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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江南雨(6)夜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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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吻玫跟温时逸一同回了宿舍。
温时逸忍不住好奇地问:“方才十六也在,薛公子可有注意到他?”
薛吻玫被温时逸的委婉说辞逗笑了:“你想问我为何装没看见他?”
温时逸不解:“薛公子难道是有意为之?”
薛吻玫自己当然挺没理的,不论怎么说,人家沐回纯都是在救他命。
但他惯来不得理也不饶人。
“他捅我喉咙,我差点窒息了,我怀疑他公报私仇!我不高兴,就不睬他。”
温时逸心下明了:“十六应该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如此。”
“是吗?”薛吻玫不太相信,“我还以为他很细心温柔呢。”
温时逸犹豫道:“嗯……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十六确实极为细心,但这不影响他的粗暴、凶残,倘若薛公子见他处理尸体便明白了。”
薛吻玫仿佛发现新奇玩意儿:“粗暴凶残?处理尸体?”
温时逸说:“观音城学生经常需要处理各种动物的尸体,十六处理尸体的方式非常快准狠,就是很……不宜观看。”
薛吻玫登时提起了兴趣:“怎样才能看到?”
温时逸道:“这就需要问他们了。”
薛吻玫明白了,马上给容让之传讯息,然而容让之回复:这要看十六心情。
啧,真是个随心所欲又任性的小朋友。
不愧是他喜欢的。
温时逸感慨道:“在下曾见过的那些爱慕者,不会像薛公子这样,不高兴就不理睬,薛公子真让人佩服。”
薛吻玫道:“我不喜欢拉拉扯扯,不高兴就走咯,他们都太装了!”
温时逸愣了愣:“这是何意?”
薛吻玫道:“就是故作深情,自我感动。”
温时逸眨了眨眼,似乎被他的说辞惊讶到。
薛吻玫想起过往:“我最讨厌这样的装货,以前经常有人这样追求我姐,追不到后就恼羞成怒,我就把他们揍一顿,现在已经没人敢随便追我老姐了哈哈。”
“……”温时逸失笑,“那倘若十六一直拒绝薛公子呢?以我对十六的认识,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对谁动心。”
薛吻玫自信道:“不可能,我薛吻玫看上的人,迟早会爱上我。”
温时逸:“。。”
薛吻玫路过温时逸宿舍前,看到他栏杆处的信箱里多了个东西:“十一,有人给你传书!”
温时逸走过去,解锁开取出书信,脸上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是母亲寄过来的。”
薛吻玫凑过去:“快看看写了啥!”
温时逸小心翼翼打开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平如静置一夜的白开水。
薛吻玫瞟了眼:“怎么看到了我的名字?”
温时逸垂下眼帘,掩下眼底失落:“薛公子,是我母亲托我给你的。”
“啊?你娘给我的??”薛吻玫指了指自己,一脸惊奇,他可不认识他娘。
“嗯。”温时逸把信笺递给薛吻玫。
薛吻玫大致扫了眼,越看越惊讶。
上面是他昨天让符书隐去找柠青嵋要的情报,信来了,符书隐没回来,多半被她拉去做苦力了。
信最后柠青嵋还提了句“好好照顾沐愔”,通篇跟温时逸没关系。
薛吻玫发出第一声惊叹:“你娘是柠青嵋??”
温时逸点点头:“嗯,怎么了?”
薛吻玫算了算:“你今年多大了?”
温时逸顿了下:“二十有一了。”
薛吻玫感叹:“居然比我还小,我以后得叫你十一弟了。”
温时逸默然,忽然有点焦虑,小声道:“在下看起来比较显老吗……”
薛吻玫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你年少早熟,看起来比我成熟稳重多啦!”
温时逸:“……”
薛吻玫揽住温时逸的肩膀,一副老大哥的气派:“看来你娘很信任很重视你嘛,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第一想到你。”
听闻此,温时逸唇边又不禁勾起笑,有些疑惑:“这很重要吗?”
薛吻玫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真诚的笑,不似过往礼貌虚假的微笑,像个吃到糖的小孩似的。
知道温时逸比他还小之后,他越看温时逸越像个小孩,还是呆呆的那种。
薛吻玫用力点头:“当然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娘知。”
温时逸认真道:“在下会守口如瓶。”
薛吻玫掰过他脑袋仔细瞧了瞧:“除了这眼睛……看不出来啊,一点都不像……你爹呢?”
“他死了。”温时逸脱口而出。
薛吻玫惊愣,月城重礼,弟子不会这么草率地说别人死了,温时逸还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可想而知有多反感他爹。
“抱歉啊十一,当我没问。”
温时逸又改回礼貌的笑容:“没关系,薛公子随意问,在下并不介意。”
薛吻玫扬眉:“那我真问咯?”
