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守村人NPC》发癫啊

56、第 56 章

　　事件编号020。城西一座废弃的纺织厂，这里曾经是城市工业的骄傲，承载了几代人的记忆。一个强大的“记忆节点”在此形成，并开始失控。并非单一的情感执念，而是无数下岗工人、逝去岁月凝聚的集体无意识，混合了工业时代的钢铁执念，形成了一個极其复杂且排外的“钢铁记忆领域”。

　　领域内，生锈的纺织机自行运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飘荡着看不见的、带着铁锈味的记忆碎片，能轻易侵蚀闯入者的神智；甚至还有由废弃钢铁和怨念凝聚而成的“钢铁残响”守卫。

　　求救信号微弱而混乱。情况危急。

　　团队照例出动。但这一次，赵大花因为心绪不宁，对领域底层规则的解析慢了一拍。在穿越一片布满高速往复运动机械臂的区域时，她未能及时“定义”出一条绝对安全的路径。

　　“跟我走！路径‘相对稳定’！”她喊道，率先冲了过去。这是她基于不完整的规则阅读做出的判断，带着一丝侥幸。

　　王铮、林倩、张韬毫不犹豫地跟上。

　　就在队伍中间的张韬即将通过时，一条本应按照固定轨迹运行的、锈迹斑斑的钢铁吊臂，轨迹发生了毫厘之差的、违背底层逻辑的诡异偏折！就像是程序运行中一个极微小的、无法预测的错误！

　　“小心！”王铮目眦欲裂，回身想拉张韬。

　　但太晚了。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钢铁吊臂的尖端，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张韬的胸膛，从他背后透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张韬脸上的惊愕尚未褪去，他低头看了看穿透自己身体的钢铁，又抬头看向回过头、脸色瞬间惨白的赵大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有一股血沫涌出。

　　“不——！”林倩发出凄厉的尖叫，奥术能量失控般在她周围炸开，将几台靠近的纺织机炸成碎片。

　　王铮怒吼着，一拳将那根吊臂砸得扭曲变形，但已于事无补。

　　赵大花呆呆地看着张韬软倒下去的身体，看着他眼中迅速消散的光芒，看着那刺目的红色浸染了布满灰尘的地面。

　　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失去了声音。她能看到林倩在哭喊，王铮在疯狂地攻击周围的钢铁残响，能看到领域因为核心受损者的死亡而变得更加狂暴……但她感觉一切都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

　　**【是我……判断错了？】**

　　**【还是……这个世界，连‘偶然’和‘意外’都是被设定好的？】**

　　**【为了清除我们这些‘bug’？】**

　　张韬死了。那个沉默寡言，总是躲在阴影里，用技术和匕首默默守护大家的伙伴，死了。不是死于强大的隙间游荡者，而是死于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规则层面的“意外”！

　　她的迷茫，她的迟疑，她的那一丝侥幸……是不是间接害死了他？

　　巨大的愧疚和更深沉的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不到悲伤，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和荒谬。如果一切都是程序，那么张韬的死亡，是不是只是一段数据的删除？

　　“大花！醒醒！”王铮布满血污和汗水的大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他妈的发什么呆！老张走了！但我们还活着！这个鬼领域还没解决！外面那些普通人怎么办？！”

　　赵大花空洞的眼神动了动，聚焦在王铮焦急而愤怒的脸上。她看到林倩一边流泪，一边拼命释放着冰墙，阻挡着更多涌来的钢铁残响。

　　他们还在战斗。即使同伴倒下，即使前路迷茫。

　　那冰冷的程序论，无法解释王铮眼中真切的悲痛和愤怒，无法解释林倩决堤的泪水，更无法抹杀张韬曾经存在过的、有血有肉的痕迹。

　　【不……不是程序……】

　　【至少，不全是。】

　　一种更为复杂的明悟，混杂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她心中炸开。世界或许有它冷酷的运行机制，如同程序般修正、收缩，但置身其中的每一个生命，他们的情感、他们的选择、他们的牺牲……是真的！这份“真实”，超越了任何冰冷的设定！

