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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江南雨(9)玉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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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吻玫逮着江灵旭，难得不去芳草堂，而是老实去了食堂。
江灵旭见他少有的一脸郁闷，问：“又怎么了？大少爷。”
薛吻玫把戊尸村的事情跟他说了遍，最后说：“我总觉得不止如此。”
江灵旭道：“很多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再大的阴谋，也逃不过天灾人祸和当时的政策制度。”
薛吻玫道：“十三哥有何见解？”
江灵旭道：“如今虽然结界制度完善，但在十多年前，上界提出各界分明，设立更为严格的结界，而人皇不同意，下界也不同意。”
薛吻玫想到小时候，那时候就已经有各方结界了，去外地还是比较麻烦的，尤其当时的月城，那叫一个有去无回。
江灵旭问：“你觉得开放好还是封界好？”
薛吻玫想了想：“我这样爱到处玩耍，当然喜欢开放结界，以前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不也正常往来嘛。”
江灵旭道：“那是因为你是阆河薛家三公子，倘若你只是戊尸村的村民呢？”
薛吻玫沉默，说实话，他设想不到。
他生来就是大少爷，什么苦都没吃过，不像江灵旭，以前实打实流落街头当过乞丐。
薛吻玫道：“可是如果封锁了结界，凡人岂不是永远待在凡界，再无出头之日？”
江灵旭点头：“这也是人皇不同意的理由，一旦彻底封锁结界，意味着将加重阶级固化、种族歧视、资源分配不均……底层凡人永远只能是凡人，只有上层贵族才能修真，但如果不封锁，人族会更快灭绝。”
薛吻玫皱眉：“不至于吧？人类修士遍布三更万界，是所有族类里面最多的。”
江灵旭道：“开放意味着肉弱强食，人类虽多，但天生弱势，强的只是修士，无法相提并论了。人类的繁衍能力比不上妖魔鬼怪，基因更比不上，而修士更是修为越深越难孕育。当时凡界周围，全都是人与妖魔鬼怪的结合，且并非是两情相悦，而是充满了各种暴力、强迫、烧杀淫掠……最后生下来一堆怪物。”
薛吻玫越听越受不了：“靠！居然这样！那把下界来往道路封了，不让它们过来？”
江灵旭叹了口气：“当时主张和谐、平等、共生，如果单独针对下界，它们会以歧视它们为由，直接攻打凡界，上界的神仙也瞧不上人类，没道理出手相助，就算是神魔打架，那也是凡人遭殃，惨的还是平民百姓。”
薛吻玫不服道：“不是它们先伤害人类、破坏和谐？我们有理有据！”
江灵旭道：“因为只有人类才有人性。”
薛吻玫懂了，这简直就是个怪圈。
狗改不了吃屎，再人模狗样的妖魔本质还是妖魔。人类觉得烧杀淫掠是错，妖魔却认为是“平等和自由”。
谁也无法真的共情不同处境。
“当妖魔鬼怪也太爽了吧！怪不得十三哥讨厌它们，以后我见它们就打！”
江灵旭无奈：“你还是老实点吧，好好做你的大少爷，少惹是生非。”
薛吻玫哼了声：“我觉得根本原因在于下界没有规束，如果它们强制规束妖魔鬼怪，它们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
江灵旭笑了下：“下界各方君主会这么想吗？不说天生的魔族，就说那些魔修为何入魔？哪个不心怀怨恨，恨不得马上入侵凡界。”
薛吻玫觉得有道理：“说得也是，不过这跟戊尸村有什么关系？”
江灵旭弹了下他脑袋：“没想到吗？苏家与魔界勾结。”
“哎呀！想到了。”薛吻玫用手支着脑袋，“这不众所周知的事吗。”
江灵旭问：“如果你是苏家家主，与魔界勾结，那辆地下游蛟应该怎样规划路线？”
薛吻玫陷入沉思。
苏家非常专一，只爱好金钱和各种资源，不向往称霸世界，所以就算是跟魔界勾结，也只能是魔界给得太多了，才铤而走险。
但魔界是为了攻打凡界，苏家必然要从中助力，那游蛟不可能通向魔界，只能是凡界。
流尘不知其用，但荧素可以刺激魔力。
而兵器，更不用说了。
这就是在给魔界攻占人界准备物资呢。
薛吻玫总结：“绕凡界一圈？”
江灵旭道：“你觉得人皇会想不到吗？”
薛吻玫道：“那还不快处理他们！”
“没那么容易。”江灵旭提醒道，“薛吻玫，你不要掺和进去。”
薛吻玫撇了撇嘴：“知道了。”
他突然想到天闵关之战，所谓的中埋伏，是全军陷入毒雾沼泽中，被泡成了泥水，才死无全尸。
但谁知道沼泽下面究竟是什么？
薛吻玫吃完饭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一个清冷绝尘的身影，他眼眸一亮，笑着对江灵旭说：“十三哥，你等我一下。”
“你干嘛去？一会儿十一和十六……”
看到薛吻玫拿出过去熟悉的假蓝玫瑰去搭讪人，江灵旭的声音戛然而止。
薛吻玫这个见色眼开的狗东西。
没多久，薛吻玫便回来了，兴冲冲大步走过来：“十三哥，我要到了他的符标！”
只见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薛吻玫笑意更甚：“十一，纯纯，你们怎么过来了？专门来看我的？”
江灵旭道：“看你勾三搭四去了。”
薛吻玫笑笑道：“我就是交个朋友。”
温时逸犹豫不解地说：“可是薛公子如今在追求十六，又这样搭讪旁人，还送花……花不该是送给心悦之人的吗？”
薛吻玫道：“是吗？我经常送花，而且我只是交朋友，又不是搞暧昧，这有什么。”
