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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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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智渊起初跟岑开宇不熟,就知道他是重点班的学霸。
一次,篮球意外砸中球场外的岑开宇,郝智渊愧疚地请他吃过两次零食。一来二去,就成了球友。
郝智渊心思不在学习上,成天就想着玩,狐朋狗友呼来喝去的。岑开宇这个人吧,他跟你说笑,跟你打球,但始终跟你有种距离感,很难深交。
一直到初中毕业,他们也只是球友。
而岑开宇打篮球的原因,还只是为了舒缓学习压力。这样一来,郝智渊更不可能跟他深交,但又不会觉得他装。
郝智渊能上重点高中,是他爸找了个超厉害的关系,厉害到把他塞进尖子班。
举目望去,只有岑开宇一个老熟人,两眼泪汪汪,郝智渊觉得他们的关系一下子就从球友变成亲人。
当然,只是他单方面这么认为。
尽管岑开宇会关照他,也是看到曾经打过球的情分上。
不过,他厚脸皮,所以,这些细节可以忽略,没脸没皮称兄道弟。
其实,这已经是一个突飞猛进又稳定的友谊了。一直到毕业工作了,他们都还有联系。
就是,岑开宇越来越稳重话少,更别说互道心事秘密。
郝智渊不介意这些,岑开宇乐意说的时候,他乐意听,他乐意说的时候,岑开宇默默倾听。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蛮好的。
比起狐朋狗友的聒噪,跟岑开宇这样的人相处,舒服安心。
岑开宇出柜这件事的信息含量太大,他一直迷迷糊糊,加上无人机表演的事,直到回到东市才有脑子理理这件事。
结合岑开宇的描述,和他跟岑开宇的相处。
岑开宇是上大学后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跟父母坦言,父母一边不放弃“治疗”他,一边高龄生二胎。
所以,岑开宇会有个年纪相差很大的弟弟。
见岑开宇冥顽不灵,父母把家产留给弟弟,岑开宇仍能面不改色在自家公司上班。
岑父岑母决定再试最后一次,就擅自安排相亲,岑开宇拒绝后彻底激怒岑父。
岑开宇就被“流放”南城,切断家里的资源,白手起家,一年的时间,纯挣五百万,岑父岑母就再也不插手他的婚姻大事,尊重他的性取向。
郝智渊一直无法接受认识多年的兄弟喜欢男人,这次复盘下来,心中却生起敬佩,不管喜欢男的女的,就冲岑开宇这股劲儿,是条汉子。
真不愧是他的兄弟。
郝智渊拍着胸脯傻笑,正为了爱情出卖兄弟呢。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不过,宜然,你是怎么看出他喜欢男的。你说,岑开宇是不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受了什么打击,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才会喜欢上男的,不对,他说高中就发现了,你说他该不会对我……”
那可不行,他是直男。
孙宜然捏紧手机,手臂上起了一层疙瘩,她抬手摩擦手臂,声音从牙缝里传出来,“我叫孙宜然,不叫宜然。”
孙宜然没想到,随便两句话就从郝智渊这里诈出这么多消息,应该还有料,她不能这么早卸磨杀驴,于是换了个语气,“无所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郝智渊不在意这些细节,“之前我还担心你喜欢上岑……诶,宜然跟你说个好玩的事。”
孙宜然咬紧后槽牙,和气道:“什么。”
郝智渊:“时嘉年还误会我跟岑开宇是一对来着,真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岑开宇喜欢男生的。”
孙宜然目光闪烁,她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迅速给时嘉年分享这个八卦。
【孙宜然:岑开宇不会是被你掰弯的吧,他现在还惦记你?】
不知道哪里传来嗡嗡的声音,手一松,啪的一下,手机砸在时嘉年的脸上。
把手机拿开,抬手揉鼻子,眼前飘着一架无人机,机翼转动嗡嗡嗡低鸣,就像窥视他的眼睛。
时嘉年刚得到一个秘密,捡起旁边的木棍,去驱逐无人机,生怕那个秘密被公之于众。
无人机避开他,稳稳地上升。
时嘉年起身两步跨出楼梯间,抬头去找无人机时,看到楼梯间顶上的人。
岑开宇坐在屋檐边缘,单腿曲着,手里拿着遥控手柄,白白的大门牙格外刺眼。
时嘉年很意外,还没消化完从孙宜然那接受到的信息,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岑开宇,想了半晌,讷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无人机慢慢降落,停在岑开宇手上,机翼停止转动。
“练习无人机。”
金水街没有过高的楼房,站在这里能看到不远处的大学校园。
“练这个干嘛。”
屋檐旁边有个木梯,是岑开宇架在那里的,下来的时候却直接从上面跳下来,落在时嘉年一步远的地方,时嘉年吓得回过神。
岑开宇表面不慌不忙,有那么一瞬浮现出少年耍帅才会有的表情。时嘉年没看到,眼睛盯着他的腿看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没有受伤,身体素质不错。
