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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命运的转折(4) ...

  •   崔西晨的房间在我的隔壁。
      很多个夜晚,我就贴着那面阻隔于我们中间的那扇冰冷的墙,不愿意动一下。我听见他开门,然后听到踢踢踏踏地脚步声,倒水地声音,有时会听到卫生间的冲水声,然后上楼,关门,屋子里椅子拖动的声音,他喝水时把杯子放下的声音。
      有时他在夜晚出去,玩得很深的夜晚,我就无法安睡,辗转地床上想,他是不是和林楚君在一起,去了哪?为什么还不回来?
      然后,全世界我只听到对面墙上的钟在滴滴滴地走动着。那时的心脏随着钟声而缓慢地跳动着,我总以就这样会死掉。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那年的大年除夕,倪喜红,H,林楚君约我和崔西晨一起去新建的大桥上放烟花。弟弟嚷着要去,他眨巴着眼睛说:“你一个不是落单了吗?多没劲。”
      是啊,弟弟不去,我岂不是落单了。这样的夜晚,我可不想让自己可怜自己的孤单只影。
      玩到一半,弟弟还是被他的同学给CALL走了。只剩下我们五个人了。
      雪已经开始融化,地上都是积水和爆竹碎屑,林楚君撒着娇要崔西晨给她点彩珠筒,崔西晨总是一回点两根,一根放在我手心,一根给她。他站在我们的身后,依着栏杆,抽烟,安静地含微笑地看着我们。
      我们一面走,一面放烟花。最后我们发现桥头有一家赚钱赚了要死的夜宵店。林楚君眼睛一转,直嚷饿了饿了,非要尽去吃点什么。
      我说我还是先回去算了,是啊,我留下做什么呢?他们成双成对,显得我如此的多余和尴尬。
      “要走就一起走。”崔西晨说。
      “玩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嘛?”站在崔西晨身后的林楚君使劲向我使眼色。
      我无奈,只好跟他们一起进去。
      小店在这样的夜晚是没有生意的,但是挂地墙上的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演得正欢,吵吵闹闹的声音让小店增添了几丝生气。店老板是一个长着小眼睛,笑容和善的胖老板,他正坐在店中央仰着一颗肥大的头看电视,一见到我们,他喜笑颜开地起身招呼着。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大年三十的不给自己放个假还开着门做生意做什么?他苦笑了一下说,反正也是一个人过干脆开了店门,有人进来就陪我喝一杯,今天除夕,这顿我请,当陪我过个春节。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我们五人都拍手称欢。
      老板从小小的柜台里拿出两瓶五粮液,这阵式让倪喜红和H都吓了一跳,只见林楚君眉开眼笑的,拿了酒杯就递过去,然后朝我们眨眨眼睛说:“就喝一点。”
      我们边看联欢晚会,边听老板讲他的故事。他是四川来的。那时在四川开了个麻辣火锅店,在美食一条街上,生意红火得不得了,由此遭来同行的嫉妒,店子里三天两天总是有人来的捣乱,不是偷偷往火锅里加蟑螂就是放苍蝇,要不就故意和客人发生争执,摔坏店里的桌椅。
      自己的妻子也是个性中人,那些人反反复复地来,弄得店里生意每况愈下。两口子窝火得很。有天那群家伙又来了,在自己的火锅里看到一条菜虫,硬要他老婆连汤带料地把火锅给喝掉,他老婆一听火了,抬起一锅滚烫的火锅往那人身上一泼,这下就天下大乱了,那些人就跟自己和老婆及火锅店的两名小帮工吵了起来,有人砸烂了水簇箱,他的老婆不知哪来的火,冲到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刀还没有落下,因为地上全是油,有人踩着油脚底一滑就仰头倒下去了,脑袋正好插在水簇箱一块尖利的玻璃上,再也没有起来……
      我们几个人都沉默下来,胖老板的眼眶也渐渐发红。
      “来来来,干杯干杯,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许提了——”林楚君举起酒杯。
      “是啊,来,嫩咯提那些做啥子呢?干杯干杯——”胖老板笑眯眯地也举起了杯子。
      我们都举起了酒杯。林楚君仰头灌下。年轻人,喝不来酒,不喜欢一点点啜,从口腔,咽喉,食管一路慢慢燃烧下去,像一把不锋利的刀割在肉上,让人发疯。不如一口喝下,图个痛快。
      林楚君特别兴奋,不管我们如何都劝不住她。喝了多少搞不清楚,但很快,她就醉了。她是有意醉的,想让自己醉的人是很容易醉的。而且“醉”本身就是一件恣意得可以让人很快原谅和谅解的事情,让人可以不受大脑支配的前提下为所欲为,可以把内心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语一吐为快。她有备而来。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像只飞倦的蝴蝶似地扑进了崔西晨怀里,微仰着一张如莲生辉的脸孔,醉眼迷蒙地看着他,痴痴地笑,那样子,那鲜红的唇和碎玉般的两排牙齿,那深情的模样,怎能不让人为之动容呢。崔西晨始料未及林楚君会迷醉至此,那片刻的恍惚一定也是春心大动吧,要不怎么都红到了耳根子。只见他有些措手无策的举起两只手,一脸尴尬地看着我们笑着。
      其实,都有点醉了,倪喜红也好,H也好,从不沾酒的人,突然一连喝几杯52度的酒,想不醉怕也难。
      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感觉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凌厉如刀锋。我突然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任性地纵情地也让自己喝个痛快,喝到醉生梦死,也捧着我心仪男人的脸孔痴痴看着痴痴笑着,在他面前任性的撒娇痴缠,将自己的心思一吐为快。
      我不是今天才如此清醒,我一直就这样清醒,与生俱来的清醒,不会沉迷不易堕落。清醒的人注定要承受比别人更深更重更沉的痛苦。
      倪喜红此刻也偎在H的怀里,两人你侬我侬,腻得让人起鸡皮。
      我的眼睛落在哪里都不是,最后我举着杯对胖老板说:“老板,祝新年财源广进,万事顺意。”
      好在胖老板很清醒,他笑眯眯地与我碰了一不,突然吟了一句:“自古多情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今宵酒醒何处?
