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红豆》伊藤冰可

8、第 8 章

　　第八章
　　我、依依、冯羽超、项尚楠四个人一起乘车回家。一路上，我看到依依和冯羽超相依相偎，幸福洋溢在她脸上。前天晚上和田朵谈话后，让她可以放心的和冯羽超在一起了。虽然她心中对田朵充满了内疚感，但这世界上“爱总是自私的”。其实只要她开心就好，我除了衷心祝福她之外没别的话可说，不管怎么说，能守在自己爱的人身边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想到有一个星期见不到林豪宇了，心里不免伤感起来。
　　而坐在一旁的项尚楠则显得话很少，而且好像昨晚没睡好似的，没有半点精神。刚刚上车时，还说什么都要帮我提行李，这会儿，他眼睛盯着窗外，好像在看风景，但他的手却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放佛一松手，我就会从人间蒸发一般，害得我都不好挣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无聊的我正拿着一本杂志翻着，而身边的他却已经沉沉睡着了，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突然发现睡梦中的他，那张俊脸也是一件耐看的艺术品：他像个孩子似的，睡得很甜美，眉头稍稍皱着，嘴角微微翘起——看样子好像在做美梦。他那短短的打着啫喱水的头发触着了我的脸颊，鼻尖传来一阵阵清香。
　　我索性放下杂志，抬头看依依和冯羽超，他俩依旧相偎着，只是彼此没有言语，却也着实让人看了羡慕。我的思绪在随风飘着，我转向窗外，好美的秋景啊！项尚楠动了动，我感觉他向我挨了挨，定是从窗外吹来的风让在睡梦中的他有了寒意。我把它挂在座位上的外套拿过来给他盖上。他又恢复了睡态，我只好又拿起杂志看起来，却无端觉得心猿意马。
　　车还在前进，项尚楠醒了，另外两位却睡了。车内大多数人都闭着眼睛，所以显得很安静。项尚楠拿下身上的衣服，我揉了揉被他枕得酸麻的肩膀，抬头看见他正注视着我，幽幽开口： “看着我干嘛？”
　　“这种感觉好幸福啊！”
　　“那还用说，我就惨了！”
　　“对不起嘛，来，我帮你按摩一下。”
　　“不用了，你昨晚没睡饱吗？”
　　“是啊，昨晚和几个朋友闹到很晚。”
　　“对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叔叔是校长啊？”
　　“怎么，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你……你这次回家干嘛？”
　　“哦，我想和你一起，我怕你无聊嘛！看他们两个那样，幸好有我在，否则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这倒也是！”
　　“我呢，先回去看奶奶，然后再去找你！”
　　“找我？干嘛找我啊？”
　　“没干嘛啊，玩呗！再说我也好久没见到阿姨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对了，你也好久没见我奶奶了吧，他老人家还常提起你呢，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想快点回到家！”
　　晚上六点左右，我和依依终于到家了。妈妈见到我们高兴得不得了，还为我们准备了一桌好吃的——回家的感觉真好！
　　吃完饭后，我和依依一人一边依偎在妈妈身边，聊到很晚。然后在爸爸带“醋”意的催促声中回房睡觉去了。
　　刚一进房门，依依便和冯羽超煲起了“电话粥”。我检查了一下手机，看到林豪宇给我发的一条问候信息，于是，我们就聊了一会。然后我给项尚楠发了条短信，确定他已经到家便睡了。也许是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吧，我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依依就去她姨妈家了，说是住一晚才回来。吃完早饭后，我便在家看电视，陪妈妈说说话。天气不是很好，阴沉得很，似乎就快要下雨了。九点左右，项尚楠来了，他一见我妈就把我妈抱住了：“阿姨，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啊？你是……小楠啊！想不到这么久没见，你长这么高了，小青年真是一表人才啊！”
　　“阿姨，你也是啊，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这孩子，就你最甜！小怡在那，过去吧，要喝点什么，阿姨帮你去拿。今天就在阿姨家吃饭吧？”
　　“好啊，谢谢阿姨！”
　　“对了，你爸妈、奶奶他们都好吧？”
　　“他们都很好，还让我问候您呢！”
　　午饭后，项尚楠和我出去逛逛，天还是阴的，保险起见，我们还带了把雨伞。
　　离开几不过短短一个月，所以这里的一切几乎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走在这些熟悉的小道上，感觉还是很亲切的。项尚楠这次没有牵我的手，而是很认真的走着每一步，也许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了吧！
　　不一会儿，天就下起了雨，项尚楠跑过来，替我撑起了伞。也许是怕我淋湿吧，他的手揉着我的肩，不容我有半丝的挣脱。尽管如此，他还是把伞朝我这边斜了过来。我一扭头便看见了他那只湿透了的手臂，再看看在他呵护下的我，并没有被淋到雨。我把伞朝他那边推了推，他又推回来。就在我推你，你推我之际，我看见前面一个老婆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手中虽然有雨伞，但是却没有多余的手撑伞。我躲过项尚楠的雨伞朝老婆婆跑去，替她撑上伞。老婆婆把她的雨伞给了项尚楠，项尚楠接过伞，也接过老婆婆手上的东西。
　　从老婆婆的口中得知，他是去医院看他孙子的，他孙子被卡车撞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从老婆婆边说边流泪不止的表情看得出来她孙子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她说她的孙子才20岁从出事到现在都是昏迷着的。他的家人都快绝望了，连医生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可她却不信，她相信她的孙子一定可以熬过来的。
　　到了医院，老婆婆让我们回去，可我和项尚楠非要坚持把她送到，不知怎么的，我好想见见这个昏迷中的少年，也想为他打打气，希望他可以醒过来。
