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问道》逸凡泽牧

92、地下信客，最后情报

　　6月7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新元市地下实验室的应急灯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冷光，只是此刻空气中除了臭氧与冷却剂的味道，还多了一丝淡淡的、来自墨渊身上的能量沐浴液清香——那是林薇昨晚特意为他准备的，据说能舒缓精神力透支后的紧绷神经。
　　墨渊站在真空熵减舱前，指尖刚刚离开冰冷的石英玻璃，视网膜上残留的星辰生灭幻影似乎与舱内“元初奇物”碎片的光泽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远征柯伊伯带的计划已进入最终倒计时，“幽灵渡鸦”的最后一次全面检修将在今日上午九点完成。
　　雷炮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所有武器系统和能量护盾都调试到了最佳状态，老默也保证引擎核心的稳定性足以应对星际数据通道内的未知扰动。
　　然而，越是临近出发，墨渊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就越是清晰。
　　秦昊天的“星图”项目、苏文轩对“创世基石”的执念，这些已知的威胁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亮出獠牙。
　　但真正让他忌惮的，往往是那些隐藏在水面之下，尚未显露身形的暗流。
　　他需要最后一份情报，一份关于所有潜在威胁最新动向的情报。
　　墨渊转身走向实验室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储物柜。
　　这个柜子的型号是“磐石-MK3”，市面上早已停产，是他通过特殊渠道淘来的古董。
　　他输入一串长达32位的密码，柜门无声滑开。
　　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实验器材，只有一些泛黄的纸质书籍，一本封面磨损的《星际航行日志：1977》，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布满划痕的黄铜色机械拨号盘。
　　这是他与“鬼市”深处某个信息节点建立联系的最原始方式。
　　没有网络，没有信号，只有通过特定时间、特定频率的机械震动，传递一个简单的“需求”信号。
　　他拿起拨号盘，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按键上敲击了三下，停顿两秒，再敲击五下，最后顺时针旋转半圈，将其归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做完这一切，他将柜门合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接下来，便是等待。
　　清晨六点零三分，新元市“暗涌长廊”。这里是介于地上繁华与地下阴影之间的灰色地带，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交易在这里进行，从基因药剂到古董零件，应有尽有。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合成咖啡、金属锈蚀和某种不知名香料混合的奇特气味。
　　墨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缓步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脚下不时溅起混着油污的水花。
　　长廊两侧的店铺门面大多狭小而昏暗，门口挂着闪烁不定的霓虹招牌，用古老的中文、英文甚至早已失传的象形文字书写着晦涩的店名。
　　他在一家名为“旧时光修理铺”的店面前停下。
　　店铺门脸很小，橱窗里摆放着各种老式收音机、机械手表和断弦的乐器。
　　墨渊没有进去，只是按照约定，抬手在布满灰尘的橱窗玻璃上，用指尖轻轻点了三下——不是随机的点，而是构成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猎户座腰带的三星图案。
　　做完这个动作，他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六点十分，暗涌长廊中段，一个废弃的货运平台。
　　这里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和破损的运输机器人残骸，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墨渊走到平台边缘，背对着入口，俯瞰着下方更深邃的黑暗。
　　潮湿的风从下方吹来，带着一股金属冷却后的腥气。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却异常沉稳，每一步落下的距离都几乎完全一致，显示出此人极好的身体控制力。
　　墨渊没有回头。
　　来人在他身后三米处停下。
　　墨渊甚至没有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像一个融入阴影的影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能量波动，也没有任何情绪泄露。
　　这就是阿默，鬼市中最神秘、也最可靠的地下信客之一，一个只存在于极少数人传说中的名字。
　　据说，他从不说话，只通过最原始的方式传递信息，而他的情报，从未出过差错。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就在墨渊以为对方会用某种暗号确认身份时，那个身影动了。
　　他没有靠近，只是如同散步般，与墨渊擦肩而过。
　　就在两人身体距离最近的那一刹那，墨渊感觉到自己风衣内侧的口袋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凉、坚硬、表面粗糙的物体。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对方的手指甚至没有触碰到他的皮肤。
