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短篇]Someth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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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说过的那些话他大抵都忘记了，因为不知道时间从那之后又过去了多久。
有些事不是那么就容易忘记的，就像有些回忆一辈子也无法脱离。
每当路过街边转角处时，会多留意一眼新开的那家店。只是因为橱窗下某件小小的事物不由自主地吸引住自己的目光。
——在冷色调的蓝色灯光下，泛着银白色光芒的手枪。
他想起那个人也有这样一把枪，但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就像他甚至记不起那个人的模样。
印象中唯一存在且清晰的轮廓，就是那些精致到未免有些繁复的花纹，和那上面镂刻的蓝色玫瑰。
他猜那个人应该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也许还有一点小小的洁癖。
那一瞬间他忘了质疑那个人的存在。
大剑、红衣、银发、灰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城市里开始流传着关于这个形象天神一般的英雄事迹。
手中的双枪发射出最后一颗子弹，伴随落地的弹壳，恶魔应声倒地。
他习惯了这样形单影只却又无比舒适的生活。
事务所今早来了一个女人：金色的长发，姣好的身材和面容，用那样熟悉的语气开口说嗨。
他略显踌躇地回了句嗨，但他猜他们是彼此认识的。
就是这么奇怪，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而已。
人总在脆弱的时刻将镜中的自己与幻想重叠。
他忘了是第几次将镜中那个银发的男人和某个拥有同样银发的少年的面影交叠。
就像他某次在事务所的阁楼里找出一个锈迹斑斑的盒子，里面是一把通体绯红的陌生大剑，却想不起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想起某次听客人说起，那是百年前恶魔骑士团内流出的武器，被一个年轻的少年剑士持有一生。
那时他颇为感兴趣地询问名字，客人却意外地摇摇头，说时间太长，那样普通少年的名字没人记得。
片刻后客人幡然醒悟地突然提及，却只是说出拿把剑的名字。
绯红女皇。
如此张扬的名字让他忆起曾经某个翩袂的蓝色衣角。
他想他生了一场病，严重到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但唯一无奈的事实是，无药可治。
于是在某个日光柔和的午后，他躺在事务所的沙发作片刻的休憩，睁开双眼却看见某个人坐在自己宛若王座一般的位置上，随手翻阅一本杂志。
他愣了愣，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想脱口而出某个原本熟悉的名字，却只是徒然。
在阳光下那人的银发反射着柔和的光，颇具成熟风味的蓝色风衣却有着略显稚气的红色帽檐。
似乎是觉察到什么，那人抬起头，秀气的眉头紧蹙地看着不知所措的他，开口道，你醒了？我想吃点东西。
那披萨吧。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言罢站起身子。
不要，已经连着吃了好多天。那人有些别扭地开口，我想吃蛋糕。
他有些好笑地抬起头，用略带宠溺的语气开口，不是说不喜欢吃……甜的吗？
话语梗在喉咙，灰色的眼眸有些诧异地盯着空荡荡的座椅。
他确实病了，病到出现了幻觉。
——关于某个记忆中并不存在的少年。
他听人说过，藏在抽屉最深处的，永远是最重要的东西。
而当他带着三分期待七分忐忑的心情拉开卧室抽屉时，却只发现几张泛黄的照片。
熟悉的母亲和某个黑发异眸的少女。
这也许是曾经的某个情人吧，他带着如此的想法，再次将照片扔进了抽屉深处。
有些脱力地倒在床上，他转过头凝视窗外的弦月。
枕边的墙上刻着的文字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寂寥。
他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凝视着那些文字：有些清秀的字迹在结尾几个字母变得渐渐潦草，他猜测刻下这些字的是个有些急躁的孩子般的人。
也许那个人会别扭却倔强地要命，也许那个人会习惯被自己搂着入睡，也许那个人还喜欢在□□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他抚摸着墙上因雕刻所留下的粗糙痕迹，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幻想狂，不禁莞尔。
England、Erica。
浅浅的字迹经过时间年复一年的磨砺，轮廓有些微微泛黄，带来一阵陈旧的疏离感。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宏伟的城堡，在呼啸的风雪中若隐若现。
某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城堡的顶端，不断呼喊他的名字。
他焦急万分，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走不进去。
挣扎着睁开眼，适应眼前的黑暗后，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下意识地想要搂过身边的人，却发现身旁空空如也。
