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木吉光

28、第 28 章

　　“亲爱的，你健身房那边的工作，能请几天假不？”
　　这天，徐灏霆像往常一样接赵宛儿下班，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突然这么问道。
　　“可以是可以，怎么了？”赵宛儿略带疑惑地看着徐灏霆，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我们去一趟美国吧，一个星期左右。”徐灏霆说。
　　“怎么突然想起来出国了？”赵宛儿问。
　　“嗐，没什么……你看，我们都好久没出去旅游了，就当是我心血来潮吧。”徐灏霆解释道。
　　“行啊，我没问题，听你的。”赵宛儿欣然同意了。
　　“那就说定咯！”徐灏霆满足地笑笑。
　　“对了。”徐灏霆又补充道，“这次去美国，我得去见一个亲戚，可能没办法每时每刻都在你身边。你要是怕无聊或者不安全的话，你可以找个小姐妹跟我们一起去。”
　　赵宛儿明白了，去见亲戚可能才是徐灏霆此行的主要目的，但她没有点破。
　　“当然了，你物色的这个人得做好当我们的电灯泡的准备。”徐灏霆狡黠地笑笑。趁着停车等红灯的间隙，他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赵宛儿的侧脸。
　　赵宛儿被徐灏霆的说法逗笑了。不过，说到这个，她倒真能想起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前一阵子刚说想出去散心。
　　虽然她肯定不乐意当电灯泡啦……但，她看起来确实需要一场旅行。

　　“去美国？”
　　接到赵宛儿的电话时，宋雅淅正盘着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怀里还抱着只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毛绒小熊。
　　“对啊，你不是说想出去散散心吗？”
　　“是，但……有点远了吧？”宋雅淅有节奏地轻轻拍着怀里的小熊，像是在打拍子。
　　“散心就得去远的地方嘛！去到一个跟Z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脱离自己熟悉的环境，才有疗效啊。”赵宛儿劝说道。
　　“嗯……好吧！你说服我了，什么时候出发？”宋雅淅做出了决定。
　　“灏霆买了三天后的机票，等等我把信息发你。”
　　“徐灏霆也去啊？”宋雅淅一愣，“唉，也对啊，我早该猜到的。”
　　“？”
　　“那我不就是去当你俩的电灯泡的嘛？”
　　赵宛儿猜对了，宋雅淅显然不乐意。
　　“没事啦淅淅！”赵宛儿像哄小孩一样哄道，“灏霆他去美国有事，他不会整天跟我们在一起的。就算在一起，那他也就是个拎包的嘛！我呀，肯定会先照顾我们淅淅的啦！”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宋雅淅嘟起了嘴。
　　“那说定咯！三天后机场见。”赵宛儿说完就挂了电话。
　　“唉……”
　　放下手机，宋雅淅缓缓叹了口气。
　　宋雅淅感觉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似乎有些失控了。被相亲碰上的傻逼男气了好几次不提，还阴差阳错地跟白嘉铭闹了绯闻，紧接着又在交友软件联系上了齐远风。那天晚上在徐子瀚的酒吧，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想帮齐远风直面内心、融入群体，却因此害得齐远风当众出糗，众人也不欢而散。从那晚过后，齐远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虽然宋雅淅始终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对，只是齐远风小家子气而已。但再怎么说事情也是因自己而起，她的心里一直有些堵得慌。
　　祸不单行的是，此前宋雅淅一直苦心经营的直播账号，最近一段时间粉丝数和订阅量不仅没有上升，反而还有一定的下降。宋雅淅没有长期合作的品牌，签的都是短期商单，最近接到的商单也越来越少，颇有些行将就木的感觉。曾经她还想着靠直播实现财富自由，可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宋雅淅这几天时常感到焦虑和疲惫，她觉得自己需要出去散散心。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几个好姐妹，于是，她便收到了赵宛儿的邀请。
　　虽然说是会照顾自己啦，但……要阻止赵宛儿和徐灏霆在自己眼前秀恩爱似乎也是不现实的。宋雅淅心想。唉，自己要是也有个男朋友，两对情侣结伴去玩，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嘛？可惜自己寻寻觅觅也寻不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不过，换个角度想，没准自己可以遇到外国帅哥呢？金发碧眼、五官立体、高大帅气、温文尔雅的外国帅哥，宋雅淅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正好！同行的赵宛儿已经名花有主，自己什么也不用顾虑。这不是普通的旅行，这是我宋雅淅对外国帅哥的狩猎行动！！宋雅淅顿时来了精神，她“腾”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开始研究起自己旅行的衣着和妆容来。

