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枫雪》慕*侠

7、逸飞篇（中）

　　初入枫雪楼，他化名陈飞，刻意掩饰着自己超凡的剑术，但也因为刻苦坚忍，冷静沉着，很快便得到了副楼主苏暮雪的提拔．说实话，他得承认，那时他所见过的，最飘逸出尘的女子．
　　有时候，当苏暮雪和小他一岁的栖夜，一起练剑时，他就会望着她动人的身子发起怔来．那是因为，他想起了碧菡，那个带着幽幽桂花香的明媚少女．
　　可是，栖夜却不知为何，对他充满了敌意．初时，他还很不解，但当他仔细观察栖夜望着副楼主的神情时，就立刻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个少年也和自己一样，陷入了爱情．
　　第二年，他和楼主一起，参与了剿灭飞鹰庄的行动．当他看着栖夜用剑将陆展翔钉到牌匾上时，他从那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复仇后的无尽快感．那时候他终于承认，自己的剑术，在栖夜之下．
　　而令他惊讶的是，那个冷漠之至，像冰一样的楼主苏砚枫，居然将从陆家搜到的一柄传世宝剑――寒阙，交到了他手中．
　　＂收下吧，这是柄好剑．＂
　　＂属下不敢，还是楼主留下的好．＂诚惶诚恐的他躬身回答．
　　苏砚枫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栖夜成了厉风堂堂主，他手中有柄劈风，你这个惊雷堂堂主，总不好太寒酸吧？＂
　　＂什么？＂十四岁的少年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楼主，你说什么？＂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做逸飞．＂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因为，那个人，足够强大！
　　就这样，他不再叫做沈随云，也不再叫做陈飞，他穿上了左臂绣有＂惊＂字的黑色衣衫，和栖夜一起，成为了枫雪楼的堂主．
　　也是从那时开始，美丽的副楼主离开组织，开始于寒冰洞隐居．而他，开始了间谍的双重生活，活在对碧菡的思念和隐约的罪恶感之中．
　　十五岁的那年，栖夜执行任务时，领回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年．那是暗影，后来拜毒蛊天君为师的冰雨堂堂主．一次任务中，为了营救初次行动的暗影，他受了重伤．
　　那次受伤，也使他陷入了内心的无尽煎熬之中．因为那个他始终认为冷漠无情的苏砚枫，为了替他疗伤，三天没有合眼．而他和栖夜、暗影的关系，也因此得到了改善．
　　碧菡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潜回了孟家，见到了两年未见的心上人．那一眼，已恍若隔世．她打他，骂他，质问他，而他只是默然不语，最后，紧紧将她揽入了怀中．
　　＂小菡，对不起，再等我三年，我就回来娶你！＂
　　她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这一别，又是两年．这一年，十三岁的暗影和精于奇门遁甲的十六岁的楚天，都成为了堂主．枫雪楼日益强大．而他，也活在对众人的愧疚之中，因为他带给孟风波的消息，有好几次，都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
　　碧菡十七岁生日那天，他再次潜回了孟家，结果看见那个已经＂见了鬼＂的表哥，在绣楼下想要轻薄于她．狂怒之际，他见到愈发美丽的少女推开了表哥，哭泣着奔上了绣楼．那一刻，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感动．
　　就在那一晚，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跳入房间，他将惊慌的少女按倒在床上．两人喘息地望着对方，少女颊上的泪痕未干，他俯下身，轻轻地吻去了她咸咸的泪水．
　　＂你究竟，要不要娶我？＂少女的脸颊绯红，声音细小如蚊叫，＂不然，爹要把我嫁给表哥了！＂
　　＂不，不行！＂他压低声音嘶吼，像只野兽一样撕碎了她的衣衫，＂我要你！我要你！＂