他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这个习惯，同样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事务所收到一个包裹，精致的盒子里装着一个陈旧的小天使吊坠。
金色的界面经过时间的腐蚀氧化得有些斑驳。
三天后吊坠的主人上门拜访，出乎他意料的，那只是一个时值十五六的少女。
她说这是祖母的夙愿，自己只是替她圆了愿望而已。
他问到名字，以为自己的记忆一定对她残留印象，却失望而归。
少女回答，姬丽叶。
一个陌生且毫无印象的名字。
他的右肩有一个牙印，深到只要一触碰，就可以感觉当时的鲜血淋漓。
他甚至可以想象，某个少年喜欢在□□的时候咬住他的右肩，然后紧紧环抱住彼此。
他觉得自己真的弄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自从习惯了这样怅然若失的生活，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事务所的大门在某次被不速之客打开，他以为是曾经那个金发女人，却映入一张陌生的脸。
她说她叫露西亚。
所有事情发生地就是如此理所当然。
来不及找回失去的东西，他便再次转身投入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
他知道，他的故事并没有因为失去而结束。
而很多事总需要因结束引来一个结局，或是一个值得结束的借口。
唯一的片刻休憩时，露西亚有些惊异地看着那把熟悉又陌生的绯红大剑，语气里难掩点点惊喜，嘿，但丁，你怎么有这把大剑？！
他沉默。
露西亚并未感觉到异样，仍是难掩兴奋地说着，几百年前，这是所有剑士都梦寐以求得到的剑！恶魔骑士团将它给了一个少年，让他执行任务时使用。后来，正是那个少年亲手毁掉了变质的骑士团…
他蹙紧眉头，眼前浮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丁，不对啊…我记得，那时候的那件事…和你也有关。露西亚有些疑惑，怎么你不记得了？
那个少年剑士…叫什么名字？他有些眩晕，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名字倒是不记得了…不过你等等，我记得有照片，恶魔骑士团关键人物的图片在史料馆一一保存着呢。露西亚笑笑，转身离开了事务所，几个小时后她归来，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他坐在座椅上看着露西亚翻阅厚厚的一本资料，脑中一片空白。
啊，找到了。露西亚将有着照片的资料页递至他的面前，起毛的边角和泛黄的纸张映衬某个少年桀骜不羁的眼神，银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眸，熟悉的蓝红相间的风衣。
尼禄。
资料上有着这样熟悉的一个名字。
无数个夜晚他怀抱着某个熟悉的身躯，用柔和的嗓音开口唤过这个名字。
他想起他弄丢了什么。
他想起那个少年究竟是谁。
几百年前，恶魔骑士团崩溃不久后，尼禄住进了事务所。
有些事不说也都明白，只是尼禄坚持把姬丽叶退还的吊坠还回去。
他说，即使不爱了，但倘若连美好的回忆都一并舍弃，这也未免太过悲伤。
但丁只是宠溺地吻了吻他的唇角，说随他喜欢就好。
在恶魔冗长的生命中，人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顿号。
而但丁显然忘记了。
所以在自尼禄离开后的第无数个夜晚，他站在如同现在一般浩瀚的欧石楠花海中不知所措。
至少他记得，当初在这样寂寥的红色下，尼禄有些别扭地开口对他说出那句话。
他说，但丁，我想，我可以要在事务所一直借住下去。
然后趁对方愣住身影疑惑地准备开口询问时，用低到几近无法听闻的声音说出但丁最无法预见的话。
我爱你。
几百年后他站在同样的地方，在一片荒凉的残堰中，只能瞥见一抹淡淡的欧石楠的红。
他在熟悉的某棵树后找到了一座坟墓，周边稀稀落落地开着几朵欧石楠。
不出所料，他在没有雕刻任何文字的墓碑前的地下找到了一个盒子，被魔力保护着的外壳没有一丝受到时间的腐蚀。
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仍然打开了盒子，如同被谁驱使一般。
月光下，银白的枪声散发着不同于月光般皎洁的莹蓝光芒，枪身所雕刻的一朵玫瑰反射着月亮的光芒，有些刺痛但丁的眼。
Blue Rose.湛蓝玫瑰。
很久以前他对尼禄说，如果非得比喻的话，湛蓝玫瑰就像是高贵神秘的女士。
尽管换来少年果断地对自己扣动扳机，但他知道那就是彼此的相处之道。
几天后他冷静地回到了露西亚身边。
胎动还会继续，他将背负的宿命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清楚。
只是真正在迈入那片混沌之前，他扯了扯嘴角。
——然后紧紧地攥住口袋内的左轮手枪。
转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如他所愿，他们永远在一起。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该是从天主城堡中，第一眼见到彼此的时候吧。
如果你去过英格兰，
在满目疮痍的残堰废墟中，
偶尔瞥见某朵兀自开得艳丽的花，
你将会明白，
为什么欧石楠的花语是，
孤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短篇]Someth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