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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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天总算暖和起来了，路上的雪都融化个干净，风吹在脸上软绵绵的，未来重新启用了自行车这个通勤工具。
三年级的前辈们即将毕业，先一步从戏剧部离开，活动室好像突然就空了一大块。
当然，只是“好像”——谷地学姐摆在窗台上的盆栽还在，甚至多出两盆多肉、是学姐留给戏剧部的礼物。佐藤部长贴满整墙的日程表昨天刚清理完，今天就又有新的贴在上面了。
虽然少了人，但戏剧部的热闹不减丝毫。
“注意——！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兼近鸣海一个利落地撑手，侧身坐上了那张老旧的会议桌，一条腿还悠闲地晃着：“我，兼近鸣海，戏剧部这艘游轮的新一任船长，今日正式上任！而那位——”
他手臂一扬，指向会议桌另一头、正对着笔记本皱眉的堀政行：“就是我们永远可靠、也永远会在我最兴奋的时刻泼来一盆冷水的副部长堀政行，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鼓励一下这位睿智的勇士！”
活动室响起一阵笑声和零散的掌声。堀政行抬起头，脸上挂着的是一个经典的、面对兼近鸣海经常性的耍宝时“又来了”的无奈表情。他叹了口气，声音平稳：“首先，桌子不是椅子，不要坐在上面。其次，你提交的新学期活动构想里，‘为激发中世纪北欧氛围而进行的沉浸式烛光晚餐体验’这一项，恐怕很难归类为‘必要的排练资金’。”
“氛围！堀，戏剧的灵魂就是氛围！”兼近鸣海立刻从桌子上下来，凑到堀政行旁边，“你想啊，排练《玩偶之家》，不先体会一下那种壁炉燃烧、命运在沉默中凝固的古典感，怎么能演好？”
堀政行完全忽视兼近鸣海那套“氛围论”：“烛光晚餐的人均费用远远超过‘资料打印费’的范畴。除非你能证明这项活动能直接提升娜拉说‘首先我是一个人’时的爆发力。”
堀政行话音刚落，兼近鸣海眼珠一转，目光唰地投向正在一旁和青木夏实整理布料的未来，脸上堆起灿烂的、充满期待的笑容：“未来！你快来说说，身临其境的氛围对演员的沉浸感有没有至关重要的帮助？时不时更能激发真实的情绪？”
未来抬起头，眼睛一亮，她张了张嘴，刚想说“有道理”。
“不行，”堀政行斩钉截铁地打断，甚至没让未来发出第一个音节。即使未来刚转过来半学期，但他太了解这两位了，“未来绝对会跟你一起疯。这个项目我做主了，不批。”
未来只好咽下回应的话，冲兼近鸣海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老老实实继续帮青木夏实整理布料。
“那木材那一项总能批吧，那可是娜拉摔门而去时的重要道具，它的质感、它的响声，直接体现了娜拉决绝的力度！”
“体现决绝靠的是演员的演技、台词的张力、舞台节奏的掌控力，而不是木头的产地！‘采购一批挪威进口松木以模拟北欧家居灵魂’，你可真敢提啊！”
兼近鸣海痛心疾首：“你……你这是在扼杀艺术！”
堀政行不为所动：“我是在确保我们下学期还有钱做布景。”
旁边，青木夏实戳戳未来的胳膊，小声道：“我觉得，部长不是堀前辈完全是因为兼近前辈不能做副部长——他管不了钱。”
未来憋着笑，肩膀抖动，肯定了青木夏实的想法。
戏剧部的氛围因为这一出“预算攻守防卫战”格外活络。很快，排练开始了。正当未来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出那句“我首先是一个人”时，站在她对面的兼近鸣海——此时是海尔茂——却忽然用浮夸的腔调脱口而出：“哦不！我的小云雀要飞走了！以后谁为我准备精致的茶点？我舒适的生活就要崩塌了！不——！”
未来瞬间出戏，捂着脸笑了出来，排练室的其他成员也发出笑声。
然而，就在笑出声的零点几秒后，未来敏锐地感知到了藏在海尔茂那套关于责任和名誉的说辞背后，他恐惧失去的其实是那种被周到服侍、一切以他为中心的舒适生活。娜拉对他来说是点缀客厅的小云雀，是确保他每日衬衫熨帖、餐点合意、生活顺畅的管家。
她止住笑，再看向兼近鸣海时，眼神已经变了。对方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调皮神色，但似乎也在观察她的反应。未来没有说什么，只是几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直了身体。
当她再次开口，说出那句“我首先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人”时，声音里的颤抖并非全然是激动，更透出一种冰冷的、洞察一切后的尖锐清醒。她的目光掠过“海尔茂”的脸，仿佛能穿透那身笔挺的戏服，看到其下那个因为“下午茶点心”可能无人准备而真正感到恐慌的灵魂。这份认知，让她的决绝里，多了几分清晰的轻蔑和悲哀。
兼近鸣海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他几乎没做停顿，立刻接上了戏，只是此刻他扮演的海尔茂，在愤怒中似乎也微妙地掺杂了一丝被看穿某种隐秘心思的恼羞成怒，对手戏的张力陡然变得更加复杂和耐人寻味。
堀政行在一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未来和兼近鸣海对戏，这两个人的脑回路总能神奇地碰上，最后激发出新的火花。
