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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小叶同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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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中,已经收好衣服的叶胜平坐到床边,还有些拘谨,现在的他就好像一个待嫁的丫头,收拾好自己的家当,然后等着对方来接自己。
这个想法太阴,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桌面上的东西,零零散散,又少得可怜的日用品,就好像回到了那年炎热的夏天。
思绪却不经意飘散,怎么抓都抓不回来了。
“在想什么?”
“久等了。”
“我来拿东西。”
吵杂的声音强硬的挤进脑袋当中,叶胜平抬头看着几人,露出了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
楚潇潇往前的脚步一顿,她大喊一声,“我就说了要带柚子水,看吧,住了那么久都住中邪了。”
“神经病。”安乐走到他面前,抬头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叶胜平将眼眶中的酸涩压下,眼睛周围还有些红,他强硬的辩解道:“我没事就是有虫子进眼了。”
“走吧。”
他走到最后,在上车前,回头看着身后依旧人来人往的医院,突然生出几分不舍。
“我不住院了你们还会来看我吗?”
“你有病吗。你要回去上班了,我们一天能在一起八小时,要是加班,还能一起度过愉快的24小时你还不满意?“
被挨骂的叶胜平缩着脑袋坐回到车里,一朵百合从车座后伸出来,赵薏的笑颜突然出现到他的面前,他呆呆的看着鲜艳的花,短暂的愣神后连忙抬手接下,“谢谢薏薏。”
“哥哥别再生病了哟。”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赵成王抬手将赵薏抱进怀里,“本来有一束的,可他看到人就跑过去送花,一人给了一朵,到你手上就剩一朵了。”
闻言叶胜平假装伤心的捂住胸口,“薏薏,为什么?花花不是买给我的吗?”
“是给哥哥的。可是买花的意义,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次生病,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生病,所以我把花分给你们所有人,大家都不要生病,打针很痛。”
他拍打着自己的手背,脸上灵动的表情逗笑了所有人。
叶胜平笑着转动着手中的鲜花,小声的问他:“那薏薏自己有鲜花吗?”
“有,我和爸爸有一朵。”他骄傲的挺着胸口,今天穿的衣服上,恰好也绣了一朵百合花。
安乐听着这话,笑着开口打趣,“那我和你白冉姐姐,要一朵就行了,多出来的我们给薏薏。”
楚潇潇抱着手臂,头也不抬的反驳,“她人家两父子,你们两在这凑什么热闹?”
“我们两个怎么就不能算,我们同睡一张床,关系要多好有多好。”
车内的氛围突然遭受到了片刻的凝固,说实话两人的亲密程度不对劲到,连赵成王都私底下问过楚潇潇,两人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干这行那么多年,听到的八卦不算少,什么男男女女那点小事,他都知道,甚至连字母圈他都…有所了解…
所以在楚潇潇说没有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失落,猜错了吗
三巡老头读不懂,其它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几人没去酒店,而是在安乐家中,定了一桌的饭菜。
等回到家中时,饭菜已经被摆好,甚至连角落都摆放着精美包装的各种零食。
鲜花,音乐,好友在自己耳边的欢闹,叶胜平抬手抚摸着胸口,笑了起来。
安乐端着蛋糕走出来,看到他的动作,担忧的朝他走来,“伤口不舒服?”
“伤口确实有点痒。”
看着安乐脸上的无语,他笑了起来,“怎么,以为我会说什么煽情的话?”
她将切好的蛋糕递给他,叮嘱着他少吃一点,随后点了点头,“确实,感觉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好,有很多话想说的感觉,怎么开不了口?”
叶胜平咬着勺子,迟疑的点了点头,“对,我的医药费到底多少钱?到底是你们谁给的?我转账给谁?”
……
“我知道你们想开解我,更想知道那天的事情,直接问呗,反正把我当成犯人……”
“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同事,所以永远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会是一个犯人。”安乐不喜欢他的形容,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觉得我们是可以被托付的人,你要是觉得我们是可以交心的人……我们能等到你愿意开口的那天。”
叶胜平很感动,要是楚潇潇的头发没“长”到他的脖子上,他真的会抱着安乐声嘶力竭的大哭一场。
毕竟,他好像真的挺敬重这个队长的。
“说,我说……可是我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叨叨絮絮的,光是开头他就硬生生挤了十几个,说到一半,又摇头,闭口不言……
“36009,36008,先从这个警号开始把。”
他抬头看着上方的吊灯散发出来的灯光,感到几分昏昏欲睡的困意。
他的爸妈都是缉毒警察,包括那个比他大一岁的姐姐,也是。
说来奇怪,这个警号他们已经启用过一次了。
收到通知的那天,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他和姐姐都在一个学校上学,突然收到了通知……他们不能大办,不能哭泣,甚至不能给父母收尸体。
他找到姐姐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被鸡腿饭哽得,哭了一脸的眼泪。
面前的饭也变成了盐水泡饭,引得四周的人纷纷侧目看来。
“你也知道了。”
“嗯,有人来找我了。”
叶胜平坐到她对面,平和的给她拿纸。他不想,也不能在姐姐面前露怯。只是举着纸巾而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那一天,两人吃着同样一份鸭脚饭,味道太过刻苦铭心,从此之后他们便没再吃过。
