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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你不救我会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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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三天,就要回长安。却因为这场异常的大雪,延误了许多天。王宫贵眷们闲来无事,日日办宴会。这样的宴会,最是繁琐无趣。
孟瑶台有点想清禾了,至少她是鲜活又有趣的。不像这一群看似华服锦衣、光鲜亮丽的贵女们,只会对陆春晓、陆雪时姐妹马首是瞻,像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一般。要不是临出发时,清禾脑袋有些发热,肯定就一起来了,那该多有意思。
“这是我的位置,你眼睛是瞎了吗?”一个不知姓名,嫩黄色衣衫、有点斗鸡眼的女子,对着孟瑶台怒目而视,两个眼珠离得更近了。
孟瑶台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女子指向孟瑶台,愤愤道:“你,笑什么呢?”
太子李景璨出手阻拦:“诶,不要起冲突。孟姑娘,不如坐到我旁边。”
这样小女儿的排挤,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危险,反而是这位面似春风和煦,实则污秽不堪的太子。
就在昨晚,有人向孟瑶台屋内吹迷药,被十四扮做的侍卫吓跑。孟瑶台不会看错,那人腰间别着的,是东宫的腰牌。娇纵生猖狂,办坏事,屁股都不知道擦干净。
孟瑶台明白太子在想什么,往日里,有沈清川的庇护,不敢行动。而如今,剩下孟瑶□□自一人,生米煮成熟饭,那么沈清川回来也没办法了。
孟瑶台起身,作揖道:“昨夜山狸撞门,民女一夜未眠,如今偏头痛的旧疾正要发作,恐扰了各位兴致,只能先告退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休息,我马上派太医为你医治。”嘘寒问暖,满脸关心,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倒是会做戏。
孟瑶台扶着额头出了门,却是真的头疼。自从上回大慈恩寺回来,莫名其妙染上了这偏头疼的毛病,一怕风吹,二怕睡不好。
这些时候,贵女们看到长安春闺梦中人江岫白与她走的近,心生嫉妒,总将她排挤到风口座位;太子又阴招不断,没法安眠,偏头痛是真的犯了。
雪天后,空气寒凉的很,两边太阳穴疼得更加厉害。孟瑶台住的亭院又是最偏远的,走过去要整整一个时辰,幸好门口备了马车。雪天路滑,哪怕两步远,贵女们也是马车出行的,今日倒叫她讨了个方便。
孟瑶台倚靠到马车最封闭的角落,离漏风的门、窗远远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真的好痛,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寺庙和自己这个异世之魂犯冲?
马车的速度至少是人走路的三倍,更何况一路都在猛冲,那么早该到了。方才光顾着偏头痛,怕窗子处漏风,孟瑶台这才注意到异常。此刻一掀窗帘,才发现,竟然到了一处荒郊野外。而马车夫,还在继续向前赶。
宴会人多,守卫森严,十四没有跟着,这回只能靠自己了。
孟瑶台拔下发簪,微微掀开车帘的那一刻,立即按下机关。像头发丝一般的银针从背后,无知无觉的射入马夫后颈。那是孟瑶台用麻醉散,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银针。任大罗神仙,也得在毫无察觉里昏睡过去。车夫片刻间,便瘫软了身体。
孟瑶台勒过缰绳,止住了马儿。而人还未跳下来,刚停下的马儿,却忽然前脚跃起。伴着嘶鸣,东倒西歪乱跑起来。
猛然间,孟瑶台被重重甩回车厢,像泄气的气球一般,左右乱撞。脑袋有一刻眩晕、空白,浑身的骨头断了一般,艰难爬到车厢口。
太阳光下,才发现马的两个前蹄子上,都有道亮光闪过。三面悬崖,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
孟瑶台拔下两边发簪,将两根银针射入马身上。片刻功夫,它也瘫软在地。
两个前马蹄都被镶了刀片,刀片的长度恰到好处,只比马蹄长半寸。大约是事先镶入,留在外不易察觉的一点。随着马向前跑,刀片逐渐扎入到血肉,便疼痛起来。每走一步,疼痛加重一分,这就成了不受控制的疯马,好阴毒的手段!
孟瑶台将自己的三根银针收好,翻了翻车夫衣服,果然发现一块东宫腰牌。这样明显的指证,太子也不知让手下藏起来,是猖狂惯了,早就忘了行事缜密,还是已经无所顾忌到这种地步。
可是话说回来,太子只是想要得到孟瑶台,并未要她的性命啊。那么刀片又是谁埋入的呢?知晓太子计划,又能在守卫森严的大内采取行动,太子妃陆春晓头号嫌疑。
陆家并不知道,孟瑶台就是苏乐伊。那么对待一个被太子看上的普通女子,何故就要赶尽杀绝呢?是陆家行事过于决绝、无所顾忌,还是急于将太子完全纳入掌控之中呢?看来陆家与太子之间,也并非亲密无间啊。
孟瑶台很想要立即跳入漩涡中,周旋筹谋,全力复仇。可眼下,茕茕孑立,又是另一番光景。
刚才那番碰撞,歪了脚,伤了腿,连尾骨都痛。孟瑶台依托着车轴才勉强站起身,可向前走实在太难了,难不成只能爬了吗?荒郊野外,爬一天都未必回去得了;可大雪漫天,这样冷的天气是会冻死人的。先活命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坚强、勇敢,天无绝人之路。”孟瑶台用力向前蠕动,嘴里一遍遍为自己打气。
终于,在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的时候,前方出现一道墨黑色身形。
他立于寒风中,裘衣摇摆,整个人像往常一样,悲怆又肃穆。
伤春悲秋都是闲人的事,像孟瑶台这样,活着都有些困难的,就不信他还能天天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孟瑶台清清嗓子,高声呼喊:“尹将军,尹将军。”是尹知瀚。
尹知瀚循声看来,却只冷然的瞥了她一眼,未做丝毫回应,转身离去。
上天给了生的希望,一次就透支了不知多少运气。这荒郊野外,如何才能遇见第二个人!