于是，就在兼近鸣海这种时不时“灵魂出窍”的角色挖掘中，在未来的奇妙共鸣、以及堀政行稳如磐石的总体把控下，戏剧部的排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
一个周六的下午，未来懒洋洋地瘫在沙发里读着剧本，揣摩娜拉的心理。
突然，阳台传来一阵有些急躁的“扑棱”声，还有像是什么硬物敲击玻璃的“嗒嗒”响。
未来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沙发底下咬着拖鞋的罗伊，心念一动，光着脚小跑过去拉开阳台门。
果然是埃罗！她正有些焦躁地在栏杆上挪动爪子，见到未来，立刻发出一连串急躁的、带着抱怨意味的叫声，同时抬起了系着信的脚。
“远距离逆风、逆风！”埃罗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原本光泽整齐的羽毛变得蓬乱、耷拉下来。
“埃罗！天呐，你累坏了！”未来心疼地低呼，赶紧上前，动作又轻又柔地解开绑在她脚上的细绳，取下羊皮纸信封。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梳理埃罗身上凌乱的羽毛，“辛苦了辛苦了，快进来好好歇歇。”
“渴，累，需要安静，明天再说话。”埃罗简短地传递信息，连平日里最爱的撒娇劲头都没了。
“好好好，你先休息，不急着说话，”未来把埃罗引到阳台角落那个铺着厚软垫的专属栖架，清水和特制的粮食为了应对不知何时会来的埃罗，一直蓄着，“喝点水，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回去。”
这整个流畅自然、仿佛跨物种交谈般的互动，一丝不落地被隔壁二楼阳台的赤苇京治收入眼底。
他本来只是想打开阳台的门透口气，结果被一只几乎在白天见不到的猫头鹰吸引了视线。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瞳孔地震——他看见隔壁的、即将成为他的同校学姐的有栖川未来，极其自然地对着那只漂亮的猫头鹰说话，而且那只猫头鹰就好像能听懂一样，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随后，她居然点了头，应和着说什么“你先休息”之类的话。
赤苇京治趴在栏杆上，看得入神。他注意到这位邻居姐姐脸上那种毫不作伪的关切和熟悉——这不是第一次。这个认知让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深思。
未来安顿好埃罗，看着她低头喝水，这才松了口气，拿起那封带着熟悉的魔力气息的信。一转身，毫无预备地对上了赤苇京治那双蓝绿色的眼睛。
未来心里咯噔一跳，握着信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的大脑开始疯狂转动：该说什么？怎么解释？赤苇京治看到了多少？埃罗的栖架、她跟埃罗说话的样子、这封看起来有些古怪的信……
而赤苇京治显然也没料到二人会直接撞上视线，看到对方碧蓝色眼睛里的不知所措，他几乎能从那双眼睛里听到她大脑疯狂转动的声音。
她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惊讶，然后是慌乱，接着是试图镇定下来的努力，最后定格在一种“啊被发现了但希望你没发现太多”的微妙表情上。
分析出最后一个表情的含义，原本打算问些什么的赤苇京治，脑袋空白了一瞬，差点笑出来。
于是他定了定神，话在嘴里转了两圈，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好漂亮的猫头鹰。”
未来手忙脚乱地回答：“啊，是、是啊，我朋友特别喜欢猫头鹰，所以养得很好！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品种，特别聪明！”
赤苇京治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他的目光在女生站着的地方停留了一秒，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但最后还是开口，声音平稳温和：“瓷砖会很凉，姐姐在家里最好还是穿一下鞋子，小心着凉了。”
没想到赤苇京治会说这个，未来愣了一下，带着突然被关心的意外，红着脸说：“好的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我现在就进去穿拖鞋。”然后抱着埃罗逃似的回了房间。
赤苇京治站在阳台上，看着隔壁的阳台，眼睛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精心布置的栖架——厚实的软垫、特制的食物、回忆中似乎总是满着的水碗和食盆。这一切都表明，那只猫头鹰不是偶然来访，而是常客。
这些碎片在他逻辑清晰的脑海中盘旋：白天活动的猫头鹰（猫头鹰不是夜行动物吗？）、能与人交流的迹象（还是说未来只是习惯对着动物说话？）、材质特殊的信封（现在还有人用这种信纸吗？）、几乎是不攻自破的反应（她在隐藏什么？）。
无法拼凑成常识范围内的图景。他最终将这个谜题暂时封存，给这个被迫加密的文件起名为“有栖川未来”，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只是那封羊皮纸信，和未来读信时可能会有的表情，不知为何留在了他的思绪边缘。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