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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丝路延绵,情定海棠(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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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京城被一场细雨洗得透亮,侯府外的海棠沾着水珠,恰似沈清辞此刻沉稳中带着期许的心境。她以西域通商署丞的身份,携通商署属官在城门口等候波斯使臣——按萧彻此前提点,此番接驾既要显大盛礼仪,更要让使臣直观见得她的官方权责,为后续谈判立住底气。这位被朝臣私下称为“彻王”的皇子,虽无太子之名,却因常年戍守北境、深谙边贸利弊,在朝堂上握有不小的话语权。
未时三刻,一队驼铃清脆的队伍破开雨雾而来。为首的波斯使臣穆萨身着暗金织锦长袍,腰间宝石弯刀随步伐轻晃,见沈清辞一身官服立于仪仗之中,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双手抚胸行波斯礼:“早闻沈署丞以女子之身掌西域商路,更闻此事由彻王殿下一力促成,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穆萨大人一路跋涉,辛苦至极。”沈清辞颔首回礼,引着队伍往通商署行去,“府中宴席需稍候,不如先随我去看看为贵国准备的‘诚意’。”她刻意绕开侯府,径直带使臣进了通商署后院的织样工坊——这里早已按萧彻的授意,挂满了各式丝绸样品。穆萨的目光先是被墙角几匹“云纹海棠”吸引,指尖刚触到那细腻的云纹,又被架上一抹浓烈的红色拽走视线。
“这是?”他伸手抚向那匹“南洋红”织锦,指腹摩挲着鲜亮却不扎眼的面料,语气难掩惊艳。
“此为‘南洋红’,是我方商队在南洋新寻得的染料所制。”沈清辞适时上前,指尖点过织锦上的纹样,“大人请看,我们已将波斯常用的忍冬纹与海棠纹融合,既保贵国传统审美,又添丝路独有的灵动。更重要的是,这种染料产量足、价更低,染出的色彩经西域风沙侵蚀也不易褪色,比朱砂更适合长途贩运。”
穆萨眼中光芒渐盛,却仍按捺着问道:“沈署丞既肯展示这般好物,想必已有合作章程?只是我方此前提议的‘换技法’,不知……”
“技法乃织坊根本,断不可外传。”沈清辞语气坚决,随即话锋一转,取过案上早已拟好的文书,“但合作之道,贵在互利。我方提议:由波斯提供金线与本土羊毛,我方出染料、织匠与运输——北境驻军已应彻王殿下之请,每月派一队轻骑护送商队,可保货物万无一失。成品中,三成专供波斯王室,四成由贵国商队在西域售卖,剩余三成由我方远销南洋,利润按波斯四、我方六分成。”这章程正是她与萧彻反复核算的结果,既留足诚意,又守住了核心利益。
穆萨眉头微蹙:“四成利润,似乎对波斯不公。”
“大人且算两笔账。”沈清辞拿过算盘,指尖拨得算珠脆响,“其一,贵国无需投入一文钱培养织匠,无需耗时研究染料,仅需提供原料与销售渠道,便能坐得四成收益;其二,这融合纹样若成波斯王室专属,既能彰显王室威仪,更能让波斯丝绸在西域站稳脚跟——长远来看,这比一时的利润分成更珍贵。”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彻王殿下已奏请陛下,若盟约达成,波斯使臣可常驻京城通商署,由鸿胪寺协同照料,随时监督织造与运输,绝无欺瞒。”她特意提及鸿胪寺,正是因为知晓萧彻近日正与该寺卿商议外交细则,借官方机构背书更能安使臣之心。
穆萨捧着文书反复翻看,又转头叮嘱随行的波斯商官核对账目,半柱香后,终于抚掌笑道:“沈署丞算得比波斯商人还精!这合作,我应了!”
此时的太极殿内,朝堂议事正陷入僵局。三皇子党羽正借“女子掌署不合祖制”发难,直指萧彻举荐不当,实则是借机削弱他在边贸领域的势力——毕竟皇子间的皇位之争,向来围绕军政与财权展开。“彻王殿下此举,未免太过任性!让一介女子主理西域通商,若惹得诸国不满,动摇边境安稳,殿下担待得起吗?”御史大夫出列弹劾,语气尖锐。
萧彻一身亲王朝服立于殿中,神色淡然:“陛下,臣以为,评判官员当看实绩而非性别。沈署丞上任不过三月,便已让乌孙、大宛商税翻倍。方才通商署急报,她已与波斯使臣敲定三年盟约,届时西域商税预计再增三成,更能借波斯之力牵制突厥——此举于国于民,皆是大利。”他上前一步,递上穆萨初步确认的合作概要,“至于祖制,本朝亦有‘不拘一格降人才’之说,沈氏能为朝廷拓路,为何不能用?”
汉武帝翻看着文书,又想起萧彻常年戍边的功绩,龙颜大悦:“彻儿说得在理!这桩盟约签得好,既添财赋又稳边境。传旨,赏沈清辞黄金百两,通商署上下各有嘉奖!”朝堂上的质疑声瞬间消弭,连此前持观望态度的老臣,也纷纷附和称赞萧彻有远见。三皇子坐在朝臣列中,脸色铁青却无从反驳——他本想借波斯谈判失利打压萧彻,反倒让对方借势巩固了在财权与边事上的地位。
当日傍晚,萧彻轻装简从来到通商署。沈清辞刚送走穆萨,正趴在案上修改盟约细则,见他进来,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文书:“盟约大体已定,就等明日穆萨核实后签字了。”
“我已知晓。”萧彻走到她身边,指尖拂过她额前沾着墨点的碎发,“朝堂上的风浪也已平息,如今没人再敢质疑你的署丞之位,更没人能轻动我在西域的布局。”他望着案上那匹“南洋红”织锦,眼中带着笑意,“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用这料子做件东西送我,你肯不肯?”
沈清辞脸颊微红,避开他的目光,指尖却轻轻点了点织锦:“等盟约签了,再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叠在一起。她忽然明白,萧彻推动这场合作,既是为大盛拓开商路,也是在为自己的储位之争积累资本,而她,早已成了他棋局中最默契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