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逸凡泽牧

81、烤红薯小贩的“小道消息”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二十九日午后，日头正烈，天衍圣山脚下的坊市却并未因这燥热而冷清分毫。
　　相反，经历了天衍圣山论道大会团队斗法的一波热潮，加之各宗门弟子往来频繁，此刻的坊市更显喧嚣。
　　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两旁，各色摊位鳞次栉比，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生动鲜活的市井画卷。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有丹药铺飘出的草木清香，有法器锻造铺传来的金属腥气，还有小吃摊特有的油腻香气，交织在一起，虽不雅致，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在这人潮涌动的坊市中，一个身影显得并不起眼。
　　此人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中等，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短打，头上戴着顶同样半旧的青色幞头，将大半张脸都遮掩在阴影之下。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眼神却如同鹰隼一般，看似随意地扫过两旁的摊位和过往的行人，耳朵则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各种声响。
　　此人正是明光宗宗主巫谐麾下，负责情报收集的弟子，刘三手。
　　刘三手并非什么修为高深的弟子，他如今不过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天才辈出的明光宗里，毫不起眼。
　　但他有一项特殊的本事，那就是察言观色，听风辨音，并且极其擅长融入环境，扮作各色人等而不被察觉。
　　这几日，巫谐察觉到天衍圣山周遭灵气波动愈发异常，各宗门似乎都有些暗流涌动，便特意交代刘三手，让他多在坊市的底层人群中走动，留意那些不易被高阶修士察觉的“闲言碎语”。
　　这些来自市井最底层的声音，往往藏着最真实、最直接的信息。
　　刘三手谨遵宗主之命，这几日几乎是泡在了坊市之中。
　　他时而化作一个购买低廉符箓的散修，时而装作一个寻找临时杂役活计的凡人，时而又成了蹲在墙角晒太阳、听人吹嘘的闲人。
　　此刻，他正随着人流，缓缓走在一条相对僻静些的侧街上。
　　这条街上多是些贩卖吃食和日常用品的小摊贩，是底层修士和凡人仆役常来光顾的地方。
　　忽然，一股浓郁诱人的甜香钻入了刘三手的鼻腔。
　　这香味醇厚而温暖，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炭火的焦香，在这有些燥热的午后，显得格外勾人食欲。
　　刘三手停下脚步，循着香味望去，只见前方街角处，一个颇为简陋的烤红薯摊正冒着腾腾热气。
　　那摊主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身材矮胖，脑袋滚圆，脸上堆满了横肉，却又总是努力挤出一副和善的笑容，显得有些滑稽。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被炭火熏得油光锃亮，汗水顺着他脸颊的肥肉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里，激起一小团尘土。
　　他围着一条看不出原色的油腻围裙，腰间别着一把同样油腻的小秤。
　　那烤红薯的炉子是用黄泥和粗陶混合砌成的，看起来颇有年头，炉膛里红通通的炭火正旺，几个被烤得焦黑开裂的红薯埋在炭火中，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那诱人的甜香便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飘散出来。
　　摊主一边用一把长长的铁钳翻动着炉子里的红薯，一边扯着嗓子吆喝着：“烤红薯嘞！
　　甜糯蜜心的烤红薯嘞！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一个下品灵石两个，不好吃不要钱嘞！”
　　他的吆喝声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市侩的精明和热情。
　　摊子前已经围了三四个顾客，大多是些修为不高的低阶修士，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某个宗门仆役的少年。
　　刘三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几日为了收集情报，时常顾不上按时吃饭，此刻闻到这香味，还真有些饿了。
　　他也不着急，便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装作等候的样子，实则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那摊主和顾客的闲聊。
　　这正是他收集情报的方式之一，摊主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他们接触的人多而杂，各种小道消息汇聚于此，再从他们口中不经意地散播出去。
　　“老板，给我来两个，要那个烤得最焦的！”一个穿着青色短褂、背着药篓的年轻修士说道，递过一块下品灵石。
　　“好嘞！”那摊主——刘三手从旁人的称呼中得知他姓王，大家都叫他王老五——脸上的横肉挤作一团，笑容可掬。
　　他麻利地用铁钳从炉膛里夹出两个外皮焦黑、裂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金黄色薯肉的红薯，放在旁边的粗陶盘子里，用粗糙的大手抓起，掂量了掂量，又觉得不够，索性又夹了一个小一点的红薯放上去，这才递给那年轻修士，“小兄弟，拿好！
　　咱老王的红薯，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王老板，你这生意可以啊，”旁边一个正在等待的、看起来像是某个宗门杂役的干瘦汉子笑着说道，“这几天来买你红薯的修士可是不少啊。”
　　王老五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一边给另一个顾客称红薯，一边大声说道：“嘿嘿，托天衍圣山论道大会的福，这几天人是多了不少。