温时逸道：“这样不会显得……轻浮吗？”
薛吻玫哈哈笑道：“十一，你也太古板了，现在的风气哪有那么拘束？高兴就送咯。”
江灵旭冷笑道：“少来吧你，死性不改，你就是喜欢拈花惹草。”
薛吻玫看向沐回纯，少年垂眼用湿巾反复擦拭着手，似乎完全不在意这边情况。
“槐月君，你介意吗？”
“……”沐回纯略微抬眸，“不介意，如何交友是薛公子的自由，在下无权干涉。”
薛吻玫理直气壮道：“看看，我喜欢的纯纯都不介意，你们介意什么？”
温时逸抱歉地说：“……抱歉，是在下失礼了，还望薛公子见谅。”
薛吻玫道：“不原谅，除非你送我花。”
温时逸始料未及：“薛公子……这不太合适吧？在下的观念里，不能随意送花……当然，薛公子的观念，在下也尊重。”
薛吻玫道：“既然你尊重我，那你就送我花，不送就说明你讨厌我。”
江灵旭听不下去了，厉声道：“薛吻玫。”
薛吻玫故作委屈道：“十三哥你凶我干嘛，分明是温时逸先对我有偏见。”
温时逸略显歉疚：“在下不讨厌薛公子，方才是在下出言不当，抱歉。”
薛吻玫看向温时逸发冠上的玉兰花：“我不信，除非你把你冠上的那朵玉兰花给我，我就相信你。”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愣。
江灵旭忍不住道：“薛吻玫，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薛吻玫不以为然：“玉兰花啊？我又不是不认识，我看你们头上都戴着这朵花，好搞笑哈哈。”
江灵旭：“……”
温时逸脸上泛起一丝绯色：“薛公子，这是只能送给道侣的花。”
薛吻玫扬眉，来了兴致：“真假的，那槐月君的能不能送给我？”
沐回纯面无表情：“不能。”
薛吻玫：“哦，那我能直接摘下来吗？”
沐回纯：“不能。”
薛吻玫：“哦。”
江灵旭没眼看，转回正题：“这次找你们过来，是有一个任务，十六我已经提前说过了，跟十一说下。”
薛吻玫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那我呢？”
江灵旭道：“你也一起。”
薛吻玫张了张口，不可置信地呆住了。
江灵旭道：“你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猴劲，到处乱跑，这次让你玩个够。”
薛吻玫忍不住大笑，一把揽住江灵旭：“十三哥你真好！”
江灵旭嫌弃地拍开他：“滚。”
薛吻玫立马蹦开：“什么时候出发？我回去收拾一下！”
江灵旭道：“明早。”
薛吻玫二话不说消失了。
江灵旭按了按太阳穴：“十一，这次要多麻烦你照顾一下了，他太爱蹦跶了。”
温时逸微笑道：“无碍，薛公子性子很好。”
江灵旭看向一直安静的沐回纯：“十六，此番南下，只为采集古疆遗骸，多的不必勉强，不想做便不做，如不舒服就尽早回来，十一会去安排载梦舟。”
沐回纯微微颔首：“我明白的，十三哥。”
*
宵禁前，薛吻玫又跑去清水湾，在街上溜达了一大圈，喝了好几家的酒，然后玩了几把骰子，在若水迷津徘徊了一会儿没进去。
回宿舍后，大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挑灯看了一晚上话本子才困得睡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将近巳时。
最后被江灵旭一把掀了被子，狠训了一顿：“都跟你说是早上出发了，傍晚还跑出去鬼混，半夜三更还不睡觉！不想去就直说！”
薛吻玫不敢吱声，老老实实收拾完跟着江灵旭出门。
一看温时逸和沐回纯都在外头等他。
温时逸没穿校服，象征月城的饰品都没戴，换了身素净雅致的浅青衣裳，青黑的长发用长笔形状的玉簪和发带竖起，身后背着伞剑。
沐回纯的衣着倒是比温时逸还精致，身后背着琴伞，披着斗篷，只是腰间插了一长枝玉兰，似乎是清洁用的。
两人皆优雅清贵，如芝兰玉树。
薛吻玫本就好的心情登时更明亮了。
几人登上载梦舟，江灵旭叮嘱薛吻玫道：“好好听十一的，不要擅自行动、到处乱跑，大半夜别自己溜出去喝酒。”
薛吻玫迫不及待要往屋子里钻：“哎呀，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江灵旭没好气道：“我看你比三岁小孩还幼稚。”
薛吻玫笑嘻嘻：“满二十三岁减二十。”
说完一头钻进屋里，开始捣鼓自己的头发，挑了几撮毛染成了靛青色。
出来时，他一眼瞅到温时逸，凑过去勾肩搭背悄声说：“十一，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温时逸跟着压低声音：“薛公子何事？”
薛吻玫说：“你们没事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和纯纯单独相处？我昨晚看了很多话本子，发现并肩冒险能够让感情快速升温，说不定这趟旅程回来，我和纯纯就能结为道侣了！”
“……”温时逸忍住笑意，“好。”
薛吻玫自信地畅想未来。
温时逸忽然开口：“薛公子，昨日在下出言不当，昨夜已反省过了，实在抱歉。”
薛吻玫满不在乎道：“没事，温时逸你跟我装什么，说句话还反思，笑死小爷。”
温时逸真诚道：“薛公子，谢谢。”
“真受不了你！”薛吻玫又钻回屋子里补觉。
再睁眼，是温时逸过来唤醒的：“薛公子，到了。”
薛吻玫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
温时逸给他塞了把伞：“外面下雨了。”
薛吻玫撑伞出来，雨如珠帘垂落伞沿。
江南这一块烟雨朦胧，玉兰花落满长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