　　＂随云．．．．．．随云．．．．．．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望着眼前满目含情的俊秀少年，她低声乞求．
　　＂好，明年，明年我一定娶你！＂
　　在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下，她献出了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醉人的桂花香中，却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充斥于房间．
　　＂随云，随云，你不能负我！＂
　　＂是，我永不负你！＂
　　那次温情过后，又是无尽疯狂的想念，在豁大的惊雷堂里，他夜夜不能寐．终于，在一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回到临安，想向师父问清楚，究竟何时让他离开枫雪楼，回来娶碧菡．也就是在那一夜，他的一切，溃然破碎．
　　在孟府的后门，正要翻墙而入的惊雷堂堂主，僵硬地呆住了．他看到朝思暮想的碧菡提着灯笼，蹑手蹑脚地向巷口走去．怎么？小菡为何深夜独自出门？
　　狐疑的他轻轻跟了上去，碧菡走了一阵，在一个简陋的庭院前停下，他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菡在做什么？
　　夜间的寒风如针一般，刺痛了他的心，恐惧一点点侵蚀着他．而他，望着碧菡，一动也动不了．只见碧菡扣了三下门，立即有个俊美的少年书生打开了门，两人相视一笑，相拥着走入了内室．
　　那一瞬间，逸飞，不，沈随云几乎从墙上摔下去．寒冷，如同空气，一丝丝渗入他的肌肤，乃至骨髓．
　　小菡她，背叛了我？不，不会的，一定是误会！想到此处，他跳到窗边，房内传出的声音已经不堪入耳．
　　寒阙剑＂铮＂然出鞘，骇人的杀气，从他身体里汹涌地散发出来．可是，他终究没能踹开那扇门，而是提着寒阙剑，飞奔数里之后，倒在了一片泥泞之中．
　　＂哈哈哈！小菡！是你负了我！是你负了我啊！＂癫狂之间，寒阙剑砍断了湖边的桂花树，那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崩溃地泣不成声．
　　＂你会嘲笑一个，流泪的男人么？＂
　　＂你会嘲笑一个，主动去吻你的女人么？＂
　　＂你究竟要不要娶我？＂
　　＂明年，我一定娶你！＂
　　＂随云，随云，你不能负我！＂
　　＂是，我永不负你！＂
　　原来，一切的美丽，都是虚幻，都是假象！为什么？为什么？小菡，我是这样地爱你啊！你怎可如此伤我？
　　在外徘徊了数日之后，他已憔悴得不成人形，当他清醒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枫雪楼的大门前．这五年的时间，并不是虚的，这里的友谊，也不是假的．是的，这里，才是我的家！
　　踉跄着回到惊雷堂，他惊愕地呆住了，大厅里只有三人，苏砚枫坐在首座，地下跪着的，正是他数日前才见过的，心上人小菡和那个少年书生．
　　十八岁的他，从未如此慌乱而不知所措，视线迟疑地迎上了苏砚枫犀利的眸子．那一刻，心中隐藏的强大罪恶感，瞬间吞蚀了他．
　　＂楼主．＂伤痕累累的少年溃败地跪倒在地，心中大恸．
　　结束了么？这就是一个背叛者的下场么？也好，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中！
　　一旁被缚的碧菡却突然尖声叫了起来，＂随云，救救我，我是碧菡啊！＂
　　沈随云冷冷转头望着她，这还是那个如桂花般纯洁的少女么？这还是那个要与他厮守一生的人么？＂他又是谁？＂
　　碧菡和那少年惊慌失措地对视，都不再说话．苏砚枫却走了下来，将已心碎的他扶起．
　　＂逸飞，你被这个女人骗了，也被孟风波骗了．他根本就没打算把女儿嫁给你，只是在利用你得到情报．而且，他还准备杀了你灭口．＂望着少年堂主陡然瞪大的眸子，苏砚枫望向远方，长舒了口气，＂不信，你可以问她！＂
　　杀我？利用我？骗我？无边的杀气涌出了少年闪亮的眼眸，他的寒阙剑颤抖着指住了跪着的俊美书生．＂说，不说我就杀了他！＂
　　碧菡哭泣着扑到了书生的身旁，哀求道：＂求你放了他，杀了我吧，不要伤害余郎，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爹让我骗你的，求你放了余郎吧！＂
　　＂余郎？＂他的视线，这才沉沉落到那个夺去他爱人的男子脸上．好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庞，难怪小菡会变心．
