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雾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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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一片惊呼，尖叫高喊着“当街杀人了”，无数道目光如冷箭般钉在他身上，楼夜雪心凉了半截。
他立马起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行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数十名身着蓝色暗纹服饰的驻仙馆修士已拨开人群，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面容冷峻，应当是巡查使，他目光如刀，扫过地上气绝的小贩，最终落在楼夜雪手中那串应声铃上。
“拿下。”二字冰冷，不容置喙。
人证物证俱在，楼夜雪根本无从辩驳。
两名修士上前将几人擒住，当然如若他们得知楼夜雪身份，是万不敢这么做的。
谁知此时沈绛突然跳了出来：“人是她杀的！与我们有何关系？你抓她便是！”
凌星阑便附和：“对！我们与他萍水相逢，皆是从凉州过来才同行而已，我方才已经劝他住手，他非但不听还将人杀了，真是岂有此理？！”
楼夜雪一怔，陌生而茫然的眼神投向了他，几不可闻地喃喃：“什么……？”
仙门大选上，他将几个天资卓越的弟子让给了掌门和另外几位仙尊，从剩下的百名弟子中挑了许久也未有决断，后来掌门便给他指了凌星阑。
凌氏家主的儿子，从小便经悉心教导，总不会太难带。
那时的楼夜雪失笑道：“凌作山不留着他继任下一任家主，将他送过来做什么？”
掌门还是劝他：“他是幼子，娇生惯养长大，吵着闹着要做你的徒弟，凌作山不就依着他了，况且他前头还有几位姐姐，家主之位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于是楼夜雪便踱步到了凌星阑面前，将属于小重山的琉璃串挂到了他颈上。
凌星阑看向他的眼底里有明显的雀跃，楼夜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余光瞥见旁边一位弟子的肩膀在发抖。
他定睛一看，原是哭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让他抬头时他险些哭得背过气去。
楼夜雪觉得又新奇又好笑，随手便又化出一串长链，挂到他脖子上了。
仙门大选尾声阶段，主要还是看仙尊心情如何。
后来沈绛在他面前总哭，有时还红着眼睛告状说被谢清微欺负，楼夜雪觉得他生性过于怯弱，因此也会多关照他一些。
可后来他才知道此人怯弱之下藏着什么心思。
而且，综合这几天来看，他到底哪点儿怯弱了？！
欺软怕硬，遇事就打退堂鼓，怂成鹌鹑！
楼夜雪只觉得心口发凉，顿了一会儿才略显苦涩地笑了笑，开口道：“是，人是因为我死的，跟他们没关系。”
被带走时，他盯着一言不发的谢清微，身形微微一动。
巡查使最终放过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待周围行人纷纷散去，地上血迹也被人处理干净后，沈绛才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一时无人说话。
三人这才发觉，从凉州到赢洲，一路上都有楼夜雪，他们什么都不用想，只跟着走便行。
而没了楼夜雪，就相当于迷失了方向，毕竟他们连天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良久，谢清微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们方才将罪责全然推到她身上，眼下怎么会是如此手足无措的局面？！”
此话一出，最要面子的凌星阑不乐意了：“那难道我们就要愚蠢到同她一道被抓走吗？她实力皆在你我之上，会没事的。”
谢清微听完转身便要走，沈绛见状一把将他拽住：“你去哪儿？”
三人拉扯之间，谢清微脚下突然传来异样的触感，低头一看，才注意到一只铃铛。
是楼夜雪给他们看的那串应声铃其中之一。
他捡起来仔细端详，还见到上头带了那小贩的血迹。
谢清微想起方才人被带走是不自然地往他这边靠了一下，一时眉心紧蹙。
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给他扔个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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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牢狱中，楼夜雪盘腿靠墙坐着。
他还从没遭到过此种待遇，一时气绝，干脆什么都不做，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观察那些天机。
三个弟子中也就谢清微灵光一点儿，他给人扔的铃铛上带了法咒，若是遇险，关键时刻还能护人一命。
【小船总是太心软。】
【实在不行要不咱直接恢复身份吧，这也太憋屈了！】
楼夜雪呼吸微微一窒。
眼下符昭不在，他确实不用再扮作他人。
他叹息一声。
如若被困的是符昭，他会怎么做？
楼夜雪忽然想起雪域结界崩塌的那几十年。
无数邪祟妖魔跑了出来，所到之处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堪称千年难得一遇的乱世。
而那时他与符昭不过弱冠之年。
