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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你、你、你……”我用颤抖的手,指着罪魁祸首的鼻子。
      惨叫声惊动了瑞秋,她三步两步从外间赶进来,捂着我的嘴:“格格,你轻点儿,要把人都招来么?”
      我怒火中烧:“你还敢说!他怎么在这里,昨晚上你去哪儿了?”
      瑞秋委屈的看着我:“奴婢在外间。”
      “我叫她出去睡的。”罪魁祸首——胤祯——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补充道。他只穿着贴身中衣,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我转而向他低声咆哮:“你!你!——你凭什么睡我的床?!”我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心里一阵后怕。虽说胤祯还只是个小破孩子,可毕竟男女有别,要是他在这里过夜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永和宫的主儿非宰了我不可。我的一世清名呀,眼看就付诸东流,还居然毁在这么个任事儿不懂的小破孩子身上!
      胤祯根本不理睬我的指控,他满不在乎把我按回被窝里:“这也是我额娘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睡在这里?”说完又给我掖好被角。他跳下床,瑞秋赶紧取过外衣给他穿上。他摸着我的额头说:“好多了,不象昨天那么烫手。”
      我被他的回答气得发昏,拍开他的手,不依不饶的嚷道:“你别打岔!别以为你是阿哥就能胡来,你叫你妈怎么想?叫别人怎么想?你居然敢……”我猛地住了口。只顾着气急败坏的控诉,我倒忘记了胤祯是个好奇宝宝,年纪又小,如果他问我“想什么”,那可把我难住了,叫我怎么跟个小破孩子解释。出乎我意料的是,胤祯这次不发挥他的十万个为什么了。他站在我身边,目光游移不定。半晌,他才迟疑的挤出半句:“我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这小鬼又想到什么了?我的好奇心差点儿大过了愤怒。可我忍住了,我在他的话里嗅到一丝异样。于是我干脆闭上眼睛不答话,用沉默表示我的愤怒,只从睫毛底下偷望他。
      胤祯又站了片刻,吩咐瑞秋:“小心伺候着。我出去一下。”
      我听他的脚步声去得远了,这才睁开眼睛,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瑞秋!”
      瑞秋眼珠骨碌一转,伶俐的答道:“奴婢知道格格要说什么。可十四爷是主子,他的话奴婢不敢不听。”
      刁奴!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伶牙利齿了?但她说的也是实情,何况是摊上了十四霸王。我泄了气,半晌才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四爷来看了格格,叫添了火盆,又看了格格的药方子才出去的。格格还跟四爷说话来着。四爷走了以后,格格一直在睡。四爷后来又叫了太医来瞧过格格,十三爷也来了,格格都不知道。”
      “我问你他什么时候来的?”我莫名的一阵烦躁。
      “十四爷先头就来过一次,格格正睡着,后来给娘娘叫走了。晚上十四爷又过来了,一直守着格格,奴婢请十四爷回去,爷不肯,把奴婢撵了出去。”
      我又闭上眼睛。
      “瑞秋。”
      “格格?”
      “我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和膳房的人说。”
      瑞秋刚站起来,就听到胤祥在外间轻声唤道:“瑞秋,瑞秋。”
      瑞秋急忙迎出去:“奴婢给四爷,十三爷请安。”原来四阿哥也过来了。我赶快坐起来,抓了外衣套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胤祥也住在南三所,他可知道胤祯一夜没有回去。胤祯刚从这里出去,不知道给他们碰上没有?还有,胤祯说“我并没有”那时的神气,怎么那样古怪呢?
      “小齐儿可好些了?”胤祥的声音透着担忧。
      “回十三爷,好多了,这会儿正嚷饿呢。”
      “哦?那我可送对东西了。”胤祥松了口气,和四阿哥一前一后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我在床上欠了欠身:“四爷,十三爷。”
      胤祥走到我床边坐下,仔细端详我一阵:“才一天,人就憔悴下去了。都是我不好,叫你去雪地里疯跑。”
      我赶快说:“不相干。是我自己湿着头发就睡了。”
      他摇摇头:“那些太医真是废物,竟让你病得这样厉害。”
      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宫里的小角色,太医肯来瞧也只是碍着德妃发话了而已。我还没说话,四阿哥坐到我床前的椅子上,插话道:“兰齐,说你嚷饿了?”