太难吃了。
叶胜珺比他大一岁,也比他早一届毕业,在得知她重新戴上了那个警号时,叶胜平愤怒的找到了她
“不是说好了,你出去工作。大不了我也去兼职,我们一起共度难关,你怎么……”
直到今天,叶胜平都不记得,那天他到底对姐姐说了什么。
大概是一堆胡言乱语,口中一直重复着可笑的不许重启警号。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干的。”叶胜珺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脸上的笑带着几分喜悦。
是呀,他会这么干,可就是知道自己会这么干,所以才不愿意对方也这样做。
人是自私的,也是……自私的。
他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姐姐将拍完照片的鲜花,塞进他的怀中,然后笑着离开了。
“弟弟,好好读书。”
真的是很烦人呀!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叶胜平烦躁的想着。
姐姐的工作越来越好,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慢慢的两人甚至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他忙着准备毕业,才勉强将心中不忿堵住。
就在他拍毕业照的那天,他还收到了一束来自姐姐送来的鲜花。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鲜艳的向日葵,不满的嘀咕一句:“我又不喜欢向日葵,明明是自己喜欢。”
结束的第二天,他开心的来到新单位报道,手中亮起页面显示这和姐姐的聊天,都被他一个人的信息刷了屏。
他安静站在哪里,比起工位,更先进入的是局长办公室。
“小叶同志,也毕业了。你们叶家都是英雄……”
原来那句话从人的嘴里说出来,比文字还要震撼。
叶胜平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只是垂眸盯着他,“你说谎,我姐怎么会不要我。”
入职的事情被耽搁,随之而来的是警局突然举办的警号封存活动。
十几枚警号被摆放到红色的绸缎当中,他在其中看到了两个眼熟的警号,疯了一般跑去质问队长。
“为什么两个警号的都封存?我呢?我的呢?我还活着?”
“你家就剩你一个了,胜平你不要犯傻。”
那时的他根本听不进去,只记得当时脑子疼得要在原地爆炸。
他甚至没参加后面的会,头也不回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时隔一年他再次吃上这份鸭腿饭,这一次对面的人也不在了,他流着眼泪,又一次尝清楚了鸭腿饭的味道。
是苦的。
叶胜平回到局里,所到之处看向他的视线都带着几分怜悯。
可他神色如常。
“胜平这几天先回家休息吧,你转正后的岗位和工作我们会通知吗。”
“没警号我认了,那为什么连工作都不给我,为什么?”
“你家就只剩你一个了。”
……“就因为我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爸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能让你们两姐弟再次穿上这身警服。”他蹙眉,抬手拍着叶胜平的肩膀,“胜平,你是了解我们的苦衷的。”
他笑了起来,笑着点头。
工作岗位很快就下来了,是一个文职,或者也不算,因为是他不太熟悉视频检测部门。
可他什么都不会,去到哪里会是拖后腿的人。
“你做得很好,好,下一个吧。”“对,可以了,下一个吧。”
“我还能做点什么吗?”
“可以了,你先下班吧。
叶胜平笑了笑,看着还在加班的同事,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办公室。他闲来无事到处乱走,误入了公园的相亲角。
满园的叔叔阿姨,正热火朝天的聊着天。
他就像个陌生人,游走在人群当中。就像一个窃取别人幸福的小偷,从中吸取养分。
也有阿姨走上前来,笑着问他,“小伙子看你长得还行,要不要看看我闺女?大厂员工,今年才30,你今年多大了?”
“23。”
“干什么的?”
“警察。”
“警察呀?挺好,有房吗?有车吗?年薪多少?”
“有房有车,年薪……3万?”
阿姨翻了一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忽然被翻了一个白眼,他哭笑不得,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恰好身旁有个男孩,手中抱着一块平板,正低头津津有味的看着。
叶胜平歪着脑袋,悄无声息的和他共享一块屏幕。
“是我太愚蠢了,虽然只有一瞬间,我竟然想和你厮守一生。”
夏天的黑夜总是来得很晚,直到身旁的人被人拽走,他才回过神来。
抬头看去,抓着小男孩的人,正是刚刚拉着自己问东问西的奶奶。
小男孩头也不抬的跟在她的身后,叶胜平呆呆坐在原地,直到肚子空无一物,脑子也如生锈一般无法转动,才撑着身下的椅子站了起来。
他回到家翻找这那部影片,几百集的动漫是没办法一下子看完的。
夏天的夜晚太短了,直到到达了上班时间,叶胜平才有了点点的困意。
他站起来,想去上班,可是摇摇晃晃又跌回了椅子上。
他拿出手机给对面的人发了一条请假的信息。
意外的回得很快。
就这样叶胜平开始了自己长达一年的宅家生活。
看番买谷,不见人,不见太阳。
这样的日子连时间都是禁止的。
要不是摸到下巴上扎手的胡子,要不是感到到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他都以为,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
他剪掉头发,卖掉房子,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说起来,这里和我之前看视频的工作好像没什么不同。”
安乐撑着脑袋,久久没有说话,“我还以为你会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孩子。”
他靠到沙发上,被这句话吓到,“或许当时会有这个想法,但肯定不会这么去做,这可是骗婚。”
“放下了,就好好生活,还有我们呢。”
安乐环视着四周,不得不承认,在坐的几人,除了楚潇潇家中四代同堂,其他人都说不上多幸福。
但别人的痛苦,无法成为宽慰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