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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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冬日，晚风徒增了些许悲凉，燕国公府与太师府今晚却是烛火通明，颇有些热火朝天的意思。明日沈含章便要与那崔仁成亲，虽说是前世今生第一回，但沈含章仍如往常般平静。
不过今日，沈含章可是足足忙了一整日，就拿辰时开始的展妆一事来说，即便不是沈含章逐个查验，但也要守着等待最终的核对，可谓无聊至极哈欠连天。
燕国公这脉人丁稀少，族内年长者也只剩下了沈含章的四叔祖，今日由贴身仆从将他抬至中庭，他仰躺于圈椅之上拿着奁单，手指指到哪件家具，那仆从便回禀情况如何。府中东廊那边是沈含章院里的傅姆，正手拿量尺一匹一匹布仔细量，生怕让沈含章吃到一点亏。西厢则是掌计们捧算盘核对田契，宅子铺子一间都不能少。
忙活到午时前夕，众人才陆陆续续停下，报给芍药之时便已到了正晌午，沈含章随意看了看便将单子搁置到了一旁，心想着偌大的燕国公府要是连嫁妆都出了岔子，燕国公的官那可真就白作了。
“娘子，不仔细瞧瞧么，可别让人克扣了那嫁妆。”芍药将沈含章要吃的杏仁酪摆在几案上，眼神切切地看着那单子，恨不得钻进去帮沈含章核查。
沈含章眼里却只能看见那杏仁酪，一口下去真是甘甜滋润，缓解了沈含章不少秋燥，眯着眼品味了一息，沈含章才注意到芍药的殷切，便允了芍药的心意，让她好好看看，免得她一直心惊胆战。
用过膳，也到了沈含章眼瞧诸多贺礼的时候，前厅内黄绸案上摆着的是皇室礼，圣人所赐九树花钗冠高高摆于正中，两侧分别放着皇后与晋阳公主的贺礼。
有些怪异，沈含章心想，往常太子殿下的贺礼总是早于所有人送来，这次却不见踪影，兴许是太子府这段时日也繁忙得很，阖府都忘了此事。
朱匣台之上乃是宗亲所赠，惯是些家常能用的东西。青函架之上则是文官武勋所贺，文官所赠自是文雅，那群武将却甚至送来了金丝软甲，沈含章瞧了都有些汗颜。
闺阁小女儿们递来的东西不在外面，而是在沈含章的螺钿奁里，有王家娘子送来的双鲤锁心佩，司马家娘子送来的金丝镯，还有许多，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沈含章一向都爱把玩这些。
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沈琳琅的贺礼也在此时匆匆奉上，“阿姊，这物你可要佩好，免得有人对你居心叵测！”沈琳琅伸手从袍子里掏出了个小匣子，这匣子窄长，拿到手却沉甸甸的。
沈含章好奇地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个手腕粗细的皮质簪筒，沈琳琅见状屏退了众人，将门窗都关了起来，悄声在沈琳琅耳边说道：“这可是我特地去那黑市寻来的好玩意，内里藏着个袖箭，阿姊戴上试试先。”
“当真有这么稀罕的玩意？”沈含章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将那簪筒解开，绑在了手腕上，同时沈含章的无名指之上也套上了机关，连接着下层皮革，只要稍稍用力握拳，便会有箭射出，确实精妙。
“阿姊你瞧，还是阿妹我最想着你，怕你离开燕国公府遇上什么危险，你成亲之后可千万莫把我忘了，像程家十三娘一般，一成亲便把她阿妹抛之脑后，鲜少回府。”沈琳琅仰躺在榻上，自觉惆怅不已，她知晓现在的风俗：女子成亲，便是夫家的人，可她对这些甚至有些憎恶。
沈含章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沈琳琅的头，如今即便她不想成亲，也非成不可，务必要通过他来悄悄给八皇子递消息，有剧情卷轴这个上帝视角在，不怕八皇子不能登基。
“你呀，想到哪里去了，我当然会时不时回来瞧瞧，再说你阿姊我又不是被关在牢中不能出来，平日里咱们姊妹还是能一同上街游玩的。”阳光洒在沈含章的身上，模糊了她脸庞的轮廓，莫名让沈琳琅安下心来，他们姊妹自小没分开过，这实属头一次。
“好了好了，快起身罢，过会子便要祭告三灵，给你阿姊留些时辰准备准备。”沈含章拖着沈琳琅的头和背，将她轻轻扶起来，沈琳琅恋恋不舍的待了一刻才离开。
所谓祭告三灵，便是祭祖先、祭织女和祭床母，是在沈含章香汤沐浴之后，最后要做的事。沐浴后，先是由全福夫人用五色丝线绞面，再进行着装更衣，之后便是辞亲礼，沈含章跪别父母，献上青丝履，燕国公回赐了她一把青铜剑护身，柔娘子则是在沈含章腕上系上一条五色缕。
因着燕国公性急，所以仪式并不拖沓，一番流程下来，差不多才到了关坊门的时辰，沈含章本就是不怎么喜动之人，折腾到现在只想歪在榻上，一觉直直睡到明日才好。
此刻有人叩响了沈含章的房门，海棠打开门一瞧，是守内院侧门的侍女，名唤珍珠，海棠没好气地问道：“小珍珠，你现在不在侧门好好守着，跑来我们院子里作甚？”