　　各路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跟着沾点光，混口饭吃嘛。”
　　他手上动作不停，称完红薯，又用油腻的抹布擦了擦秤杆，“要说这论道大会，可真是热闹。
　　前几天那明光宗的‘王八阵’，嘿，那叫一个厉害，硬是把烈火门那帮凶神给耗死了！”
　　“是啊是啊，”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明光宗这次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听说他们宗主巫谐，是个年轻有为的奇才呢，想出的法子都稀奇古怪的，但偏偏管用！”
　　王老五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这种“稀奇古怪”有些不屑。
　　他将称好的红薯递给顾客，收了灵石，塞进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发出“叮铃哐当”的声响。
　　然后，他拿起搭在脖子上的同样油腻的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又用铁钳拨了拨炉膛里的炭火，这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几分神秘和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奇才不奇才的咱不知道。
　　不过啊，要说最近这坊市里，最惨的还得是烈火门的那些大爷们！”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等待的顾客都来了兴趣，纷纷竖起耳朵。
　　刘三手的心也猛地一跳，眉头微微一紧，不动声色地往前凑了半步，更加专注地听着。
　　烈火门？他们怎么了？
　　王老五见众人都被吸引，脸上的横肉笑得更开了，他得意地扫视了一圈，仿佛自己掌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你们是不知道啊，”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夸张的语气，“前几天论道大会刚开打那会儿，烈火门的那帮弟子，一个个牛气得不行！
　　走路都带着风，眼睛长在头顶上，买我个红薯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还得跟我砍半天价，好像我占了他们多大便宜似的。
　　那叫一个龙精虎猛，火气旺盛！”
　　他顿了顿，拿起一个红薯在手里抛了抛，似乎在感受它的熟度，然后又重重地将其埋回炭火中，语气一转，带着明显的对比：“可这两天呢？
　　嘿嘿，你们再看！那些烈火门的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看着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
　　“哦？此话怎讲？”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看起来像是某个小宗门弟子的年轻人好奇地问道。
　　“怎讲？”王老五提高了音量，“就说昨天吧，我这儿来了三个烈火门的弟子，也是来买红薯的。
　　那一个个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脚步都虚浮得很，跟走了一夜路没睡觉似的。
　　往日里，他们买个红薯都得挑三拣四，斤斤计较，昨天倒好，直接扔给我一块灵石，说‘老板，来三个，不用找了’，连讲价的力气都没了！
　　我当时还纳闷呢，心想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好像是他们宗门出了点什么事，具体的咱也不清楚，反正看那样子，是精气神儿都没了！”
　　王老五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横飞，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唏嘘议论。
　　“不会吧？烈火门也是大宗门了，能出什么事？”
　　“谁知道呢，这修真界的事，谁说得准。”
　　“难道是上次被明光宗打败了，气着了？”
　　“嗨，哪能啊，修士哪有那么脆弱。”
　　刘三手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腰间的一个不起眼的布囊。
　　王老五这番看似随意的市井闲聊，在他听来，却如同平地惊雷！
　　烈火门弟子精神萎靡，精气神不足？这可不是小事！
　　前段时间，马文才就已经汇报过，坊市丹药价格上涨，各小宗门纷纷求购丹药灵石，似乎遇到了灵气不济的困境。
　　丹鼎门那边，李丹生执事求助建立丹方试验记录系统，后续赵严谨他们也发现了黑风崖清心草可能存在的问题，导致丹药成功率下降。
　　秦一贴秦郎中也说过，不能只靠丹药续命，要找灵气稀薄的根源。
　　现在，从这个最底层的烤红薯小贩口中，又听到了烈火门弟子“蔫了吧唧”、“没力气讲价”、“精气神儿都没了”的描述。
　　这绝不是孤立的事件！
　　刘三手的心沉了下去。这已经不仅仅是灵气稀薄那么简单了。
　　灵气稀薄，影响的是修炼速度和灵力恢复。但现在看来，这种影响已经深入到了修士的“精气神”层面，开始侵蚀他们的生命力和意志！
　　这比单纯的灵气不足要可怕得多！
　　一个宗门的弟子，如果普遍出现这种状况，那后果不堪设想！
　　王老五还在唾沫横飞地跟周围的人吹嘘着自己的见闻，说哪个宗门的弟子出手阔绰，哪个宗门的长老脾气古怪。
　　但刘三手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了。他悄悄地退了出来，混入人流之中。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宗主！
　　这个来自烤红薯小贩的“小道消息”，看似不起眼，却如同一块关键的拼图，让巫谐宗主之前的种种猜测和担忧，得到了一个来自市井底层的、鲜活而残酷的佐证。
　　灵眼危机，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影响的范围，也远比他们预估的要广泛！
　　刘三手不再停留，他加快了脚步，朝着明光宗在天衍圣山外围的临时营地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坚定，眼神凝重。坊市的喧嚣和烤红薯的甜香被他远远抛在身后，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把消息告诉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