      倪喜红在自己失态之前就拉着H走了。
      我起身,对崔西晨说:“你送她回去,我先走了。”
      “你不能走——”崔西晨立马喝住我。我连脚都站不稳,却也怔怔望着他。
      “我一个人弄不来她,帮我送她吧。”崔西晨的声音稍微软了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的士了,都回去过年了。只好由我们两个人架着林楚君。林楚君不停地说,我没醉,崔西晨,我没醉——
      崔西晨紧闭着嘴唇蹙着眉头,半推半挽地掺着林楚君往前走。
      有些地方的雪已结成了冰,好几次我们扶不住林楚君,而摔滑在地上。
      林楚君后来干脆不起来了,一把拉过崔西晨,崔西晨跌在她的身边,她迷离着一双潋滟如水的桃花眼看着崔西晨说:“崔西晨,我好喜欢你啊,你喜欢我吗?”
      崔西晨愣了一下,眼睛飞快地掠过我的脸,然后皱起眉头又去拉她。她起身后,突然抱住了崔西晨,抱得很紧,把头埋在他的肩头,低哀地说:“喜欢我好吗?我爱你,不能没有你,说喜欢我好吗?”
      她是突然吻住他的唇。我头轰的一声大了,在眼泪没有掉下来之前,我羞愤地转身就走。
      “许隐墨——你想死吗——”崔西晨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我。
      老天,求求你,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吧,我不想要这排山倒海铺天盖地的痛苦。不想要。不想要。不想要。
      直听唉哟一声,有什么“咚”地倒在地上了。我仍然不管不顾地往前走,我快被焚烧了,是的,我正在承受着被焚烧了的痛苦。
      崔西晨从后面抓住了我。
      “你要干什么?”我凶巴巴地叫着,像只竖起了所有毛发的狮子,愤怒地看着崔西晨的脸。
      “不干什么,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得负责把她弄回去。”他低沉又冷静地说。我憎恨他的眼神,什么时候都这样冷静这样清醒。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爱她吗?你是不刚刚还在亲吻她吗?你不是她男朋友吗?是你要负责,而不是我——”我怎么可以如此强词夺理,不可理喻,我在吃醋吗?我是嫉妒吗?我怎么这么傻?这么没有定力?我为何还要流这些可笑的眼泪。
      “谁说喜欢她,谁说我爱她,谁说我亲吻她,谁说我是她男朋友了?”他也朝我低吼着,像头发怒的狮子。
      我突然地冷静下来,冷静地用眼睛看着他。
      “走,跟我把她送回去——”
      我行尸走肉般地跟在他的身后,恨自己刚刚傻不拉叽地发火,吃醋,嫉妒和发疯。真没有风度真没有分寸。更多的是懊丧把自己的一颗心全给崔西晨看到了。
      林楚君的身体伏在地上,还在低低说:“……我真的为你放弃了太多了,我的人生理想都因为遇上了你变成了泡沫了,但我不后悔,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押上了所有的赌注了啊,西晨……”
      我的心又开始痛了,林楚君,你总有一张筹码在手,不管你输赢,你有足够的理由和力量来击退你的敌人。
      我们把林楚君放在崔西晨的背上。林楚君不停地说着醉话,崔西晨一路都不说话,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脸色阴沉。
      后来他突然问了我一句:“许隐墨,很多年以后,你会不会想起今天?”
      崔西晨,别说想起,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一天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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