已。
“那……墨大哥还有没有说什么？”
施玉说：“宫主说这个东西不要放在身上，也不要藏在别人知道的地方，万一丢掉就是追不回来的。另外，他叫你小心别有用心的人，他不在这里，没法照顾到，一切保重。”
小风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他用手背擦擦脸颊，深吸着气，而后把瓶子递回去：“我不要了。你能不能帮我还给他？”
他说完，偷眼觑着施玉，心里突的一跳。
施玉一直是有话直说的人，循规蹈矩，做事问心无愧。他现在的模样却十分不对劲，眉头中间揪出一道纹路，牙关好似也紧咬着，一双眼睛里的寒芒像针一样。
这么一想，先前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他武功很好，却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非要等自己出声才转过头来。
——或者，他根本就是装作听不见。
“施、施大哥……？”
施玉突地转身背向他，背脊僵直，向前跨出一大步。
“不用了。宫主不会要的。”
小风开始觉得十分沮丧。他懵懂地垂着头，想要跟上去，却有些不敢。等施玉快要走远时，他才在后面气势微弱地叫道：
“施大哥，到底怎么了？”
但是施玉没有理睬他，步子迈得十分快，一会就消失在他视线里。
不知为何会有种感觉，如果就这样放任他离开不管的话，也许会有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发生。
……也许从此都不能相见。
半天后小风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冲出去，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半路却被一个人伸手拦下。
“干什么你！”
“陛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为了解释一些事情，缙华才比往常早了一些进宫。刚进来就有人向他报信，说有凝暮宫的人来找陛下。他正赶过去，不想迎面就撞见要找的人。
不过，少年的情况看起来不大好。
他在发莫名其妙的脾气，暴躁，不安，尖利的爪子探了出来，随时准备向不识眼色的人挠下去。
很不巧，缙华从来就不怕这个。
抬着头看他的眼睛突然放起亮光，少年抓住他的手，乞求道：“你来的正好！快去帮着寻一个人！”
缙华眯起眼，不动声色道：“是谁？”
“施玉！凝暮宫施玉！趁他现在还没有走远，如果是你去追，一定可以追到的！”
“不要急。陛下，如果微臣把人追回来的话，是否可以赏赐臣一件东西？”
小风不假思索道：“可以！是什么都行！”
那么……“四珍之一的‘回’。”
“我没有回。不过有‘合’，在这里。”
“可以。”缙华坦然应允，连一句多余的疑问都没有，好像对这种宝物在这里完全不以为奇，也没多看小风手中的瓶子一眼，衣袖一挥追了出去。
小风瘫软坐到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清新的空气涌进胸腔，稍稍能平复些焦躁。
等了没多久，施玉便跟着缙华过来。他衣服上破了好几处，下巴上也青肿了一块，而缙华却似乎连发丝都没有乱，淡淡一笑，说：“陛下，记得答应给微臣的东西。”
随手将怀里的瓶子丢了出去，看向施玉张口欲言，却看到施玉眼神盯向缙华捏住瓶子的手，一时十分凶狠，像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缙华风度翩翩地说一声抱歉，而后知趣地转身离开，自始至终十分有君子风范。
“施……大哥。”
“小风，你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出乎意料的直接话语，施玉根本没瞧一眼他震惊错愕的眼神，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宫主他受了小人暗算差点死掉，幸好找到鬼眼医师，说还是能救回来，只要有一样东西。”
小风似懂非懂地瞪大眼睛。
“没错，就是……这个。‘合’。但是宫主却不肯用，说你也许留着有用，不能动它。后来快要撑不住时，好不容易有松口的迹象，却接到你的信，于是一下子又坚持起来，还叫我把它送过来。他本来就受了重伤，恐怕这时候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样？”
施玉红着眼睛：“已经不行了！你明白吗？！”
小风胸口上下起伏着，因为太过惊慌而脸色惨白。他讷讷地说不出话，只觉得心尖上细而尖利的一股锐痛。
“那不可能。”他说，“那不可能。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你带我去见他。”
施玉冷冷道：“我不会带你去的。”
他转身要走，衣袖却被人拉住了。
想要推开来，却在看到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时没能下得去手。少年在哭，并且哭得肩头不断收缩，偏偏牙关咬着不肯出声，眼中的恼恨后悔一览无余。
他说：“我求你。”
墨惜音此刻并不在容国。他武功很是不错，一般情况下也没人能伤得了他。但是不久前他看到了一双眼。
一双疯狂的，除了通红的执念般的仇恨，没有容下其他任何东西的眼。
之后他昏迷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他身上划满了深深浅浅的口子，交错纵横。有些不过寸把长的浅浅一道，有些却深入肌骨贯穿整个背部。
苏云素看到这情况，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幸好施玉比她冷静得多，先敷过药仔细包扎，而后便命人去寻有几分交情的鬼眼医师。
鬼眼医师看了一眼，面色古怪。他说这伤口看着普通，却不是正常的刀剑造成的，除非有能够弥合所有伤口裂痕的“合”，否则定然救不回来。
施玉拿出了合。
却被墨惜音强撑着身体制止。
他后来昏迷得越来越频繁，其间收到了小风的口信，便逼着施玉把“合”送过去。
“我不要紧。”施玉见他虚弱地闭着眼，因为疼痛出了一身汗，衣衫都湿透了，依旧不肯改口：“你去送给他，快些去。”
他恍惚得太厉害，连自己被带到离永国不远处都不知情。施玉虽然没开口请求，但还是存了一份私心。
幸好小风没有叫他失望。
少年拿出了泛着淡淡光芒的瓶子，递给默默无言的鬼眼医师。然后湿漉漉的双眼只顾紧紧盯着塌上面色苍白的男子。
他手心全是汗，唇上咬出深深的牙印。
小风脑中嗡嗡的，好像有许多声音同时在说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是因为太过空旷而产生的鸣响。
他没有忘记拿回“合”的场景。
缙华对他的出尔反尔并没有计较，胸有成竹地微笑着还给他。不过他说：“陛下，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小风当时说：“朕不会后悔。”
缙华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一径地笑，而后用使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慢慢道。
“拿走了合，陛下总得用其他东西来顶替。回来后，请务必好好找一找……‘回’。”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25.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