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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1 ...

  •   晨练的哨声准时响起,惊破了军营的寂静。高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利落地穿上作训服。牛满仓还赖在床上哼哼唧唧,被高粱一把掀了被子:“起来!三分钟集合!”
      整个三班在操场上列队时,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
      高粱站在排头,身姿挺拔。他眼睛扫过每一个战士,最后落在牛满仓脸上,停留了两秒。
      牛满仓心虚地低下头。
      “今天进行五公里武装越野,”高粱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要求全副武装,最后一名加跑三圈。听明白没有?”
      “明白!”战士们齐声回答。
      晨跑结束,高粱把牛满仓单独叫到一旁:“你小子,昨晚是不是又跟人瞎咧咧了?”
      “班长,我……”牛满仓挠着头,支支吾吾。
      “我什么我,”高粱压低声音,“我跟马干事的事,不许再到处说。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清楚了!”牛满仓连连点头,“我就是……就是替班长高兴。”
      “用不着你替我高兴,”高粱板着脸,“管好你那张嘴就行。要是让我听见什么风言风语,第一个收拾你。”
      “保证不乱说!”牛满仓挺起胸脯,又忍不住凑近了些,“班长,那你跟马干事……到底……”
      “训练去!”高粱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看着牛满仓跑远的背影,高粱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哪都好,就是嘴太碎。他转身准备回连部,却看见马晓东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相机,显然刚才那一幕全被拍下来了。
      “马干事早。”高粱赶紧立正。
      “早,”马晓东放下相机,“秦团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现在?”
      “嗯。”
      高粱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吧?他快步走向团部,一路上脑子转得飞快。
      秦汉勇的办公室里,这位团长正对着沙盘沉思,听见敲门声才抬起头:“进来。”
      “团长,您找我?”
      “坐。”秦汉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军校进修的事,政审材料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明天任务回来就交到政治处。”高粱回答。
      “嗯,”秦汉勇吸了口烟,“这次机会难得,全师就五个名额。你去了要好好学,别给夜老虎连丢人。”
      “是!保证不给连队丢人!”
      秦汉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跟马干事……以后怎么打算?”
      高粱愣了愣,没想到团长会问得这么直接:“报告团长,我……我们还没具体商量。”
      “要商量,”秦汉勇弹了弹烟灰,“马晓东这个人我了解,他既然认准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到底。但你也要为他考虑。”
      “我明白。”高粱低下头,“团长,我……我想问问,当年您在老山前线那位战友……”
      秦汉勇的眼神暗了暗:“他叫□□,是我带的兵。人很好,军事素质过硬,就是……就是跟他那个对象的事被人捅了出去。”
      “后来呢?”
      “后来?”秦汉勇苦笑,“两人都转业了,一个回了东北老家,一个去了南方。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高粱,”秦汉勇掐灭烟头,“我不是要吓唬你。只是提醒你,这条路不容易。你们要面对的,不只是部队里的闲言碎语,还有各自的家庭、前途……”
      “我没有家人,”高粱抬起头,眼神坚定,“我唯一的家人就是马晓东。至于前途……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秦汉勇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行了,去吧。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是!”
      从团部出来,高粱心里沉甸甸的。他走到训练场边,看见马晓东正在给战士们拍照。阳光洒在他身上,相机在他手中熟练地调整着角度。
      “马干事。”高粱走过去。
      马晓东转过头:“谈完了?”
      “嗯。”高粱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马晓东,关于我们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马晓东收起相机,看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才秦团找我,说了些话。”高粱如实说,“我在想,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两人走到训练场边的树荫下。远处传来战士们训练的口号声,近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
      “高粱,”马晓东开口,“我在边防待了十几年,见过太多生死。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高粱的心猛地一紧。
      “我不想躲躲藏藏,”马晓东继续说,“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但现实是,我们现在都在部队,有些事不能太张扬。”
      “我知道,”高粱急切地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
      “但我在乎,”马晓东看着他,“我在乎你的前途,在乎你在部队的发展。你现在正是上升期,不能因为我的关系受影响。”
      “可是……”
      “听我说完,”马晓东打断他,“我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刻意隐瞒,但也不必到处宣扬。顺其自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高粱愣住了。他以为马晓东会让他小心谨慎,甚至暂时保持距离,没想到……
      “你是说……我们可以正常相处?”
      “嗯,”马晓东点头,“就像现在这样。你是班长,我是宣传干事,该工作工作,该训练训练。私下里……我们自己知道就行。”
      高粱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我懂了,”他用力点头,“就像……就像当年在云南,你教我认字那样。”
      马晓东的嘴角微微上扬:“对,就像那样。”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马晓东拍拍高粱的肩膀:“去吧,该训练了。”
      “那你呢?”