　　阿默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墨渊一眼，径直走向平台的另一端，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集装箱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字的交流。
　　墨渊站在原地，等了大约一分钟，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后，才缓缓将手伸入口袋。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物体，触感冰凉坚硬，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天然纹路，像是一块被河水冲刷了亿万年的鹅卵石。
　　但墨渊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石头。他将其拿出，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
　　石头的一侧，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纹路融为一体的微型物理接口，样式古老得如同上个世纪的产物。
　　这就是阿默传递情报的载体——一块经过特殊处理的“石质数据存储器”，无法联网，无法无线读取，只能通过专用的物理接口连接，并且内置了自毁程序。
　　六点四十分，墨渊返回位于新元市郊区的一处安全屋。
　　这里是他为应对紧急情况准备的，安保级别极高，配备了最先进的电磁屏蔽和反侦察系统。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工作台，以及一台看起来有些笨重的老式数据读取仪。
　　他将那块“鹅卵石”连接到读取仪上。没有华丽的界面，没有流畅的动画，只有屏幕上缓缓亮起的一行行绿色字符，如同瀑布般流淌。
　　数据加密级别极高，墨渊花了整整七分钟，才通过三道物理密钥和一次视网膜双重认证，解开了第一层加密。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份极其简洁，却又信息量巨大的报告。
　　报告的开头，是三个独立的标记：
　　第一个标记，是秦昊天的“颂歌”计划专属徽记——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线编织而成的眼睛图案。
　　下方是冰冷的数据：“‘天枢’级主力舰3艘，‘摇光’级护卫舰7艘，‘开阳’级补给舰2艘。
　　搭载‘星图’项目初期成果——‘空间涟漪探测阵列’。
　　已于6月5日凌晨秘密驶离月球背面船坞，目标：柯伊伯带边缘‘卡戎检疫区’。”
　　第二个标记，是苏文轩所在生物科技联盟的标识——双螺旋缠绕的权杖。
　　数据同样简洁：“‘普罗米修斯’号生物实验舰改装1艘，‘基因猎犬’级快速突击艇5艘。
　　舰上搭载‘活体兵器’实验体编号734至749。
　　6月6日傍晚，伪装成星际科考船，从火星殖民地‘奥林匹斯港’启航，航向：柯伊伯带‘妊神星’轨道。”
　　看到这里，墨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秦昊天和苏文轩果然都行动了，他们的目标明确，都是柯伊伯带。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继续向下翻阅。
　　第三个标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案——一艘由无数破碎零件拼凑而成的飞船剪影，船身上爬满了类似藤蔓的数据流。
　　下方只有一个代号和一串数据：
　　“拾荒者。”
　　“未知型号舰船集群，数量不明初步观测不少于10艘，船体特征高度伪装，能量信号混杂且隐蔽。
　　6月4日至6月6日期间，分别从Kuiper带内侧多个废弃矿区港口陆续出发，集结点：柯伊伯带‘塞德娜’区域外围。”
　　“拾荒者？”墨渊眉头微蹙。这个组织他从未听说过，情报中也没有任何关于其背景、目的的描述，只有这冰冷的、令人不安的行动轨迹。
　　他们就像宇宙中的清道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目标区域，意图不明。
　　报告的最后，只有一行字：“所有单位预计抵达时间窗口：7月15日至7月20日。”
　　7月15日至20日。墨渊的“幽灵渡鸦”如果顺利，将在7月10日左右抵达柯伊伯带核心区域。
　　这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不仅要完成对遗迹的探索，还要随时准备应对至少三方势力的潜在威胁。
　　墨渊关掉读取仪，将那块“鹅卵石”从接口上拔下。
　　几乎在拔下的瞬间，石头内部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表面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碎裂，最终化为一捧细密的黑色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情报已阅，载体自毁。干净，彻底。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向窗外刚刚苏醒的城市。
　　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上。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而美好。
　　但墨渊知道，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秦昊天的科技舰队，苏文轩的生物兵器，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拾荒者”组织……柯伊伯带，那片遥远而冰冷的星域，即将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舞台。
　　他的远征，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
　　墨渊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已经穿透了大气层，望向了那片星辰大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