　　＂不！＂碧菡发觉了他眼中的凌厉杀机，冲到了他的剑下，＂你杀我好了，放了秋笙！是我骗了你，与他无关！＂
　　＂秋笙？他叫余秋笙？＂颤动的剑尖，揭示着他内心的剧烈起伏和波澜，＂你说，这么多年，你都是在骗我喽？＂
　　＂是，都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都是爹爹的命令！＂软弱的少女忽然挺直了背脊，一脸傲气，＂有种你杀了我！＂
　　寒阙剑隐隐泛起了白光，在模糊的视线中，他迟疑着下不去手．骗人，她在说谎！那亭台里的相会，月下的亲昵，香气怡人的桂花粥，都是假的么？那深情的告白，火热的吻，也都是假的么？
　　陡然间，他想起了那一夜，迷惘而茫然地喃喃道：＂那一晚，也是假的么？＂
　　她柔软的胸房，纤细的腰肢，雪白的脖颈，是那样的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还有那处女的血渍，不是还留在他的衣襟上么？那也是假的么？
　　＂哼！＂碧菡冷冷一笑，＂那只是女孩子的把戏，想不到也骗过了你！＂
　　什么？震怒的他举起了剑，几乎就要挥下去了．可是，记忆中淋了雨的粉衣少女，蓦然出现在眼前．那个明媚的笑容，曾无数次温暖他寂寞的心啊！即使那笑容也是假的，但是，也曾经使他的心，变得完满和温存．这就够了，不是么？
　　想到此处，他在搂主的面前，＂咚＂的一声跪了下来．这一次，他对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有情的男子，彻底臣服．＂楼主，放了他们吧，属下愿自裁谢罪！＂
　　苏砚枫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从容，＂你确定么？只有杀了她，你才能得到救赎．＂
　　他心中一震，却依然朗声道：＂是的，楼主，属下不后悔．＂
　　苏砚枫再次扶起了他，脸上隐约有个淡淡的笑容，＂你不必死，逸飞．＂
　　就这样，孟碧菡和余秋笙死里逃生，翠竹轩的沈随云也从世上消失，枫雪楼中的逸飞，誓死效忠苏砚枫，直至今日．
　　如果不是孟风波要嫁女儿，那么天香酒楼上，就永远不会出现那个，萧瑟落寞的白衣身影．．．．．．

　　盛装的新娘慢慢萎顿于怀中，疯狂的逸飞沉默下来，混乱的思绪，使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你不是爱那个余秋笙么？怎么又要嫁给霍文钦呢？你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啊！你究竟还骗过多少男人？他们也都像我一样傻吧？哈哈哈！
　　恍惚的男子，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陡然间，一股诡异的剑气破空而来．寒阙剑只轻轻一挥，就将其化去，他揽着失去意识的新娘，懒散地提起了剑．
　　冲入屋子的，赫然就是翠竹轩的主人孟风波，他举着剑，气得脸色发青，＂畜生！你还敢回来？快放了菡儿！＂
　　＂是你？＂逸飞冷笑着挑了挑眉头，＂你还敢说？你骗我骗得好苦啊！怎么？想杀我么？来啊，光明正大地来啊！别让自己的女儿到处去勾引男人，活象个娼妓！＂
　　＂你这畜生！＂孟风波气得浑身发抖，挥剑刺来．可他怎会是惊雷堂堂主的对手，只三五招，便被撤了剑，摔倒在地．＂畜生！我白养了你，居然背叛我，投向了枫雪楼？＂
　　＂我背叛你？＂逸飞扬头大笑，手中的寒阙剑在孟风波苍白的脸上不住比划着，＂可笑之至！明明是你利用我，骗我，怎么是我背叛你？＂
　　孟风波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惊恐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即使如此，那你也不能糟蹋菡儿啊！＂
　　＂我糟蹋她？哈哈哈！你这个女儿薄情寡义，把我当傻子耍，怎么是我糟蹋她？＂
　　＂胡说！我承认我是骗你利用你，可是菡儿不是，她是无辜的，我不许你诋毁她！＂孟风波狰狞地怒吼，两只手居然死死地握住了冰冷的长剑，＂她一直在等你，还为你生了孩子，你居然杀了她？＂
　　＂孩子？＂大笑中的白衣男子陡然一震，登时收敛了笑容，一只手揪住了孟风波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