      “正是呢,”胤祥接道,“光顾着说没用的话了。”说着把手中的食盒子递给瑞秋:“还是热的,盛过来看格格喜不喜欢。”
      瑞秋去把东西盛上来,一碗香米饭,一碟溜菜心,一碗冬菇鸡汤,表面的油珠儿已经被细心的撇去了,都腾腾冒着热气。我昨天中午就没怎么吃饭,又饿了一夜,这会儿肚子直唱空城计。瑞秋说去传膳,我知道传来也不过是一些清粥小菜,现在看见这些东西,不由得喜出望外。
      “谢十三爷。”
      “呵呵,是四哥府里的厨子做了送进来的。”
      四阿哥淡淡的说:“是十三弟想得周到,菜也是底下厨子做的,我不过吩咐一声罢了。”
      “呃,那……谢四爷——府上的厨子。”
      我顾不得形象,端起碗就狼吞虎咽。我嗓子还有一点疼,可已经不碍事了。兰齐的身体倒是比梁诗华壮呢。吃完饭瑞秋又打来水给我漱口擦脸。我精神好多了,就歪在床上和胤祥东拉西扯,四阿哥在一旁喝茶,偶尔插上几句。
      正聊得热闹,外间传来一阵响动,接着门口飞进一个人来,“扑通”一声掉在我的床前。胤祯跟着就从外面走进来。
      我和胤祥都住了口,诧异的看着那人。他穿着太医服色,一从地上爬起来,就跪在我面前磕了一个头,颤抖着说:“奴、奴才、给格格、请、请……”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刚抬到一半儿,他忽然惊恐得脸都变形了,“扑通扑通”一个又一个响头的磕下去,一边磕一边哭喊着:“饶命呀,饶命,奴才该死,奴才无能,求格格大发慈悲,饶奴才一命……”我更加莫名其妙:看胤祯,他拧着头望着窗台;看胤祥,他只是笑。
      四阿哥冷冷的说:“并没人要你的命,你来干什么?是瞧病的吧,那你好好瞧瞧。”
      “喳。”那人趴在地上,浑身哆嗦。
      胤祥催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
      “喳,喳。”那人几乎是爬到我身边,抖索着伸出手,“请,请格格、的脉。”
      他抖成了一个筛子,让我既不明白又同情。我把手伸给他,安慰道:“我已经好多了,就是嗓子还有点儿疼,有些没力气。你瞧瞧,我该用点儿什么药?”一面说,一面拿眼神责问胤祯。他那个霸王性子,准是让这太医吃足了苦头,看把人吓得这样。
      这太医把着我的手腕儿还在抖,脑门儿上全是汗,又不敢去揩。四阿哥冷哼了一声站起来,平板着声音向我说:“兰齐,你先歇着。我们出去了,回头再来看你。”
      胤祥跟着站起来,临走拍了拍太医的脑袋:“这回可知道好好瞧了……”说着向我一笑,跟着四阿哥出去了。胤祯向他们欠欠身,站着没动。等那两人都出去了,他才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用靴子尖儿点了点太医的肩膀:“别抖了。爷说了,好好瞧,瞧过了就让你回去。”
      太医擦了把汗,深呼吸了几下,终于止住了抖。他给我号好脉,瑞秋过来带他到外面写方子。我瞪着胤祯,等他给我解释,他却低着头不说话。一时瑞秋进来,说药方子开好了,已叫人去煎药,那太医不敢走,跪在外头等示下。
      胤祯不耐烦的说:“叫他滚吧。”
      瑞秋出去传话,只听见那太医连滚带爬的抢出门去。我想起他昨晚上撵走瑞秋,今天肯定又去恐吓了太医,这个霸王,霸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我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刚去哪儿了?”
