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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你父亲去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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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的瞬间,上官慕卿那向来沉稳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和沙哑,穿透听筒:
“玄策……你父亲他……壮烈了。”
“……”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如同玄策此刻的心。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落,最终无力地瘫坐在走廊的地面上。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变成一片嗡鸣的空白。
他妈为国牺牲了。
他爸也是。
他是两个英雄的儿子。
这个认知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没有嚎啕大哭,他只是蜷缩在那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比当年母亲离去时更甚,因为这一次,连那层冰冷的隔阂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淋淋的、刚刚建立起连接就被强行斩断的剧痛。
授勋仪式上,上官慕卿亲自将两枚闪耀着冰冷光芒的、代表最高荣誉的英雄勋章,郑重地交到玄策手中。
台下是肃穆的军人和闪烁的镜头,台上是玄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
他穿着黑色的正装,身形挺拔,却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
他听着上官慕卿用沉痛而崇敬的语气,追述着父母的英勇事迹,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英雄?
是啊,他们是英雄,是帝国的骄傲。
可对他来说,他们只是他的爸爸妈妈,是那个会给他买糖、让他骑脖子的爸爸,是那个会温柔哼着歌哄他睡觉的妈妈。
他宁愿不要这纯金的勋章,他只想要他们活着。
仪式结束后,上官慕卿单独找到了他。这位年轻的元帅褪去了在人前的威严,看着玄策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玄策,”他的声音很低,“我知道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你父亲……他履行了一个军人最崇高的职责。他是我最敬重的战友。”他顿了顿,看着玄策空洞的眼神,补充道,“军部,以及我个人,会负责你后续的一切……”
“不必了,元帅。”玄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抬起头,看向上官慕卿,那双曾经张扬肆意的红眸,此刻沉寂如灰烬:“我是心理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
他紧紧攥着那两枚冰冷的勋章,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
“我会继续我的学业和事业。”他转身离开,背影在荣耀与悲痛的重压下,却挺得笔直。
他成了两个英雄的儿子,背负着沉重的荣光与无尽的伤痛。
但他依然是玄策,是那个选择用倾听和沟通去面对这个世界伤口的心理医生。
只是从此,他的生命里,永远留下了两抹无法填补的巨大空白,和两枚沉重如山的英雄勋章。
宁白接到消息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玄策的公寓。
他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天光。
玄策就靠坐在冰冷的墙壁角落,低着头,额前红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手里无意识地、反复开合着一把款式老旧的金属打火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打火机外壳上,那个模糊却熟悉的部队logo,宁白认得——那是玄凛将军生前用了很多年的东西。
“玄策!”宁白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
被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包裹,玄策维持了整整一天、在所有人面前强撑起来的冷静与坚硬外壳,终于在宁白面前轰然碎裂。
他反手死死抱住宁白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逸出,最终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如同决堤洪水般的痛哭。
“小白……小白……”他一遍遍地喊着宁白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巨大的恐慌,“我没有爸爸了……我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失去了母亲,如今又失去了刚刚才开始重新靠近的父亲。
那种席卷而来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和无依无靠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宁白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只是更紧地回抱住玄策,一只手用力地环住他的背,另一只手温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颤抖的脊背和刺眼的红发,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力量和温度传递给他。
他感受着颈间滚烫的泪水和怀中人崩溃的颤抖,自己的眼眶也迅速泛红,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酸涩得厉害。
他第二次看玄策这个样子,第一次在玄策母亲牺牲的时候,那个总是张扬自信、仿佛无所畏惧的Alpha,此刻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我在,”宁白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但却异常坚定,他低下头,嘴唇贴着玄策的耳廓,一遍遍地重复,“玄策,我在。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不会说什么“别哭了”或者“会好起来的”这种空话,他只是告诉玄策,他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玄策,你还有我。”宁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清晰地传入玄策耳中,“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策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泣,最终归于平静,只是肩膀还偶尔因余悸而轻轻耸动。
他依旧紧紧抱着宁白,仿佛这是他在狂风暴雨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窗外,夜色悄然降临。
宁白没有动,任由玄策抱着。在这个被悲伤笼罩的夜晚,无声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他知道,伤口不会这么快愈合,但他会陪着他,一起度过这段最黑暗的时光。
直到玄策的情绪彻底平稳下来,宁白才轻轻动了动,低声说:“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玄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别走。”
“好,我不走。”宁白立刻应道,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人靠得更舒服些,“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黑暗中,他们依偎在一起。玄策紧紧握着那只旧打火机,也紧紧握着宁白的手。
纵使前路黑暗,至少此刻,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依靠。
“学长,宁白学长他们今晚不回来了吗?”星泉大学宿舍里,江予安趴在床边,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已经等了很久,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心。
夏夜雨正靠在床头看一份电子报告,闻言,滑动屏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空着的床,又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江予安,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们可能这几天都回不来。”他补充道,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轻描淡写地解释,“玄策家里出了点事情。”
他没有告诉江予安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些关于牺牲、死亡和沉重悲伤的事情,他不想让这个心思柔软、共情能力极强的Omega知道。
这个小家伙知道了,肯定又要难过好久,说不定还会偷偷掉眼泪。
江予安听到这个回答,低低地“哦”了一声,小脸垮了下来,明显还是有些担忧和失落。
他慢吞吞地缩回被子里,把被子拉过头顶,试图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宿舍里太过安静,只有夏夜雨那边偶尔传来的、轻微的电子屏幕翻页声,以及他平稳的呼吸声。
江予安躲在被窝里,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玄策学长家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宁白学长会不会很辛苦……
就在他翻来覆去,弄得床铺轻微作响时,夏夜雨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江予安。”
被窝里的身影瞬间僵住,不动了。
夏夜雨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报告上,语气却带着一种危险的慵懒:“你最好在我忙完手头这件事之前睡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继续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威胁:
“不然……”他拖长了尾音,成功感觉到对面床铺的被子似乎抖了一下,“……我要亲自‘哄’你睡着了。”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至于怎么‘哄’……”夏夜雨终于从屏幕上抬起眼,紫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台灯光线下,深邃得像是蕴藏着漩涡,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那团鼓起的被子,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让江予安心跳漏拍的弧度。
“你应该能猜到。”
“!!!”
江予安在被子里瞬间屏住了呼吸,脸颊爆红,连脚趾都羞赧地蜷缩了起来!他当然能猜到!学长所谓的“哄”,绝对不是唱摇篮曲或者讲故事那种!
那肯定是……是带着橘子气息的亲吻,是强势又不失温柔的拥抱,是……是直到他筋疲力尽、大脑空白,只能依偎在学长怀里沉沉睡去的那种“哄”!
一想到那个画面,江予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他立刻紧紧闭上眼睛,拼命驱逐脑海里的杂念,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快速进入睡眠状态。
他……他必须在学长忙完之前睡着!一定!
看着对面那团被子瞬间变得安分守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夏夜雨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报告上。
嗯,看来,“威胁”比安慰对这个胆小又爱胡思乱想的小Omega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