　　三天后。
　　徐灏霆从一辆金黄色的保时捷中钻出来，他帮赵宛儿打开她那侧的车门，又折返回车后面取出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小的那个是他自己的，大的那个则是赵宛儿的——尽管在徐灏霆的印象里，赵宛儿已经是他认识的女生中比较朴素、比较节约的了，但她的旅行随身物品还是一点都不少。
　　“一个星期后来接我们，到时候我打你电话嗷。”徐灏霆冲着车里喊了一句，就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赵宛儿走进了机场。
　　今天的徐灏霆又变回了从前的风格，不仅开回了他的保时捷——虽然是他的朋友代开的，毕竟一会还得开回去。衣着上也不再低调——他上身穿着一件印着十分夸张的涂鸦的白色五分袖T恤，下身穿着军绿色的工装裤和同色的帆布鞋。他的脖子上、手腕上、腰带上都挂着银质的饰品，走起路来响个不停。除此之外，他还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墨镜，帽子上同样也有银色的小链子。赵宛儿觉得他穿这一身去美国倒是一点也不违和，就是一会过安检可能会麻烦些……
　　很快，两人在候机厅见到了那抹熟悉的粉红色。
　　“天啊，淅淅！你怎么穿这么好看呢？”赵宛儿抱了一下宋雅淅，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评价道。
　　跟一如既往地走休闲运动风的赵宛儿不同，宋雅淅这身一看就下足了功夫。她穿着一件滚着黑色蕾丝边的深紫色连衣裙，搭配黑色的丝袜和一双黑色的漆皮短靴，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两只手腕上都戴着宝石手串。她甚至还化着十分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明艳动人。
　　“你坐个飞机穿成这样干啥？”徐灏霆大大咧咧地问，“我还以为你要去参加晚宴呢。”
　　“你懂啥？”宋雅淅朝徐灏霆翻了个白眼，转头对赵宛儿说，“宛儿啊，上天给我安排了这场旅行，一定是在暗示我，我的缘分不在Z城，也不在国内，说不定就在美国！我觉得，我这次一定能遇上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等着吧！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全副武装，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狩猎外国帅哥，你准备好了没有？”
　　“嗯……啊？我？”赵宛儿没跟上眼前这个少女的脑回路，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当然不是让你上，你得当我的僚机呀！”宋雅淅拉着赵宛儿的手不停地甩。
　　宋雅淅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赵宛儿很想吐槽说你的旅行哪里是上天安排的，明明是我安排的好不好……但她不忍心坏了宋雅淅的兴致。
　　于是，带着各自的目的和心境，三人搭上了这趟飞往异国的航班。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后，飞机缓缓降低了高度，穿过厚厚的云层，繁华大都市的全景尽收眼底。
　　纽约。
　　齐远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机场，他接过秘书递来的湿巾擦了擦脸，感觉精神了一些。
　　齐远风不喜欢长途旅行，尤其是出国——倒时差常常让他感觉很痛苦。而且他出国通常是为了工作，行程被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什么缓冲时间。这次也不例外，他这趟是专程来会见一家供应商，跟他们谈一笔生意。其实，齐远风完全可以把这笔生意交给他的同僚，但他决定亲自赴约。他只带了秘书和两个部门经理，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纽约。
　　跟对方约定的商谈时间是明天上午，但齐远风一行到达纽约时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傍晚了。齐远风抵达酒店，安顿好食宿后，他想出去走走。
　　这座大都市入夜很快，天色还没完全暗沉下来的时候，街上的灯光便已渐次亮起。车水马龙的时代广场有着远比Z城更华丽的霓虹灯和更巨大的广告牌，身处其中，齐远风总有一种要被吞没的错觉——不仅是视觉上高耸的建筑和眩目的色泽带来的压迫感，听觉上同样——周围喧闹的人声和车声从某个节点起便陡然增大。在氤氲着各色情绪的空气中，齐远风无法听清自己心中那一份小小的迷茫和凌乱。
