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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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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告诉颜徽已经给他办好出国手续的时候,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再次转变成了冰冷。
“你……很好!”这是我在机场送他的时候他给我留下的最后的话。
以后,我们之间再度归为平静,我每个寒暑假都会去英国看他。那个最严苛的寄宿贵族学校终究是把那个孩子颜徽永远的带离了我的视线。
每次见他,他都长高几分,整洁的衣冠,彬彬有礼的行为,越来越内敛也越来越疏离的眼神,还有那些充满着智慧和思考的谈吐……
在他的博客里,他的照片所涉及的地域越来越广,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博客里的文章也是日见深刻和机锋。
他18岁,我31岁那年,颜熙福终究还是去了……
葬礼上,一袭黑色西装的颜徽愈发显得清瘦出挑。那天萧梨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宝宝也出席了葬礼。葬礼那天,我一如既往没有带婚戒。因为结婚后不久那枚婚戒就被我弄丢了,颜熙福也不在乎,所以,我再也没补过。那天的萧梨的眼神似乎还特别扫视了一下我的手指,我甚感不妥,挡住了,可萧梨的眼神在我看来似悲伤,似寂寞,似嘲讽,又似胜利。
是的,如颜熙福所料,颜熙福走之前,他身患绝症的消息就被透露出去,导致股票大跌,颜氏董事局很快借此架空了颜熙福,他一走,业务被四分五裂分去了子公司,颜氏整个被掏空了。萧梨又雪上加霜借着亲子鉴定,拿到了颜熙福的部分私产。之后的事情,太过肮脏,我本不想颜徽介入,但颜徽一直坚强得超过我的想象,始终那么冷冷的挺立在那群如狼似虎的亲戚和曾经和颜熙福一起打江山的元老们之中,包括那个怀抱着三、四岁宝宝的萧梨。
我手里有部分颜徽继承到的公司股份,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颜熙福没有留仍和财产给我,我只代理着颜徽的那部分产业。但即使如此,我在董事会里也没有发言权。叶隆臣果然来向我活动过要我手里股份的意思,我很快就再卖掉了十之八九给叶隆臣,只留下十分之一在手里,对外之说做个名义的董事。叶隆臣接手了颜氏以后,很快进行了重组,颜氏最终流到了叶隆臣的手中。
没有人知道,我在打理着颜熙福临终前托付给我的秘密产业,没有人知道我在养精蓄锐,有朝一日夺回颜氏的江山——为了颜徽!
即使颜徽本人也不知道这点。
当他从报纸上知道我将他的股份卖得连颜氏召开的董事会都无权参加之后,他的愤怒犹如北极寒冬的冰海,又冷又凌厉的发作了。
我很佩服英式的贵族教育把早先我教养出来的男孩磨练得愈发的深沉而高贵了,即使发怒,即使知道被信任的人背叛得那么彻底,他还是不叫不闹的,只不过拿着报纸拍在我面前和我对峙。
“这就是你发誓对我的看护,这就是你说的永不负我!”孩子时代的他声音原本清朗高亢,变声之后显得平添几分磁性。
我没法对他解释什么,也没有必要对他解释什么,我仍然平静的喝着我的牛奶,吃着我的早餐。
“你什么也不说解释么?”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我淡淡的说。
“我会去找律师要求更换监护人,你没有资格代理我名下的产业!”
我安静的瞅着他,“如果你去找律师,你会发现,你名下什么也不剩,只有负债!”
“你说什么!我不信!我还有姑姑姑父,还有舅舅舅妈!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分到了我父亲的产业。我可以请求他们托管!”
“哼!你可以去相信他们,那我也不用费尽心力去筹措你未来四年甚至六年的学费!”
我懒得理采他,对于他这个落魄的少爷,除了我,再没有人会把他捧在手心!
颜徽冷静下来,深深的凝视着我:“知理,只要你解释,我信!”
我叹了口气,在他的凝视中再次沉默!
颜徽的凝视在我的默然中渐渐冷却,变成了深深的哀伤,他一直挺拔的肩膀垮了下来,无力的伏在了案台上。
颜熙福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哭,他的父母,颜徽母亲的父母职指责我的时候我没有哭,我被罢免颜氏职务,赶出董事局的时候没有哭,知道公司被四分五裂的瓜分掉的时候我没有哭,公司里死忠的员工被排挤的排挤,解雇的解雇我都没有哭,我独立支撑远在非洲的海外工厂的业务,和政府官员和□□的客人打交道做着最卑微的努力,最肮脏的交易的时候都没有哭……
可是看到这个依靠我的男孩眼里对我尊敬友爱的光芒渐渐熄灭,直到失望哀伤的时候,我实在忍受不住眼泪不断的流了出来。
可是,即使如此,我仍然要不断的去做对不起颜徽的事情,为了筹措他的学费和生活费,我要卖掉他生长了17年的家,海外的业务尚在投资期,远还没有出效益,而且我也不希望叶隆臣他们一班虎狼知道颜家仅存的翻身之本。所以颜徽长大成人之前的费用都要从看得见的地方筹措。
这也是我要卖掉大部分手里的产业的缘故,那都已经成了负债,放在手上越多,亏得越多,只有交给叶隆臣他才会罢手,停止把颜氏搞垮!
可惜颜徽不懂。
我不知道要怎么他才能懂。
很快我再次做了件蠢事让颜徽懂了,但是这件事情我一直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这个错错得太荒唐,太离谱,我和他都无法置信,之后他远去英国,再也没有回来过,因为也别无可归之地——我卖掉了他在国内最后的栖息之所,他不再是个有钱的公子哥,他不过是飘零异国他乡的一名学子,也需要打工,也需要为了奖学金奋斗——而他有这样的天赋。
我们不再来往,不通只字音讯。
我习惯了每天看他的博客,他似乎在遵守着什么诺言似的,即使不是对我所立,必然天天更新博客,哪怕再苦再累,他必然会留上只字半言的流水账,看不出抱怨或者苦累,文字间愈发的幽默自信,我却能读出其中的艰辛。
我的博客总是很懒得更新,每每更新得迟了,总能在他的博客上看到痕迹,若是我这边写的草木萧条入秋,窗前公园池子里只怕不久南来的候鸟就会长期栖息在这个城市里仅存的大片湿地湖水之间,日子长了没有下文,他那边必会淡淡的提到候鸟北飞已久,不知所归之南,是否尚暖。
如果我这里提到冬日寒梅忽见绽放,想必春来可期,一转眼初夏未夏我仍不更新博客,他那边便开始想念以前曾经度假踏青过的海滨城市四五月份的樱花开放得如云似锦、如海如潮。
我从不去揣测他的想法,毕竟他是那么年轻,可比朝阳,而我荧荧之火已耻于与他相映交辉,他有他崭新的人生。
我的一生已然定局,我只想将颜熙福曾经给过我的一切辉煌都再交还给颜徽,然后……然后……
就再也不会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