温时逸:“嗯。”
薛吻玫:“你姓温,难道你爹是温家人?”
温时逸露出一点罕见的反感和失落:“不是,我也不清楚他是谁,我本姓苏柠氏,但母亲觉得我不像她,不愿认我是苏家人,便把我送来月城修习,改了月白温氏姓。”
薛吻玫心底了然,苏家就是这样,因为祖上有点稀奇古怪的神秘血统,就自诩高贵,非常注重血脉纯度。
温时逸这妥妥中原人的长相,也就一双碧蓝的眼睛有点他娘的影子。
至于温时逸他爹,薛吻玫想了想,柠青嵋在修真界的道侣一大堆,真想不到是哪个。
不过她居然有个孩子,简直不可思议,都这么大了,还藏得好好的。
薛吻玫有点同情温时逸了,没娘没爹疼的可怜小孩一个。
一封信从头到尾没关心过温时逸不说,还偏偏要提一句照顾沐愔。
他要是温时逸,别说照顾沐愔了,不背地里给他几拳头都算客气的了。
别沐愔才是她真儿子吧!
薛吻玫说:“你娘因为你长得不像她,就把你丢月城不管了?”
温时逸正色道:“母亲本就没有养育我的责任和义务,管不管都是她的自由,何况我不像她,她不喜也是正常的。”
薛吻玫再次讶然,没想到温时逸能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他不一向最重视责任和担当了吗?
薛吻玫试探地问:“那把孩子生下来就不管了,这对吗?”
温时逸像做题一样回答:“自然不对,家长们有义务养育孩子,要对孩子负责。”
薛吻玫挑眉有意问:“那你娘对吗?”
“母亲当然没错。”温时逸语气坚定,“她很辛苦,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薛吻玫忍住笑,下回碰到柠青嵋,一定要好好跟她说说她这个大孝子。
见温时逸认真思索的模样,薛吻玫刻意低声说:“十一,其实你应该是讨厌沐回纯的吧?”
温时逸有点不知所错地回神,望着薛吻玫充满玩味的笑,平静地摇了摇头,坦荡说:“谈不上厌恶,确切来说,是无感。”
这回答倒是不出预料。
“照顾十六是母亲的命令,既是母亲所要求的,我自然会去做。”
虽说温时逸这种心理有点另类,一般孩子肯定会心生怨恨,但薛吻玫见多不怪,觉得没啥,都可以理解,所以也不对此多做评价。
温时逸可能更厌恶那个不知名的爹吧?在他眼里,他爹可能是个抛妻弃子的形象。
但以薛吻玫对柠青嵋的认识,只有她甩人的份,还是一堆人排着队等着被她甩。
薛吻玫说:“沐回纯也不是小孩了,你不想照顾就别勉强自己,自己舒服更重要,何况他也未必需要这份照顾,尤其那些吃的,他又不喜欢吃东西,你还送干嘛?走形式啊。”
温时逸道:“我知道的,十六不会收任何人送的东西,他肯定会扔掉。”
薛吻玫不解:“那你之前还给他送糕点。”
温时逸道:“因为我做得很难吃。”
薛吻玫目瞪口呆,随后爆笑如雷。
他要用一晚上来琢磨这句话的深意!
温时逸面露难色:“抱歉薛公子,本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希望薛公子莫要告诉别人。”
“当然。”薛吻玫做了个封嘴手势。
温时逸礼貌道:“多谢。”
薛吻玫又忍不住笑了:“温时逸你咋这么能装哈哈哈!——”
温时逸:“。。”
薛吻玫回到宿舍还在笑,他之前觉得月城最装的就是温檀衣,现在看,温时逸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趁天还不算太晚,薛吻玫跑到街上喝酒,一个人喝又没劲,他就开始逐个骚扰人。
第一个骚扰的就是江灵旭。
江灵旭:“昨晚怎么没把你喝死?”