　　到了病房门口，老婆婆推门进去，里面有一堆人为在病床前，那么多人却显得很安静，我们进去除了一个妇女迎过来外，竟然没有人抬头看我们。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那个躺在床上，带着氧气罩的少年。不知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轻轻地走近病床，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年。只这一眼，几乎让我昏厥，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陈阳！”病房里所有的人都看向我，我不可置信地奔到床前，睁大眼睛看着——没错，是陈阳！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了……难道刚刚老婆婆口中已经快不行了的孙子是陈阳？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激动地叫着陈阳，可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静静地让人绝望，连他的呼吸和心跳似乎也感觉不到。陈阳的妈妈走过来，拉起我，抱着我，两个人都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那一天，我没有回家，我一直在病房里守着陈阳。他的脸是那样苍白，气息是那样微弱。我多想躺在我眼前的不是他，不是任何一个我在乎的人。这个曾属于我的男人，我的心此刻都在这个也曾伤害过我的男人身上，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是我的陈阳，那苍白的脸孔怎么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记忆中的陈阳是那样的阳光，他总是带着微笑看着我或者是温柔的拥着我，轻轻地对我说着情话，绝对不是这个看上去了无生气的男孩。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我不可以流泪，陈阳说过喜欢看我笑的样子的。可是我做不到，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在这个空荡荡的病房内，心头涌起了千丝万缕对陈阳的眷恋，带出了想对他倾诉的千言万语：
　　陈阳，我是小怡啊，你快醒来啊，醒来看看我！虽然我知道现在你想见到的未必是我，但是我也曾是你的最爱啊，不管你是否真的爱过我，但我要告诉你，我是真的很爱你！你现在睁开眼睛看看我，告诉我当初爱上别人不要我的理由。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恨你和刘梦晓。可是现在我想通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便可以放下这一切，包括对刘梦晓的怨，我知道你不想我和刘梦晓为敌的。陈阳，和你在意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好开心啊，等你醒了以后，我们可不可以再过会以前的日子？我好怀念好怀念以前有你的日子啊。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是真心爱我的，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会变心，你会爱上刘梦晓是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你起来告诉我，我一定会努力的，努力做好你的女朋友，让你满意……陈阳，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想和你重新开始，就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尽力做好你的女朋友，以前都是我不好！对不起，陈阳！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能让你满意，我发誓我不会再缠着你，不，这一次，我一定可以的！你快醒醒好不好？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醒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睁开眼睛看见我，所以才假装在睡觉的？那你醒来啊，告诉我你讨厌我，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会从你眼前消失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肯醒过来。陈阳，你听好了，这次只是你人生当中的一次考验，你一定要挺过去啊，加油，陈阳！你看看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都红肿着眼睛，都是因为爱你啊，别让他们为你担心了，起来告诉他们，你很好，你没事！你要争气，马上醒过来，好不好？陈阳，我舍不得你，你醒来好不好，醒来吧，陈阳……
　　为什么没有奇迹出现？为什么？不，这世界上是有奇迹存在的。早上七点左右，陈阳微微张开眼睛，我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连声呼喊着他的名字。陈阳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眼角滚下一滴泪来。他的手虽然无力，但我分明感觉到他在企图抓紧我的手。我抓住他的手，俯下身听他那从微弱的呼吸中传出来的声音：“小——怡，对——对不起！不要——哭，我——只想——告诉你，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对你——说了，我爱你，从没——变过_心！对不——起，怡，对不起，——爸妈！”说完，他无力的手触摸着我的脸，告诉我，他多想再吻吻我。可当我俯身下去时，他已经带着一丝微笑停止了呼吸。我的吻合着我的泪落在他瞬间冷却的唇上、额头上——永别了，陈阳！
　　医生告诉我们，陈阳这次能醒过来是因为回光返照，他真的走了。我再也承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及时接住了我，接着满世界都黑了。