      胤祯转向我,把我按到枕头上,给我搭上被子,自己抽身坐到椅子上,只管看着床顶的帐子发呆。他若有所思的把玩儿着自己的辫梢,看起来和平时大不一样。
      “我和你说话呢!”我被他气怔了。
      他把眼睛移到我脸上,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我刚去太医院了。”
      “你怎么去胡闹了?你……” 我翻身坐起来瞪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胡闹?你也看见了,他可不是见着我才叫饶命的。”
      “啊?”
      他又把我按到枕头上,笑嘻嘻的说:“十三哥昨晚上就去了太医院,太医院里的家什全被他砸了,嘻嘻。四哥也去了。我去的时候看他们跪的那一院子,说是四哥发话儿了,说你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叫他们起来,若是瞧不好你,就把昨儿瞧病的都杖毙。”
      “什么?!”我一骨碌爬起来,“杖毙”两个字震得我耳朵轰隆作响。
      胤祯第三次把我按到枕头上,一脸的无辜:“我去只是另叫了一个太医来瞧你,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我心乱如麻,恨恨的看了胤祯一眼,有气无力的说:“是吗?我怎么看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新鲜着呢?”

      八阿哥一听说我生病,立刻就打发人来回德妃要接我出去。德妃的意思也是叫我出去养病。我猜她对自己三个儿子大闹太医院的事儿也有风闻,巴不得马上把我这个麻烦精打发走。既然两相情愿,我当下就欢天喜地收拾包袱,准备打道回府。
      终于不用把本小姐的花样年华埋没在青灯古佛旁了,我乐开了花。可惜我还没笑完,四阿哥就来和我“话别”。一见他,我就想起“杖毙”,身上机伶伶起了一层栗子。我可没想到我的命还这样金贵,顶别人好几条,也不知道我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但是无论怎样,做人要有长远打算,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以备不时之需,当下我收敛起喜色,更努力压下心头的一点慌张,做出一副依依惜别的表情。
      四阿哥现在也不吃我这一套了,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用装了,门外头就听见你的声音,就差唱起来了。”我估摸着要能赶紧淌几滴泪儿,效果会比较真实,挤了一阵,什么都没挤出来。我放弃了,回道:“回四爷,长歌——当哭。”
      他向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嘴角牵动了一下:“怎么讲?”
      这算哪门子问题?我张望着门外,胤祯刚刚出去帮我收拾书——是我从八阿哥府里带过来的,平日放在我抄经的地方——他怎么还不回来?瑞秋虽然在身边,可她比我还躲得远,指望不上了。我使眼色给她,她抱定鸵鸟政策,坚定的凝视地面不看我。刁奴!
      “兰齐?”
      没办法,只有自救。我急中生智,或者说急中生怒,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脱口而出:“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哭就哭了,歌就歌了,死就死了!”
      四阿哥的目光霍地一跳,面色慢慢冷下来:“你知道了?”
      我那个悔啊,我真是病糊涂了,怎么在这位爷面前也这样放肆。他的目光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得我心一阵颤栗:“那么你……”
      “四哥,小齐儿。”
      胤祯的声音打破了让我窒息的空气。他站在门口,身后的小太监捧着我的书匣子,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有一刹那亮得令人眩目。
      “收拾好了?”四阿哥站直身子,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板。
      “好了。”胤祯瞧着我说。
      我向四阿哥蹲了福,拉了一下胤祯的手:“走吧?”
      “走吧。”他牵着我转身跨出门槛。
      我又去辞德妃。德妃象是在后院儿听唱曲儿,我和胤祯站在外间堂上,听到一阵细细的歌声飘出来:
      “……
      翠凤毛翎扎帚叉,
      闲踏天门扫落花。
      ……”
      等了半晌,德妃才从里面走出来,说了些“回去好生将养”一类的话。又吩咐胤祯:“你四哥、十三哥呢?都进来,听完了曲我也听你们讲讲念的书。你别乱跑,先进去陪我听听曲儿。”胤祯满脸不情愿,我在心里苦笑:也许德妃“风闻”的,比我猜想到的还要多……
      出得宫来,接我的车已等候多时。我上了车仍是心事重重。德妃院儿里的曲子似乎一直飘出了紫禁城外:
      “……
      你看那风起玉尘砂,
      猛可的那一层云下,
      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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