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左岸》映夏

4、真实的你

　　黎砚看着她有些失神的表情，顿时觉得黎墨应该是个好人吧。知道她讨厌自己，可是今天她居然因为自己说的一句话跟自己道歉。他轻轻笑了笑。接着却双眉紧促。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下午情绪也有些失控，胃就跟着折腾了起来。先是一阵阵的痉挛，然后又是恶心想吐，黎砚觉得浑身乏力，胃里依旧翻搅着痛，头也晕。可是他不能对别人说，他更不想在曾经讨厌自己的黎墨面前泄露自己一丝的脆弱。
　　黎墨看着他逐渐皱紧的双眉，知道他一定是愈发不舒服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帮他紧了紧被子，然后背对着他，靠着床边坐下。
　　“黎砚，其实我不讨厌你。只是，你知道么，”黎墨顿了顿，“我一直以为自己有一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家。爸爸和妈妈很相爱，他们也很爱我。”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接受你。”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一直都知道。”
　　“可是我就是么办法接纳你，因为那样就好像是，背叛了我对家的最后坚持。”
　　黎墨回过头看了看黎砚，发现他正凝神看着自己。
　　“我到现在都不相信，就是这样了。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噩梦，我的家，曾经的幸福，居然是这样的易碎。”
　　“可是我现在接受了，”黎墨转回身，半身趴在床边，看着黎砚说“因为你过得也很辛苦对不对？”
　　“我才发现，你一直没有表面上那么快乐，是不是？”
　　黎砚没有说话，刚才眼前的那个女孩的背影，看起来很伤感。她回过头，说，你也过的很辛苦对不对？她的眼眶微红，可是却对自己笑的温柔。所有的防线都在瞬间崩塌。
　　“我也一直不敢相信，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终于，他回应道，
　　黎墨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妈妈死的时候，我没有哭。”黎砚说，然后嘴角上扬。笑是他的保护色，也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
　　“楚羽宁，我的父亲，我真恨他。”
　　“可是有的时候，我更恨我自己。因为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都是我的错呢？是我生就该接受这一切吧。”
　　黎砚更紧地蜷了蜷身体，真是顺应情绪的变化，心里难过，胃又再次痉挛起来。
　　“对...对不...起啊，我一直...觉得，都是因为...我...你的妈妈才会...离开的。”
　　听他痛苦的连一句话都说不连贯，黎墨顿时觉得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被触动了，她知道自己对他所有的偏见都瓦解了。
　　“不，不是你的错。”
　　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坚定地说：“黎砚，不怪你。”她起身坐在床边，用手搭上他的背，慢慢轻抚着，像母亲在爱抚自己的孩子一般。
　　顿了一顿，她问，“你哪里不舒服？”
　　黎砚犹豫了一下，然后答到，“只是胃疼。”
　　“你等会儿，我去帮你倒杯热水。”黎墨慌慌张张地下了楼，倒了杯热水，想了想，又回自己房间找出电热水袋，然后回到黎砚的房间。
　　“喝点热水吧，我帮你充了电热水袋，一会儿就好了。”
　　“嗯。”黎砚浅笑，然后顺着黎墨的搀扶，缓缓坐起身，接过热水杯喝了几口。他从抽屉里找出解痉的药，吃了下去，胃里的痉挛渐渐缓和起来，到了他可以承受的地步。他一手紧紧地握着热水杯，一手搭在黎墨放在他胃部的热水袋上。黎墨帮他塞了个抱枕在背后，好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舒服一点了？”
　　“嗯，好多了。谢谢你。”黎砚笑。
　　这一次，黎墨觉得，黎砚的笑，原来是很好看的，跟从前的笑容不大一样，这一次，是很温柔的笑容。
　　“你的胃，一直不好么？怎么会疼成那个样子？”
　　“可能不算太好吧..”
　　“...”黎墨看着黎砚斜倚着靠枕慵懒的笑容，心里微微有些酸涩。这个人，在自己家的时候，想必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王子吧，
　　所以即使是在自己的家里，他也习惯成自然的难免大手大脚吧。而现在，他还要藏起自己所有的痛楚吗？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关系的。”
　　“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黎墨自顾自地说。“我这就去通知王叔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就这么定了。”
　　“你...”黎砚看着黎墨匆匆离开的背影，想说什么，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这样的她他并不熟悉，可是，心里有一种温热的感觉。说实话，原先他并不指望她能接受，更不指望在这个新“家”有谁可以真的明白他，如果有，也一定不会是她。可是今天，居然对她说了那么多心里藏得很深的话，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一个人太久了，太希望一个人能了解自己，大概，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