换他,是做不来这样的动作的。
“哪天你不见了,我就用它来找你。”
岑开宇刚刚那一跳,挂在脖子的桃核从衣服里甩了出来,随着岑开宇的动作,在时嘉年眼里晃动。
“找我干嘛。”
他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岑开宇看了他一眼,低手把无人机折叠转进收纳包里,好一会儿才回道:“反正就是想找你,以前不敢找,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你面前厚脸皮。”
今天最高温27度,时嘉年才在太阳下站一会儿,就晒得发晕,没有办法正常思考,脑子里全是孙宜然说的那些话,眼前又是岑开宇。
那些事和人碰撞在一起,搅得他烦躁无措。
他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要跟岑开宇确认吗,如果孙宜然说的都是真的,他也要迈出那一步吗。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天人交战。
一个说:那又怎么样,那是岑开宇自己的选择,这些年遇到的变故还不够多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做少错,安安稳稳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另一个说:岑开宇都能直面自己的性取向,他为什么不能。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想要的就去争取,不要贷款焦虑,生活没有那么顺利但也不会太糟糕。
……
岑开宇看他一直没说话,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些,要人歪脖子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才晒这么一会儿,时嘉年的太阳穴已经有豆大的汗珠流出,岑开宇伸手去擦掉那滴汗,想叫他到屋子里,却先听到时嘉年的声音。
“你,你跟家里人摊牌了?”
在脑子乱成一团的时候,这个问题一直无比清晰,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
他想知道更多。
“为什么要跟家里摊牌?是遇到什么很喜欢的男生吗?你没有试着跟女生交往吗?”
“你,不会后悔吗?”
一股脑问了很多,到最后语气带着斥责的意味。
时嘉年最擅长回避问题,因为他不擅长解决冲突。
父亲间接因他去世,是16岁的时嘉年遇到的第一个槛。大人宽慰他的话,只会让门槛越来越高,他迈不过去,就只能逃避。
逃避可耻,但真的有用。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所以他没办法想象,岑开宇是在什么情况下会对亲人袒露性取向。
明明能预知那样做的后果。
明明可以避免这样的后果。
明明稳当过好这一生就是最大的成功,为什么要去制造那些“麻烦”,要给自己找“门槛”。
更何况,那是岑开宇呀。
即使转学后再也见不到岑开宇,他也能想到岑开宇会拥有怎么顺遂的人生。
岑开宇怔了怔,心脏像被什么抓住一样难受。
不是因为时嘉年知道他跟家里出柜的事情,而是时嘉年此时懊恼自责的表情。
“我从来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就连那个吻,他也不后悔。
他唯一后悔的是,这八九年里,时嘉年有大半的时间活跃在互联网上,已经是网红的存在。
他偏偏不爱上网看直播,也不爱上网买衣服,那样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找到他。
岑开宇把他拉进楼梯间,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我跟家里坦白,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你,忘不掉你,我不想骗他们。”
“在这九年里,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想过要跟女生尝试相处。我的喜欢跟男女无关,喜欢这个人,我就想一直这个人在一起,什么性别,一点也不重要。”
时嘉年挣脱手,抬头看他,“如果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呢。”
他们现在已经重逢了呀,这个假设不存在。
岑开宇扯了扯嘴角,还是认真地答道,“孤独终老吧。”
一辈子这么长,现在就下定论还太早。
那么好的岑开宇怎么可能孤独终老。
“你不会的,你未来会遇到很多人,说不定就有更适合你的。”
岑开宇蹙眉。
九年不见,时嘉年钻牛角尖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时嘉年,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时嘉年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黑眸泛着涟漪,眼尾微扬。
不像在问他,更像一场无声的告白——
请你安心地喜欢我,什么也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