      “我去师部送照片,下午回来。”
      “好。”
      高粱跑向训练场,脚步轻快。他回头看了一眼,马晓东还站在树荫下,目送着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一刻,高粱忽然觉得,十五年的等待,十五年的努力,真的值得。
      下午的训练格外艰苦。全连进行野外生存训练,要在山林里待够二十四小时。高粱带着三班钻进密林,按照地图指示向预定地点前进。
      南方的山林湿热难耐,蚊虫肆虐。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荆棘丛中穿行,汗水浸透了作训服。
      “班长,还有多远?”一个新兵喘着粗气问。
      “按地图看,还有五公里。”高粱抹了把汗,“坚持住,天黑前必须到达。”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呼。一个战士脚下一滑,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小刘!”高粱大喊一声,立刻冲过去。
      山坡很陡,那个叫小刘的战士被卡在半山腰的树丛里,脸色苍白,而且受伤了。
      “别动!”高粱朝下面喊,同时迅速解下武装带,系在树干上,“我下来救你!”
      “班长,危险!”牛满仓拉住他。
      “松手!”高粱甩开他,抓着武装带慢慢滑下山坡。
      山坡上的碎石不断滚落,好几次差点砸中高粱。他咬着牙,一点点接近小刘。
      “班长……”小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腿……动不了了。”
      “别怕,”高粱安慰他,“我背你上去。”
      他检查了一下小刘的伤势,左腿可能骨折了。高粱小心地把他扶起来,用武装带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抓着绳子,一步步往上爬。
      每爬一步,都异常艰难。小刘的体重加上全副武装,让高粱的手臂青筋暴起。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不敢停,咬着牙继续向上。
      快到坡顶时,武装带突然松了一下。高粱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
      “班长!”上面的战士们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紧!”马晓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高粱抬起头,看见马晓东半跪在坡顶,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绳子。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马干事?你怎么……”
      “别说话,先上来!”马晓东用力一拉,把高粱和小刘一起拽了上来。
      两人瘫倒在坡顶,大口喘气。战士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小刘处理伤势。
      “你没事吧?”马晓东看着高粱,眼神里带着难得的紧张。
      “没事,”高粱摇摇头,看着他被磨破的手掌,“你的手……”
      “小伤。”马晓东站起身,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继续前进,天黑前必须到达预定地点。”
      “是!”
      队伍重新出发。高粱走在最前面,马晓东跟在队伍最后。两人隔着整个三班,没有任何交流,但高粱知道,马晓东的视线其实一直落在他身上。
      天黑前,他们终于到达预定地点。战士们搭起帐篷,生起篝火。小刘的腿经过简单固定,疼痛缓解了不少。
      高粱安排好哨兵,正准备去检查周边地形,马晓东叫住了他。
      “给。”马晓东递过来一个水壶,还有一小包饼干,“你没吃晚饭。”
      高粱接过,心里一暖:“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呢。”马晓东在他身边坐下,“今天……很危险。”
      “当兵的,哪有不危险的。”高粱咬了口饼干,含糊地说。
      “不一样,”马晓东看着跳动的篝火,“危险是常态。但在这里……我不想看你受伤。”
      高粱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看着马晓东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突然问:“马晓东,你在边防的时候……想过回不来吗?”
      “想过,”马晓东平静地说,“每次执行任务前,都会写遗书。”
      “那……你写过我吗?”
      马晓东转过头,看着他。火光在他眼中跳动,像暗夜里的星辰。
      “写过,”他轻声说,“每次遗书里,都会提一句:如果回不来,请转告高粱,让他好好活着,别等我。”
      高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低下头,用力咬着饼干,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哭什么,”马晓东拍拍他的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就是……就是心疼,”高粱抹了把脸,“这十五年,你一个人……”
      “都过去了。”马晓东站起身,“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训练。”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高粱:“对了,郑师长让我转告你,明天下午去他办公室一趟。”
      “师长找我?”高粱愣住了,“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了。”马晓东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
      高粱坐在篝火边,看着马晓东离去的方向。
      师长找他,会是什么事呢?
      夜渐深,山林里响起虫鸣。高粱钻进帐篷,躺在睡袋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马晓东说的遗书,想起十五年的分别,想起今天山坡上那只及时伸出的手。
      翻了个身,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并肩站着,笑容灿烂。
      “马晓东,”他轻声说,“这辈子,我认定你了。”
      明天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高粱知道,只要有马晓东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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