薛吻玫:“嘘——”
江灵旭:“你在宿舍喝酒违规这事还没——”
薛吻玫立刻撕了传音符,去找温时逸。
温时逸:“抱歉,在下不善饮酒。”
薛吻玫不强求,又去找容让之。
容让之:“薛前辈,我作业还没写完——”
真可怜,还要写作业。
薛吻玫长这么大,就没写过作业。
无聊的月城弟子,还不如温檀衣有趣,小小年纪就偷溜出来喝酒搞事。
薛吻玫独自饮酒,喝完酒又去坊里玩骰子,赢了几两银子,出来顺手丢给了乞丐。
正准备回宿舍呢,在边上小树林里瞧见一堆小宠物,什么猫狗松鼠都有,看起来都肥肥嫩嫩的,不像流浪的。
不知道哪家店门没关,全给放出来了。
薛吻玫捞起一只特别肥的小白狗,抱起来都沉甸甸的,毛发特别干净,性子也温顺,估计溜出来也没多久。
瞧这狗也是没开智的,薛吻玫用灵力探了探它的灵识,惊讶地发现居然被毁掉了。
任何活物都是有灵识的,什么妖怪畜生都能成精,只要修为到位。
但被摘除灵识,就再不可能开智。
有些养宠物的修士,为了防止宠物成精,就会摘除灵识,这样就一辈子只能是凡物了。
薛吻玫又去看了其它几只猫狗,无一例外,全被摘除了灵识,肯定是同一家的。
薛吻玫把小白狗放下来,摸了摸它脑袋:“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去。”
小白狗舔了舔他的手。
“小乖乖。”
薛吻玫喜欢得很,又给抱了起来。
他跟着动物们的方向走,发现它们走得乱七八糟,完全是在自由活动。
这也不是个办法,但这条街他早就玩了个遍,从没见过哪家养这么多宠物的。
薛吻玫挠了挠小白狗下巴:“你不是狗吗?怎么不认识回家的路?”
小白狗又一个劲舔他下巴和脸。
薛吻玫真是太喜欢这只狗,欣喜道:“如果找不到你家主人,就跟我回家吧?”
也不知道月城能不能养宠物,罢了,就算不能又怎样,他也不是守规矩的人。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柔和的琴音,小动物们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过去。
月朗星稀,清风拂水,琴音似流水清澈。
“白猫一号、松鼠三号、黑猫一号、小鸡二号、白狗二号……”
少年轻声念着,掌心托着花名册,小动物们排着队依次等待被点名。
“小鸡三号。”
被点到名的小鸡踩着脚丫子过来。
沐回纯手上戴着白色手套,他将小鸡托起来,一边检查一边消毒,发现脚底一处细微的裂痕,溢出丁点儿血丝。
沐回纯轻蹙了下眉头,用灵力愈合,然后有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不容反驳地说:“下次你不许出去。”
说罢,将小鸡放进了空间之境里。
全部送进去后,沐回纯对了下花名册。
白狗三号——未归
沐回纯拨动琴弦,流烟如水,清波荡开。
少年压下眉,勾弦作引,“追灵,去——”
薛吻玫注意到这极轻的琴音了,也发现这些小动物朝着声源处回去了,但是!
那小白狗一开始还不听琴声,一直缠着他舔来舔去不下来,后面突然咬住他脖子上的怀表含嘴里就跑了,把他给气得追狗。
可能是因为后面的琴声在催促,这小白狗就跑得贼快,半路上踩沟里去了。
薛吻玫惯来憋不住笑,在上面笑了会儿才下去,“小乖乖,这就是报应。”
小白狗摔了一跟头,染了一身污水,变成了小灰狗,闻起来臭烘烘的。
薛吻玫站在边上,捏着鼻子,把它拎了起来。
这狗又开始闹腾,掉了下去,溅了薛吻玫一身臭水。
薛吻玫差点想用法术把整条沟给抽了。
薛吻玫用灵力拉着小狗过来,探了探灵息,怀表就在它嘴里,便握住它的嘴巴打开,到处看了看,就是没找到。
沐回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薛吻玫,你在做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吻玫回头,皎洁月下,少年衣若折兰,袂若飞花,看得他心神荡漾,狗嘴在掌心一滑,又溅了一身臭水。
沐回纯抬指,白狗飞至面前。
见它浑身脏污恶臭,他连续用了十二次清洁术,接着用灵力探察身体,测到异物。
他捏住狗嘴,修长的手指凭空勾了下,一条金属链条一点一点被扯了出来。
薛吻玫清理了下身上臭水,走了过来,本想说些非常衬景的浪漫话,但看到沐回纯捏着狗嘴的手……
突然想到白天他就是这么捏他嘴的,还用筷子捅他喉咙,现在想想都疼。
但决定今天不睬他就是不睬他。
不过他手指可真长……
明明不是特别高大的人,身材也比较清瘦,怎么手指生得这么骨骼分明,这么长?
怀表完整被勾了出来。
薛吻玫立刻朝他伸手,但一字不说。
沐回纯抬眸看了他一眼,薛吻玫努力压抑着唇边的笑意,紧绷着面无表情。
“……”
沐回纯用法术清理了一下,放在他掌心。
薛吻玫合拢手指,转身就走。
他怕自己马上就破功憋不住要说话了。
“……?”
沐回纯压下那一丝疑惑,拎着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