因山下大乱，仙门个个愁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将一年一度的秘境试炼一推再推。
原本，楼夜雪以为只是推迟了秘境试炼，而那时的他甚至没亲眼见过雪域，所以觉得事态算不得严重。
可后来仙门匆匆将灵力尚不成熟的一批又一批的弟子送下了山，与他非同门的师兄师姐前一日还笑着摸他的头，后一日送回来的便只剩下了一只残缺的玉佩或是断了一半的佩剑。
玄珩将楼夜雪送到小重峰旁的霰山后，便与凌墟匆匆离开了清虚门。
霰山上的梅花落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他整日坐在落满雪的石阶上望着，符昭见状便会叫他起来，后来便趁夜晚将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他每次偷偷起来，楼夜雪都是知道的。
符昭会在沾染一身寒气后站在主屋缓一会儿，等身上暖和后再躺上床，每每此时，楼夜雪就佯装梦呓，往他身上贴，给他取暖。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楼夜雪等到玄珩和凌墟回来了。
然而两人身上都负了伤，楼夜雪带着符昭悄悄跟到主殿，听见玄珩与掌门据理力争，说不让他们两个下山。
楼夜雪这才知道，轮到他们这一批弟子了。
凌墟说他这辈子只收了符昭一个弟子，花了大把心力培养，况且符昭天资卓绝，将来必成大器，若是折在这场战里，损失太大。
玄珩则冷着脸说，若是要把楼夜雪送下山，先踏过他的尸体。
可形势严峻，多少人前仆后继，他们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刻被特殊对待？
符昭眉心一蹙，推门而入，楼夜雪跟在他身后，没有丝毫犹豫，两人跪在了掌门面前。
玄珩差点一巴掌扇过来，而后被凌墟拦住，便气得拂袖离去。
那时楼夜雪见还不知道，那是他与师尊的最后一面。
雪域是前线，但他与符昭相隔千里之外的月照南域应战。
他们昏天黑地与黑压压的魔族战了数月，尘埃落定那天莫名下了很大一场雨。
不是雪，是暴雨。
楼夜雪忽然就心慌了，符昭安抚他，为他擦去脸颊边的血，眼神却同样凝重。
无数幸存下来的修士纷纷回到仙门，只有他们逆行而上，要赶去雪域。
他无心用结界挡住大雨，被淋得狼狈不堪，期间符昭也心事重重，甚至没有注意到楼夜雪的状况。
然后他们就被掌门拦住了。
看见他的脸色的一瞬间，楼夜雪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玄珩以自身为阵眼作为献祭，封印了魔尊，而凌墟用尽灵力修补结界，气血耗尽而死。
后来楼夜雪记不清怎么回的门派，他只知道从那日起，他就再也见不到那个给他取名，教他写字、修炼术法的师尊，也见不到那个总是说话不着调的师叔了。
楼夜雪将自己关了数月，期间只见符昭。
思及此，楼夜雪忽然顿了一下。
修仙之人辟谷，不吃也无大碍，但凌墟在时总念叨着人不可不食，于是变着花样亲自下厨做饭。
他记得那几月一觉醒来便有饭菜，桌边还摆着精致的糕点，就像凌墟还在一样。
渐渐的，两人竟生出了一丝相依为命的感情来。
回忆如潮水一样涌来，楼夜雪才惊觉他好像从未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比如符昭到底试了多少次才做出那些饭菜，比如他究竟如何卡着时辰去买的桂花糕。
比如他今日才意识到，符昭好像就是有天大的耐心。
楼夜雪睁开眼，手探到耳后，轻轻一捏，扯出一根银针。
紧接着，他的面容便发生了变化。
先是黑色的瞳眸化成了碧色，整张脸的轮廓也跟着柔和地改变，每一处转折都如同被精心勾勒，线条流畅温润。
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弧度渐次分明，融成一副令人屏息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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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
霏烟半跪在符昭面前：“师尊，霏雾潜入月照南域，发现行胜仙尊的弟子在大量布阵法，那些阵法应当是陷阱。”
符昭手放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传信给敛锋宗掌门，让他带人来一趟，趁乱救下赵明礼。”
他眉头紧紧皱着：“想来他的计划应当是大差不差了，不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说明他不怕被发现……”
霏烟接上他的话：“所以他早就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了，认为我们不会信他，所以会往映灵图所标的反方向赢洲而去，实则线索就在燕洲！”
还好与楼夜雪拉扯几日，没有立马启程，否则等去错了地方，再返回便晚了。
而燕洲到底有什么？
与此同时，临水山天泉。
天泉下堆积了无数灵石，灵气四溢，水面之上，白雾如轻纱般无声升腾、聚散。
几名看守弟子此刻正聚在离泉池不远处的石亭里，酒葫芦在他们手中传递，辛辣的液体下肚，驱散了寒意，有人往石桌上掷一枚骰子，便惹得众人惊叫大笑。
谈笑声盖过了山间穿林风的呜咽，更无人分神去留意身后那片氤氲的灵泉。
因此，无人看见，在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雾气深处，一道极其黯淡，纹路繁复的阵纹倏然亮起。
仅仅浮现了一瞬，便又彻底隐没在雾气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雾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