　　我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依依和妈妈都在我身边，可是看不见项尚楠。我合上眼睛，脑中挥散不去的是陈阳那张苍白无力的脸、他最后的话，交织在我的脑海里，我只得闭着眼睛，任心里的痛撕扯着我，任泪水纵横。我没有勇气去参加陈阳的葬礼，所以我一整天都呆在床上，依依在一旁陪着我掉眼泪。
　　晚上，妈妈进来了，削了一个苹果，然后让依依去休息。她走到我床前，拿起我的手，说：“乖女儿，你的事妈妈都知道了。傻瓜，哭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恩恩怨怨也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眼泪不能解决问题。你知道的，有很多人爱着陈阳，可他却走了，他也不想这样的，但他无从选择啊。而你呢，也同样有很多人爱着你啊，为你在拼命地付出。你可以的，你为什么不振作起来，好好活呢？如果陈阳爱你，他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爱的人为他这般伤心难过的！你知道陈阳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吗？如果你知道了，你会不会为他做到呢？”
　　“是什么？妈妈，我愿意的！”
　　“妈妈知道你愿意！为他你什么都愿意吗？”
　　“恩！”
　　“当陈阳剩下一口气时，他一定是希望你可以开心的生活，不要对他的死太过在意！因为他爱你啊，所以他不愿意看到你伤心的样子。你明白吗？”
　　“可是，妈妈，你知道我做不到！”
　　“不，妈妈相信我的女儿肯定可以做到，因为你不想陈阳走也走得不安心，带着牵挂上路的！”
　　“我……”
　　“宝贝啊，你不要只一味的想着他的离去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他人虽然不在了，可他不是永远没留在你心上了吗？他会永远和你同在的，只不过他的人不在你身边而已。我希望和你能明白，如果没有这一次，我想你们也只能是陌路了，对吗？好了。后天就要去学校了，振作一点！妈妈相信我的女儿是最坚强的，只是现在没想通而已，是吗？早点睡，晚安！”
　　妈妈说两个人的心真的合二为一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可是我只是一个凡人，难免为情所累，怎么做得到？虽然如此，但我的心已经不再那么伤心了，妈妈说得对，我不能让他担心我，我要过的开开心心的，让他知道带着他给的爱，我过得很好！
　　晚上，依依安慰了我一番，然后我就拥着她入睡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躺在陈阳的怀里，四处飞花，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含情默默的看着我！最后，他渐行渐远，我伸出手拉他，可是什么也没有，我绝望的哭了，他又出现了，拉着我的手，擦干我的泪。他依旧没有说话，可是我感到好幸福。临别，他像以前每晚送我回家那样，吻了我的额，轻轻的说着：我爱你！再见！
　　一阵电话铃声把我拉回现实，身边的依依抓起了电话，好像是项尚楠的声音，大概问我的情况吧，只听见依依说“好！”完了，依依告诉我：“尚楠很担心你！你看，身边有那么多人关心你，你怎么可以让他们难过呢？”
　　“那你呢，你也难过吗？”
　　“你啊，害我担心死了！昨天看着躺在床上的你，我真的不知所措了！我就拼命告诉自己让你哭吧，也许哭过了就好了！小怡，我真的好担心你！你振作起来，好不好？”
　　“依依，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我会的！”
　　我和依依拥抱在一起，她哭了。我真的该死，竟然会是了身边的人，还他们为我操心、为我难过、为我担忧！依依擦干眼泪：“讨厌，我本来就不爱哭的嘛！害我掉眼泪！”
　　“对不起嘛！”
　　“算了，没关系！小怡，我只想对你说，抓住眼前的幸福，别再失去了！这也是干妈让我跟你说的，她说尚楠这个人不错，对你很痴情。她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尚楠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你已经知道失去心爱的人的痛苦了，别再让爱你的人受同样的伤痛了，知道吗？”
　　“天，依依，老妈的语气你学得太像了！但是，给我点时间，让我缓过来再说！”
　　“对不起！肯能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可我们真的不愿意看到你伤心难过了！”
　　“恩，我明白！我会振作的！”
　　“这就好，快起床吧，我想你一定肚子饿了！”
　　是的，我不应该再悲伤下去了，再大的痛苦，再大的煎熬，也应该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承受，然后慢慢消化，我不能让身边的人和我一起受罪了，那样太自私了！
　　过了这天就是回学校的日子了，但愿这个噩梦可以快点过去。我要暂时放下心中的痛，和爸爸妈妈过完这最后一天。不管怎么说，我都没理由让他们同我一起难过啊！这一次回去后，又有好久见不到他们了，还能有什么借口不让自己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过呢？
　　中午，依依告诉我说项尚楠和我有专车送到学校，是项叔叔——我们校长的车。本来她也和我们一起的，不过她和冯羽超想过两人世界，所以已经买好了车票。我无话可说，心中的痛让我不想再去想这些琐事，他们安排就好了。好想去看陈阳，可我不能，我怕自己见到他的遗体后再一次崩溃。我不敢去面对，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这一生、这一辈子，关于我和陈阳的回忆，一切都随着他的死亡到了极限，我无力回天！再多的明天陈阳都无法和我一起度过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此以后，他有他的世界，而我在属于我的世界，我们就犹如两条平行线，失去了交点，永远都不在彼此拥有了！只是不知道，他在他的世界是否和我在我的世界一样思念着对方。
　　要回学校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我，我能不振作，能不坚强吗？
　　陈阳，在另外的世界里，愿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