“是、是东宫的王典内叫我来寻三娘子，说是有太子殿下贺礼，叫我别耽搁赶紧送来，我便找人替我看了门，三步并作两步来了。”珍珠年纪还小，有些委屈般的开了口，她没想到三娘子身旁的人这么不好相处。
海棠瞧她那个样子，白了她一眼，正要将她手里的贺礼拿过来，却见她二人中间横插进了一双手，是沈含章，她正昏昏欲睡，忽听见屋门口吵吵闹闹，叫人有些头痛，便自行下了塌前来瞧瞧有甚么事。
“禀三娘子，这是……”珍珠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含章打断，“我方才都听到了，你先回去罢，别耽误你做事。”珍珠圆圆的脸庞荡起了小脸，行了一礼便回去守门，心想三娘子也不像旁的姊妹说的那么瞧不起仆从。
关上门，海棠亦步亦趋跟在沈含章后面，沈含章瞧她精神也同样不佳，便嘱咐道：“先去睡罢，太子这贺礼应是未曾告知父亲大人，应算是私下赠我的，于明日成亲无碍。”海棠这才点点头，先去小憩片刻。
沈含章将烛火端到了书桌上，这才开始仔细瞧这匣子，这是个佛经匣，并不起眼，也没有太子相关的纹样装饰，只是萦绕着一股太子独有的沉香味。
犹豫了片刻，沈含章还是郑重地打开了匣子，里面空荡荡的，只躺着一枚双鸾金簪。沈含章将烛火又靠近了些，才堪堪看清楚这簪子的纹样，这簪子实在不像东宫所出之物，属实是粗糙了些，只能看出来是加工赶制的东西。
莫非这是太子亲手打造？沈含章这念头刚冒出头，便被自己强压了下去，太子与她充其量是表姊弟的关系，或者说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没道理亲自做簪子送给她，对于皇室而言这实在有些僭越，想到这沈含章又使劲晃了晃自己的头，对自己的想法有些失笑。
合上匣子，沈含章将这簪子放到了妆奁底层，想着之后也八成用不上这物，既不能随意丢弃，那便压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如同自己不时冒出来的怪想法一般，石沉大海。
沈含章这晚睡得却是出乎意料的安稳香甜，仿佛要成亲的人不是她一般，倒是芍药和海棠，这晚来来回回也没怎么睡，想着第二日便要跟随娘子去崔府就有些忐忑。
“娘子，娘子，该起了，快到卯初，再晚些时辰就要误了。”沈含章今日是在芍药急促的呼喊声中睁开的双眼，坐起身来的时候还有些糊涂，差点忘了自己不是在现代，而是早就来这书里十八载时日了。
沈含章的嫁衣层层叠叠，沈含章有些困顿，一边打盹一边被侍女们摆弄着，共有七重衣，每层还缀着五色丝线防止鬼祟，总是出身燕国公府，沈含章也从未穿过如此复杂的衣衫。
七树博山冠戴到沈含章头上之时，她才堪堪有些醒来，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这冠太沉，坠得沈含章脖子有些直不起来，芍药托起沈含章的头，又将皇后所赐的九树花钗插在冠正中位置，如此才算完工。
与此同时，海棠正仔细地为沈含章上妆，今日成亲事大，除了往日赴宴上妆的步骤之外，还要贴上金钿再描上斜红，须得用特制的胭脂，防止沈含章待会心中难受再哭花了妆容。
辰时一到，崔仁便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今日他倒是收拾得很齐整，喜气洋洋，下马射箭也是不在话下，三箭皆准确射中了门槛，周围旁观迎亲之人大喊好好好，一派喜气。
沈含章手里拿着扇子，与燕国公一同缓缓走了出来，芍药和海棠在沈含章身侧轻扶着她，免得沈含章看不到路，摔一跤便不吉利了。燕国公抖着手，从一旁侍从递来的盘子中，拿过蔽膝和缨络，虽说平日里他不怎么管沈含章姊妹，可到这个时候他又莫名生出了感伤，用袖子遮着脸默默擦去了泪水。
沈含章心里仍旧没甚么波澜，燕国公于她而言，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个称呼或者说是一个符号，她未曾在这世界里享受过多少父亲的关怀，就如同她在那现世中一样，男子无论年长或年少，大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接过燕国公手里的物品，便是完成了辞亲礼，沈含章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厌翟车，这车极尽奢华，车盖是赤金宝顶，车帷上则绣着朱红蜀锦绣麒麟，就连轮子上也用墨彩绘了朱雀，驾马则是由三匹纯白色骏马所组。
沈含章跨过脚下的马鞍，便一步一步上了车，车夫一声喝下，车轮缓缓滚动，九鸾金铃声声作响，迎亲队伍热闹了起来，又是敲鼓，又是敲锣，沈含章一眼都未回头看，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燕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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