　　张韬的死，像一记沉重的耳光，打碎了她沉溺其中的哲学迷思，将她拉回了鲜血淋漓的现实。

　　“啊——！”赵大花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眼中原本黯淡的数据流再次疯狂涌动，甚至带上了一丝血色。

　　她不再去思考终极的意义，不再去怀疑自身的存在。此刻，她只知道，同伴用生命掩护了他们，还有需要守护的人在外面，还有未完成的职责！

　　她的意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专注度，强行切入“钢铁记忆领域”混乱的底层规则。

　　“指令：强制终止所有运动单元能量供给！”

　　“指令：定义领域内‘记忆碎片’为无害信息流！”

　　“重构：节点核心与集体无意识连接，导入‘安眠’与‘沉淀’协议！”

　　不再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地去修复它，而是用一种饱含着悲愤与决绝情绪的方式，以近乎野蛮般的法则直接将其覆盖掉！

　　每次施展法术的时候，都会令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似的，剧烈疼痛得几乎要爆裂开来；与此同时，一股温热而又黏稠的液体从她的鼻腔里缓缓流淌而出——这显然是因为精神力已经严重透支所导致的症状表现。

　　然而面对如此状况，她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依旧自顾自地继续施法。

　　在赵大花这种强硬手段干涉之下，原本还在发出震耳欲聋轰鸣声的纺织机，终于开始一台接一台地停止运转起来；那些曾经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钢铁残骸，此刻也仿佛突然间失去了生机一般，动作变得异常迟缓呆滞，最终更是彻底崩溃瓦解，成为一堆毫无用处的废旧铁块儿；就连周围空气之中弥漫着，那些充盈着无尽怨念的记忆碎片，此时也渐渐地安静下来，并慢慢沉落到地面之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领域内的所有力量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消散殆尽……

　　当最后一丝异状终于彻底消散，整个废弃工厂又重新回归到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此时此刻，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没有一点生气。

　　然而，空气中却依然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这股味道如同一把无形的锁，紧紧锁住了所有人的心弦。

　　而在这片血腥气息的中心位置，还静静地躺着一具身躯——那正是张韬！

　　这个曾经与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共同面对无数艰难险阻的伙伴，如今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王铮缓缓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然后轻轻地将张韬的遗体抱进怀中。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生怕会惊醒这位沉睡中的战友似的。

　　紧接着，王铮站起身来，背着张韬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似乎背负着千斤重担。

　　与此同时，林倩也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悲痛之情，用颤抖的双手抹去眼角不断滚落的泪水。

　　随后，她步履蹒跚地走向同样满脸哀伤的赵大花，并及时伸手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的女人。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因为她们知道，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的，无法抚平彼此心中那深深的伤痛。

　　回到安全屋，将张韬的遗体妥善安置后，赵大花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拿起笔，沾着未干的泪痕和心中的血，沉重地写下：

　　【事件编号：020 - 废弃纺织厂钢铁记忆领域】

　　【结果：节点强制沉寂，领域消散。】

　　【伤亡：张韬（暗影之刃）……确认死亡。】

　　笔尖在“死亡”两个字上停顿了许久，洇开一团墨迹。

　　她翻过一页，在新的一页上，用力地、几乎要划破纸背地写道：

　　【世界或许有它的规则，像程序一样冰冷。】

　　【但我们的血是热的，泪是咸的，痛苦是真的，思念是存在的。】

　　【意义不在于世界是什么，而在于我们选择做什么。】

　　【张韬的死，不是数据的删除，是战士的牺牲。】

　　【只要还有一个需要守护的人，只要‘真实’的情感还在流淌，我的战斗……就有意义！】

　　【元宝，如果你能听到……告诉我，这条路，对吗？】

　　她合上笔记本，将脸深深埋入掌心，肩膀微微抽动。这一次，不是迷茫的哭泣，而是痛彻心扉后的告别与坚定。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编织着属于表层世界的、平静的梦。

　　而在梦境之下，伤痕累累的守护者们，舔舐着伤口，背负着逝者的遗志，准备迎接下一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维护洋葱皮脆弱平衡的战斗。

　　赵大花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痕和血污，眼神里失去了些许曾经的明亮，却多了一份淬炼后的、如磐石般的沉凝。

　　存在的疑问或许没有答案，但脚下的路，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