　　现代人对大都市的向往像极了飞蛾扑火，齐远风心想。缀着霓虹的高楼大厦令人心驰神往，但又有多少人在此拼搏终生换来的结局却是燃烧殆尽后便被一阵不经意的风吹散入尘烟之中。
　　跟他们相比，齐远风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他已经把年少的梦想化为现实。他的手机里保存着一张永远也舍不得删的照片——那便是在巴比伦酒店落成的那一天，他与酒店的合影。齐远风常想，等自己以后有了子孙后代，他要一遍遍地给他们看这张照片，对他们讲述巴比伦酒店的故事：讲父亲为了这块地皮打拼的故事；讲自己从零开始经营酒店的故事；讲给这座酒店命名的，那个有些特别的——她的故事。
　　齐远风喜欢安静些的地方，于是他一路走到了中央公园。美国人同样也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此时的中央公园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边散步边谈天说地的青年男女、戴着运动耳机穿着速干衣的慢跑者、悠闲遛着狗的中老年人。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的画家在路边支起画架，调好颜料，在画布上绘出写意的光景；戴着贝雷帽、背着民谣吉他的年轻男孩，对着人群吟唱着抒情的旋律。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手中捧着一束玫瑰花的青年正在来回踱步，不时看一下手表，像是在等待着一位心仪的佳人。
　　走累了，齐远风便在公园里找了张长椅坐下，静静地凝视着眼前幸福祥和的景象。他平日里难得有这样可以抛开一切杂念，安静地感受一分一秒流逝的机会，尤其是在没有人会关注他的异国他乡，这种感觉使他的身心前所未有地舒畅。
　　须臾。
　　有人给齐远风递上一杯冰美式，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来者是一个留着棕色齐肩直发的年轻女性，她戴着一副颇有厚度的眼镜，穿着蓝色的西服，打着红色的领带，看上去相当有气场。
　　“好久不见啊，齐远风同学。”女子一开口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哟，英姐，好久不见。”齐远风似乎没有料到他的昔日同窗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被称作“英姐”的这名女子，是齐远风的高中同学，而且是他们当时的班长。她叫郑蓉英，她的性格跟她的名字一样成熟稳重，班里的同学都把她当成大姐头，叫她“英姐”或者“班长”。
　　今晚是齐远风把郑蓉英约出来的，他在纽约没什么熟人，又不想一个人在外面傻愣愣地逛一晚，于是他想起了这个上次他来纽约出差恰好碰上的老同学。
　　“怎么了英姐？你咋一直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齐远风意识到郑蓉英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有种当年上自习课开小差被班长记名的感觉。
　　“哈，没有。”郑蓉英笑笑，“我是在想，我是刚下班所以穿着工作服，你为啥也总是一身西服呢？我记得上次见你，你也是穿了一身西服。”
　　“嗐，毕竟我是来工作的啊。”齐远风耸耸肩。
　　“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郑蓉英说着往后一倒，把背靠在长椅上，“我认识的有些人就这样，一天到晚都想着工作，年纪轻轻的眉头上的皱纹就擦都擦不掉了。”
　　“我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哈哈。”齐远风啜饮了一口郑蓉英给他买的咖啡，“嗯！这个味道真不错，还得是英姐有品位。”
　　“比不上你啊齐老板。”郑蓉英笑道，甩了甩额前的头发。
　　“最近工作忙吗？”齐远风问。他记得郑蓉英跟他提到过，她在纽约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上回两人见面时，郑蓉英刚通过了律师资格证的考试，能够独立承接委托。
　　“还好，也就那样。”郑蓉英说话总是酷酷的，显得一切都很云淡风轻的样子，“最近地方检察院那边来了个年轻的检察官，好像是个日本人，每次跟他碰上都拼命给我使绊子……不过我也赢了他几次，彼此彼此了。”
　　“感觉你的生活一定比我有意思多了。”齐远风笑道。
　　“你的生活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郑蓉英突然神秘地笑笑，“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哦。”
　　“嗯？”
　　“别小瞧律师的观察力加上女人的第六感啊。”郑蓉英看向齐远风，“刚刚我远远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你在烦恼些什么呢？齐远风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