孟瑶台想着前世的音调,奋力喊出声:“哥哥。”
尹知瀚立刻顿住了脚步,眼眶瞬间变红。他已经派人去查,孟瑶台底细。这个与幼弟一般,十六岁大的小姑娘,难道只是碰巧长的三分相似、习惯九分相像吗?苏乐伊离开的这些年,他除了教导幼弟,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不管,每日行尸走肉一般。今日,却被这声十分像的“哥哥”,触动泪落,陷入伤痛,不可自拔。
最终,他还是走了回来,蹲到孟瑶台面前,眼眸中的忧伤还未曾褪去。他沉声警告道:“不许学她。”
孟瑶台急忙拽住他的衣袍,紧紧攥在手心,才松口气,假装不解:“什么意思?”
沈清川整洁的一丝不苟,与孟瑶台的破破烂烂,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上下扫视了,孟瑶台几眼:“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和他是连襟,不能乱说话的,孟瑶台斟酌道:“我摔伤了,走不了。”
“所以呢?”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孟瑶台上半身向前探了探,满脸的希冀与期盼:“天太冷了,你不救,我会冻死的。”
“所以呢?”他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自己前些天那样招惹他,没准他觉得,孟瑶台死了才好呢。孟瑶台抬起清亮又倔强的双眸:“你如何才愿意救我?”
她实际想说:“如果你不救,我就用暗器将你也放倒。这样即使死了,也有个仇人垫背,不算白活这一遭。”
尹知瀚却忽然将她抱了起来:“你要如何谢呢?”眼睛平视着前方,并未看她,仿佛只是无聊的一句低语。
尹知瀚的怀抱还是那么稳,只是比前一世,硌得多。时至今日,孟瑶台还是难过。分明那么爱自己的他,为什么不到一月,转头另娶。
“我会讲故事。”孟瑶台等了片刻,尹知瀚未拒绝、也没说话。
她便又等了会,才开口道:“传说,有个姓庾的富商,喜欢上一名歌姬。不顾门第差别,硬要将她迎娶进门。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引起了爱慕庾将军的小姐嫉妒。小姐用计,迫害了歌姬,然后买通马奴,造成二人私奔假象。最后庾富商与小姐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娇妻幼子在侧,金银元宝在前,美满团圆。”最后一句,声音如蚊声般微弱,又夹杂着苍凉。
“不好听。”原以为尹知瀚不会理会,没想到他忽然开口点评。
孟瑶台咳了咳嗓子:“精彩的在后边呢,那些美满是世人认为的。实际上,庾富商从未忘记歌姬。许久后,终于得知歌姬的死讯。与失去歌姬相比,富商更接受不了她的死讯。遍寻天下秘术,希望再见歌姬一面。然而,歌姬却怎么都不肯见他。”
孟瑶台看到尹知瀚正眼神郁郁盯着自己,他的眉头皱起,声音中似有哽咽颤抖:“为什么?”
她对视过去,眼神没有丝毫迟疑与犹豫:“因为,她恨将军。”
尹知瀚停顿住,满眼悲怆不可置信,胸膛剧烈起伏。闭上眼睛,许久才平复下来。
怀中的人很可疑,但又是因为这份相仿的可疑,尹知瀚是绝对做不到不救的。待查清楚了,再与她算账吧,沈清川深吸了几个口气,才睁眼,转换话题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就是尹将军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想起了这个故事啊。”孟瑶台又将话题扯了回去,眼眸清亮,装回一副懵懂少女模样:“衣带燃犀香,可与鬼神通。犀香微弱不易察觉,可尹将军你的身上犀香味道很重,可想你经常这样做。要么是所念之人,日日陪着你;要么是她从未愿意见你。我感觉,是第二种。”
尹知瀚收紧手臂,神色森森,盯住眼前咫尺内的人:“你从哪得知这些。”
勒的有些疼,孟瑶台推了推他,如铜墙铁壁:“我自小涉猎广泛而已。”
看尹知瀚一声冷哼后,不再追问。
孟瑶台又补充道:“不然,尹将军以为呢?”
没有人愿意将伤疤揭开,编成故事讲给别人听。如果不是为了试探尹知瀚,让尹知瀚与陆雪时之间埋下怀疑的种子,她绝不会这么做。
尹知瀚止住脚步,漠然看了她一眼:“我认为话多,麻烦。”
话说完,将她扔到了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