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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青山盼走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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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见着暮溪风来了,连忙摸了把脸,确认易容还在。
少年跪坐在地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容颜,眼窝凹陷颧骨突出,其貌不扬还有唇边圈诡异的胡子。
简直是糙汉扑白面,奇丑无比。
璟霄皱眉,默默的把火光移远些。相比他,文师弟就显得大方许多,少年咧着嘴,好奇的打量时逢,“你这大半夜来青山盼作甚?别告诉我你的老,你的小,都在青山盼。”
文师弟自小被师兄们庇佑,天性单纯,不免有孩子心性,想到啥说啥。
火光蹭在时逢脸庞,添了番别样感觉,阴影下那双眼灵动的滴溜溜乱转。不等他回答,腰身就被人环住,直愣愣把他提溜起来。
“地上凉,去篝火边坐着。”
火光映的少年眼底,明灭间荡亮古潭,颇显温柔。暮溪风语气极轻,弯腰细致的替时逢拍掉衣衫沾到的枯叶泥土。
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把人拍散似的。
时逢:“……”
他记着扮演的人设身份,后撤步躲开不轻不重拍在身后的手,胡子一抖,状若受惊,差点咬掉舌头,“哎哎,小兄弟……你,你这是在干嘛?”
“认识?”
注意到暮溪风的动作,璟霄手腕翻转,将剑负在身后,凌冽的剑锋划断枝头,眯眼看着他。
鼻间漂浮清淡药香,暮溪风长刘海掩下的眼里满是精光,拖着时逢就要往篝火边走,闻言点头,忍不住感叹,“我与他,何止是认识啊。”
时逢挣不开他,眉间浮起怨意,暮溪风对待他的态度,着实不像对待头次遇见的人。
心中逐渐起疑,难不成……暮溪风已经发现他了?
时逢不信暮溪风会诚心替一个陌生人开拖,只能是因为一件事。
——暮溪风知道他的身份。
主角未免也太敏感了吧!时逢委实想不通哪里露出马脚,仰头与暮溪风耳语,“你认出我了?”
气音弱弱的拍在时逢耳廓,有些发热,暮溪风说的不太自然,“少爷风华绝代,自是认的出,况且……”
粗粝的指腹按压在少年脸上,轻而易举留下道痕迹,凉意透着柔软皮肤。暮溪风摩挲着他的皮肤,妄想找到易容的痕迹。
忽的俯身,暮溪风与时逢四目相对,鼻间萦绕的药香更重了。
暮溪风收回手,在时逢看不到的地方,碾了碾指腹,“况且我不是跟少爷说过吗?你太好认了。”
只要这药香一日不消,他就能认出这人。而且,这人显而易见已经被腌入味了。
他是逃不掉的,他一直都会认出他。
篝火旁李邱摇着脑袋,起身拍了拍屁股,摸着胡子道:“也不耽误时间了,现在启程去找坟地,至于你,既然溪风认识就先跟着我们吧。”
李邱如是说道。
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青山盼,怎么想都不简单。
李邱在修真界摸爬滚打几百年,趟过的混水多了,见过的人也就多了。
他朝着璟霄示意,璟霄昂首,快步走到暮溪风身边。
“不如先把这位兄弟放下来,也不知今夜会耽误你多少事。兄弟你家哪的,家有几口人呐,我给你几块灵石吧。”
眼见着暮溪风把时逢放下,璟霄就要上前作势要拽住时逢手腕。
暮溪风眼底一闪而过寒光,勾唇挡住璟霄,顶着如此清秀俊逸的容貌,说话当真很有信服力,“师兄,这么打听别人家事不太好吧。再者,我与他是好友,半夜来陪陪我不行么?”
“难不成,修仙还不能有个知心好友了?”他反问道。
李邱摩挲胡须,眼底晦暗不明。
暮溪风天生剑骨,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他可不想暮溪风耽于凡间情感,答道:“那倒不是,只是凡人命数有限,两者终是有鸿沟。”
“有些感情,趁早断了才好。”
暮溪风只听到李邱前面的话,后面的自动屏蔽。他眼神亮了亮,不自觉盯着身前走的少年,及那人露出的修长白皙脖颈。
他磨了磨发痒的犬齿。
若是可以的话,他想带少爷去剑宗。仙路漫漫,有人在旁才好。
时逢本不欲插话,他是这一行多出来的人,已经猜到李邱开始怀疑他身份了。但此次出来为的就是调查青山城走尸。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时逢作风,瞳孔滴溜溜转,想到同行某个口无遮拦的人。眉梢染上笑意,状似无意的开口,“公子们全是修士吗,看着不像啊,话本中的修士不都是开天辟地,脚踏七色祥云,手握万丈长剑。”
说罢,眼神有意无意的投到璟霄手中那把剑上。轻蔑之色油然而生。
他说话时眼里宛如流光浮现,令人厌倦不起来,真像是凡人求知的无辜模样。
文师弟闻言气恼,哒哒哒几步跑到他身旁,“我们当然是修士啦,你看的那些都是神话过的,真正的修士才不是这样。”
尤其是他们剑修,苦不堪言,一度被誉为穷剑修。
时逢点头,适宜抛出问题,“仙人们我们去哪?”
