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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二百零六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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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愿!
他怎么在这儿?
“看见兄长,也不喊声么,”青年从暗处踱步而出,壁灯将那寒眸中粹了些许光,“是先前那剑刺疼你了吗?”
时愿敛眸,轻言细语,“兄长不是故意的。”
时逢呼出的浊气在祠堂内格外明显,乍一看仿佛吞云吐雾。时愿出现在这儿,他确实惊讶,少年笑道:“兄长不必这样。我呢,只是出去玩了玩,你看,我这不好好回来了。”
时愿若有所思的点头。他步伐没有停,垂地长衫宛如鬼魅般靠近,连同而来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味道冲的时逢拧紧眉头,登时就想起那些个剑宗弟子说的话。
阴风夹杂血腥味包围他,时逢忍不住的想要后退,他抬头发现时愿笑着凝视他,那张俊颜的生气,仿佛都转换成血腥味流走了。
【——时愿是个疯子。跟他那个老子一样,急切的想要飞升。这人又是个矛盾体,杀人夺骨,却又心怀天下。】
这是原著内容,但时逢从连载追到完结,从时愿上线到下线,都没有看出这个人心怀天下在哪里。
青山城副本中耗费笔墨描写最多的,就是时愿自私自利如何欺凌暮溪风。
思及此,少年目光闪烁,开口道:“兄长是去做了什么,怎得这么重的血腥味?”
话落,周身气压陡然变冷。
时逢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剧烈的,极快的灵力朝他冲来。
时逢凡人之躯,根本躲不开。那灵力落地,变成四条碗口粗细的藤蔓,齐齐缠住时逢四肢。
灵力化作的藤蔓没有轻重,深深的绞入肉中,几乎要碾碎他的骨头,惹的时逢冷汗直冒,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是……何意?”
何意?
时愿冷笑出声,眼里闪过狠厉。
他原以为这个弟弟恶毒愚蠢,再怎么样也是小打小闹。不曾想,这次居然给他了一个惊喜。
青山城上下几十万人口,都是活生生的命啊。
早知这样,就该那天把他也推下悬崖。
藤蔓带着细小尖锐的刺,紧紧缠在四肢,随着鲜血溢出细细密密的疼。
时逢呼吸渐重,眼睛却死死盯着来到他身边的时愿,唯恐漏看时愿下一个动作。
搁着布料,腰间爬过奇异痒感。
甫一察觉,凌厉的鞭风就落到时逢身上。
青年眼神冰冷,全然不是在看亲人,吐出的话语简直令人窒息,“因一己私欲,害青山城百姓陷入灾难,引魔气走尸肆虐,该罚!”
原本鞭罚的事,应由时老爷子来做。不知怎得,老爷子修炼突有问题,紧急闭关去了,这事最后只能交由他来做。
鞭风拂过,撕裂衣衫刮出血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痛感轰上头顶,细腻的冷汗滴落,糊住了时逢的眼,熏起水雾。
这一刻时间无限放长。
眼前逐渐模糊,时愿挥鞭丝毫都不拖泥带水,利落的身影逐渐与时逢眼中景象重合。
“因你自私自利,冷心冷血,害青山城万人!”
脑海中,女人尖锐的声音渐渐高过时愿的声音。
——“你就是个恶魔,冷心冷血,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去死好不好啊。”
——“逢儿你心疼心疼妈妈好不好,你死了我也能解脱了。”
“你认罚吗。”
青年无波无澜的话语把时逢拉回神,陈述的语气不像是寻问。
认罚吗?
时愿慢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时逢。
浓稠的血液缓缓溢出,如同被血红的毒蛇包裹绞杀。少年苍白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胸膛起伏剧烈,呼吸灼热。
那双琥珀秋水眸,如同平日那样亮。似乎满身血液伤口的人不是他,而他依旧是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年郎。
时逢将腮肉咬的稀烂,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会晕过去。嘴中血堵的他口齿不清,“为何要认?”
他露出个惨淡的笑,唇齿俱是艳红。
“若我就是不认呢,你打死我吧。”
青年冷哼出声,觉得他冥顽不顾。
“行。”时愿起势,周身溢出灵力。眯眼定睛,不再顾念亲情,翻动手腕间,鞭风带上滔天的灵力,甩在时逢身上。
“那就用你的鞭子。”时愿说着笑了笑,弯下腰贴心的把鞭子递上去,甚至晃了晃确保时逢能眼睛鞭子的花纹,“看见没,逢儿不乖,该罚。”
鞭风如倾盆大雨落下,砸的时逢头晕眼花,喉头更是不断哽成甜腥,有些呛人。
二百零六鞭,痛感见缝插针,鞭鞭击骨。
时逢身躯已经破败不堪,肩膀剧烈颤动,远黛似的眉宇紧缩,垂下的眼睫却瞒着兴奋怪异的光。
打的好啊。时逢忍不住戏谑的想。
他这种人,就该打。打不死的,只能让他更强大。
额前碎发已凌乱的贴在脸颊,缕缕细条颇似柳枝,美人容艳唇更艳。
“呸——”
五脏六腑都被撕裂的,叫嚣着要发狂。时逢嫌弃的吐出口血痰,余光瞥见自己手腕泛黑的青筋,他小心谨慎的瞥了一眼时愿,确保对方没发现后,默默扭动手腕,用衣袖遮挡。
时逢兴奋的盯着时愿,笑道:“兄长,你错了,我不是不乖该罚。”
少年挺着胸膛,似乎想要摆脱束缚,却无能为力白费功夫。藤蔓狠狠绞着四肢,凡人之躯不可能撼动半分。
“我是活该,该死。”
他时逢就是这么一个人。
现世他不怕死,现在他也不怕死。
什么狗屁的修真者,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通通滚蛋。
时愿下手狠,打法是刁钻。他不在意祠堂,由着血液溅到四处墙壁,无动于衷。
血腥味压迫充斥各处,时逢已经分不清血腥味,是来自时愿还是他自己了。
他要撑不住了,眼皮发软,逐渐要拉下眼帘。
即使这样,他还是粹着口水骂时愿,“不是修真者吗,不是要成仙吗?”
“连青山城都救不了,修个屁的仙!”
“你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呵,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短命鬼,提前去投胎会有很多下辈子,但你不行,”血脉中有东西在蠕动,痛楚随着手腕一路延伸身躯,时逢没管,嘴角越咧越大,尤真开心。
若他没猜错,这东西就是魔气。那夜他给暮溪风放血,魔气转移到他身上,暮溪风自然就好了。
系统要他欺辱暮溪风,他偏不硬要反着来。
“你是修真者,你一辈子很长,你的死法很少。”
时逢喋喋不休,愈发起劲。令他寻味的是,时愿站在原地任他谩骂,也不上手打他,单那双眼,居高临下的睨他。
血脉里的东西,最终嵌入脑海。时逢觉得自己像是生锈的木偶,诡异的东西搅动着发条,想要他再次动起来。
闭眼前,时逢看到时愿动了。
青年满脸冷漠,不似正常人,表情少的可怜,他都那样说了,居然连个气愤都没有。
时愿没有感情吗?那他喜欢什么?
时逢自问自答。大抵是花烟吧。
有些自私自利的人,就喜欢把感情寄托在死物上。
……
时逢昏过去了。再次睁眼,眼前豁然一亮。
面前不是漆黑水镜,也不是脑海神识。
而是一大片开的灿艳艳的桃花林。
四周的花……倒也不像花,略看去,一团团,一簇簇柔嫩的粉云漂浮,沿着山边起伏柔柔软软铺开。猝不及防撞进时逢心间。
与其说是置身于满天桃林中,不如说是赴了场隔世的约。
视线内摇摇晃晃出现个青色身影。
那人提着酒坛,一深一浅的走着。乌黑墨发长至脚踝,不搭理也不簪发,懒散散的披在脑后。
墨发下露出的颈子极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病弱的白。映着粉色桃林,倒别有一番风味,好看的要紧,也让人心疼的要命。
这是谁?
是原主的记忆?
想法发出就被时逢否认了——随着青衣人行走,视线中已出现个方寸水亭,而在水亭里,托着下巴眼眸闪闪的人,正是暮溪风。
又不像是他认识的暮溪风。
这位暮溪风身姿挺拔修长,犹如挺立的雪松,带着隐隐抗拒靠近的寒意。
眼型狭长,瞳孔颜色极深,泛着高高在上的神情。长眉入鬓,眼眸含笑,冷意也在看到青衣人时,尽数消失,宛如阳春融冰。
原主先前不识暮溪风,跟别提在水亭共赴醉了。
时逢想不出,唤了半天系统也没反应。此刻他虽能清晰的感受到是梦境,却始终睁不开眼。
只能眼睁睁看着。
青衣人方到,暮溪风就殷切的迎上去,暧昧的揽住纤细腰肢,将那人虚虚拢入怀,关切道:“师兄怎得喝这么多?”
时逢看不到他怀中人的模样,只能看到暮溪风眉眼弯弯,眼底满心欢喜,目光黏在那人身上,有股少年特有的愣气。
“不是说等我一起喝吗?师兄惯会骗我。”
“嘿。”那人惊呼出声,聚力抬手想要打他,力道却因喝醉软绵绵的,最后落到脸庞,只不轻不重地掐了两下,“你管我啊,你以为你是谁,我看你是皮痒了。”
他说着说着手就脱力的下落,暮溪风连忙俯住他的手掌,带着他摸上自己的脸,还亲昵的蹭了蹭,软声道:“师兄——我错了。”
时·直男·逢,吸了吸鼻子,明锐察觉周身气氛变得暧昧甜蜜起来。
不禁瞪大眼,下意识冲上去想要推开暮溪风,“你不是某点后宫流男主吗?怎么跟一个男的拉拉扯扯!”
待手直愣愣从暮溪风胸膛穿过,时逢才记起来身处梦境中。
“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时逢咬牙切齿。
“师兄——”暮溪风见那人不理他,又开口撒娇。
以时逢这个视角,能清楚的看见暮溪风表情。嘴上甜甜蜜蜜撒娇,甚至还拉着对方衣袖甩了甩,实则眼底深沉一片,满是偏执占有。
暮溪风把怀中人颠了颠,后者眼睫蒲扇,乖顺的靠在暮溪风怀里,“睡着了?”
因着暮溪风的动作,时逢也看清怀中那人的脸。
心底咯噔一下,惊悚感油然而生。四周陡然变冷,粉红的桃林都泛着诡异。
暮溪风怀中那人的脸,与他现世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