文师弟冷哼出声,“当然是去调查走尸了,我们的小师弟可能是走尸来源,眼下就是要找到他的尸首,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也不能全怪他,分明就是那悬壶阁。”文师弟恶狠狠的说完,就感觉肩膀一疼,抬头发现说皱眉瞪着自己的璟霄。
这才察觉自己多说。
瘪嘴道:“本来就是嘛。”
语调不高,带着深深的幽怨。
走尸毁的不是青山城,而是青山城百姓。走尸到来的不是简单死亡,伴随病疫的,是感染失去理智。
是灾乱,是恐慌,是无助,是无措。
是繁华街道,到破败不堪。
青山城街道的热闹再也不是嘈杂人声,而且走尸们喉间的嘶吼。
正是这样,修士不应该更以己度人吗,怎得还埋怨别人。
悬壶阁,悬壶阁,又是悬壶阁。
“据我所知,走尸这件事不怨悬壶阁吧。”时逢真想把文师弟脑子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水。
合着那天悬壶阁献祭的修士被脑水冲刷,全忘了。
只记得悬壶阁的药。
等等……
悬壶阁的药?
奇异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时逢如芒在背,背脊犹如攀爬了条蛇,直冒冷汗。时逢脚步变缓主动靠在暮溪风身前。
猝不及防凑上来具少年躯体,暮溪风一愣,“怎么了?”
时逢没回答,而是狠狠扭头,往后看去。
深暗的夜,宛如披上好的布匹。在林间不远处,晃着两只亮晶晶的点,映着叶声有些寂寥骇人。
但时逢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亮点,而是眼睛!
一双发光的眼睛!
时逢瞳孔猛缩。
再次眨眼时,那地方的眼睛,已然消失不见。
“没事,我没事。”时逢惊慌失色,要是先前的感觉都是巧合,那么这次他敢肯定。
走尸,是跟着他的。
那怪物……
时逢不敢往下想,思绪触及惊涛骇浪。惊恐定格脸庞,时逢扯着生硬的嘴角,转头对着李邱说:“仙人们还是快去复命吧,我瞧这走尸没那么简单,青山城不安全了。”
对比他,李邱就很泰然。
甚至不走了,引着大伙停下。
“青山城不安全,我们走后,那你呢?”李邱不紧不慢,娓娓道来,那身发白道袍在夜色下很显眼,“青山城幸存百姓少之又少,大多被各世家联盟庇佑,而你,独自来青山盼。”
“小伙子,够有胆量啊。”
老者笑眯眯的,眼角皱纹都勾勒着慈祥,“如今的悬壶阁就是众矢之的,帮悬壶阁开脱……”
剩下的话吐出口,李邱依然笑着盯时逢,“你可能就不好脱身了。”
在他说话期间,璟霄不动声色的带着师弟们把时逢圈了起来。
长剑出鞘,做足了准备。
剑锋寒光划破玄月,刺破了时逢心中那一丝丁点儿惊慌,眉宇间的病气都挥散不少,“这是何意啊?”
李邱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却看不出他的修为,只能断定来者不善,“何意?小伙子,我劝你尽早说实话。”
时逢腕间汇聚灵力,防备警惕的环视众人,时刻做好准备。
看样子他也不能跟着去调查了。
时逢觉得很亏,难得出来一趟,什么也没调查到。
他愈想愈气,越发觉得要把这火算在李邱身上才好。
剑拔弩张的时刻,忽然有道清润男声插了进来。
“长老,我愿以我性命为担保。他与悬壶阁无关,且他说的句句属实。”
暮溪风单膝跪地,撩开剑宗弟子银白的弟子袍,满眼决绝,“事发后,我曾亲自入过悬壶阁。”
“病疫走尸药无医石,还是一位名为妍涵的医师发觉解决办法。”
“此病不可医,只可转移。所以悬壶阁上下所有医师,皆为此献祭,愿以性命换青山城如初!”
正当暮溪风说的愤慨时,一道青色灵力幻做的灵箭蓦然刺向李邱。
“啧啧啧,我就不说你奈我何?”时逢挑衅道。
李邱到底是元婴修士,时逢的攻击对他来说简直是不痛不痒。老者起跳,大甩衣袖,那灵箭冲入衣袖,没了踪影。
“人呢?长老,人不见了!”
“不对不对这不对,他有灵力,他不是普通的凡人!”
李邱落地,锐利的眼神掷到时逢消失的地方,随后转到暮溪风身上。
少年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唇畔启合,未出口的话哽在喉,眼底交织惊讶与意外。
右眼下有道细小溢血的划痕——被那道灵箭划破的。
璟霄立马上前,“长老,此人修为不明,周身却无灵力波动,我们注意到时,他已经不见了。”
璟霄对老者的禀报,如同巴掌狠狠打向暮溪风,将之前的担保,拍的粉碎。
温热的液体流淌到下巴,聚集最后藏入衣襟。
暮溪风指骨捏的发白,眼中俱是狠厉。若先前盈在鼻间的是药香,那现在的就是浓烈血腥味。
……
逃跑瞬移一次,耗了他二十积分。
时逢十分肉痛,想着下次换身份一定要换个能修炼的壳子。
毕竟都来修真界了,不修炼一下怎么行。
少年解开易容,抬手间换回衣衫,周身被阴冷包围,大步走进祠堂。
祠堂的诵经声已停,墙壁上的壁灯灭了几盏,幽暗的光侃堪直达门边。
时逢顿步,如秋水的眸审视着深处,甫一进门,阴风铺面撩开额前发丝,时逢惧冷有些哆嗦。
视线内满片黑暗,看不清高台上的牌位。
事实表明,时逢的预感是对的。
他不走了,黑暗处那人忍不住了。
男声顺着阴风而来,带着令人瑟缩的寒意。
“逢儿啊,怎么学不乖?是兄长太纵着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