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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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快请进。”就着互相打量的功夫，穆紫含笑向黛玉点头致意，就有一个挽了双鬟的丫头从后面绕过来，想是见紫鹃拿着伞不方便，便要替黛玉解下颈上的羽缎披风。黛玉第一是怕冷，再者以她的观念，减衣是可以的，但一定不能当着人，何况还有水溶在，刚要谢绝，穆紫先一步开了口：“锦轻，你是请林姑娘进来还是挡着道呢。”那叫锦轻的丫头便不好意思的向黛玉笑了笑，忙红着脸虚扶一把，黛玉便不好再说，遂就势进来。
互见礼毕落座，水溶只低声寒喧了几句，倒是穆紫笑道：“我就说，特意下贴子请的，林姑娘断不会驳了我的面子，本该去府上拜会的，偏溶哥哥多心，怕没个由头，冒然打扰府上不好。巡府张大人那里倒近，又怕林姑娘不肯来，我便自作主张提了这里，倒让姑娘受累了。”说完轻轻一笑。
黛玉便知这不过是场面话，不过一想，倒也是，就算水溶和穆紫身份贵重，别人不敢乱说话，林家这个关口却经不起被人折腾着嚼舌根了。便也回了一笑：“郡主客气了，原也没几步路，只没想到今日天不好。”最后那句黛玉其实不想说，不过人家到底是郡主，自己怎么着也得虚应几句，更何况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不论她或他，不单单是身份上太过耀眼，更重要的是，自己半点儿拿不准他们此行的目的。这样想黛玉未免有几分灰心，但表面上黛玉却不肯流露半分。
幸好穆紫一直是笑着的，水溶虽极少说话，倒也尽敛了先时的不耐和锋芒，黛玉甚至觉得，若不是因为先前的几次碰面、对方表现的足够冷漠和淡然的话，现时的北静王倒是温和而平易近人的。尤其是看向穆紫时，黛玉甚至能觉察出他眼中柔波的流动。但黛玉并不会因此而放下戒备，黛玉暗暗提醒自己，就算他们真的肯对林家施以援手，但隐藏在背后的真实却不是自己一个闺中弱质可以臆想的。
就见穆紫点头，“可也是了，往年间无论扬州苏州，从不见半点儿雪沫，怎能不冷？”忽又冲水溶一笑：“溶哥哥你的茶可好了？若还要等，不如让锦轻先上些参茶，纵不如你的好，暖暖身子也是不错的。”
其实黛玉在坐下之际便觉得不对劲儿，纵自己身份特殊，也不该受不得他们一盏茶，自己这些年跟着外祖母，王妃诰命很是见过几个，她们中纵是最喜摆架子的，礼仪上也从不怠慢半分，此时听穆紫这样说，竟是水溶早有安排了。
便见他站起身笑了笑，却是往东墙的窗户方向走。黛玉方发现，那里竟放置着一个小泥炉，泥炉上面，又有一个雕着精美花纹儿的紫砂壶，黛玉方知炉上煨的是茶水，只是怪的是，没有嗅到半点儿茶的香气。就见水溶一伸手，旁边小陆子忙递过来两方帕子，水溶便用它们垫着将那壶捧了过来。
穆紫这里早拿出三个杯子，黛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水溶首先将茶水注入一个碧色茶盏内。却是向着黛玉轻轻一推：“林姑娘，请用。”简单的动作，难得做得行云流水，竟是一派熟稔的模样。又听他口中轻声解释：“这是贡茶，今年春天暹罗国觐上来的。”黛玉即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鼻端，精神便不由为之一振。
穆紫那里得了第二盏茶，捧在手里她的笑也和方才不太一样，她也轻声道：“贡茶于我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并不难得，但我们穆王府到底不在京都，偏我又喜欢它的味道，色淡，味也淡，还暖脾胃。我打小畏寒，太医叮嘱过的，寻常茶性寒，还是不用的好，我便忍着。溶哥哥偶然听了使臣讲这茶的好处，便每年给我带过来，虽是小事，难得他惦着。”
黛玉却不知她于自己说这些做什么，疑心她是有意说给水溶听，可又觉得她不至于这么轻狂。又思她是暗示些什么，可他们表兄妹间的情份又关自己什么事，便下意识看一眼水溶，对方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只将手中的茶壶递于小陆子。
就在此时黛玉看到他的眼神，他分明在向小陆子示意什么。就见小陆子悄没声息做个手势，屋中侍立的几个丫头包括锦轻便低头随在他后面往外走，黛玉既觉察到了，遂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紫鹃。紫鹃本就是个机敏的，几乎没有迟疑便跟在后面走了出去，并将门轻轻掩上。
黛玉便知：这便是要进入正题了。
此时黛玉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穆紫身上，即使黛玉知道今日的正主是水溶，但打小接受的礼义却不容她对一个男子过多的注目。而随着闲杂人等的撤离，穆紫脸上的笑容亦缓缓退去。就见穆紫一改方才的矜持：“溶哥哥……”黛玉便再看一眼水溶，实在是她从穆紫短短的三个字里有了一种预感：若说方才她的话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话，那她此时就是明白的暗示，也就是说，接下来水溶和穆紫就要提“请”自己来此的缘由了。
黛玉其实早就料到：穆紫的邀约，和父亲有关。黛玉其实也在等着这一刻。
果然：“林姑娘，特意请你过来，确有要事。”就听水溶向着自己道：“不过姑娘放心，于姑娘，未必是坏事。姑娘也不必管我什么身份，就当平常叙话好了。”
黛玉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黛玉忽然明白，水溶说这个，包括方才不顾身份亲自倒茶给自己，分明是有意表明：其码在这个屋子里，他没有将自己看成犯官的女儿，自己和他们相对来说是平等的，至少水溶愿意给自己这个想法。黛玉暗暗感念他的细心。
于是黛玉静静抬起视线：“王爷请问，只要在我能答的范畴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水溶其实方才一直觉得今日的黛玉和往日邂逅的黛玉有些不同，今日的她过于沉默了，可是刚才的一句，柔中带刚，又宛若那日船上一般，水溶直觉今日的对话不好进行。
但水溶从来不是随意退缩的人，他也不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改变什么，譬如心软动摇什么的。他以为自己做的到面和心冷，于是他忽然有了一个决定，他唯愿这个看似柔弱的林家千金能受得了：“林姑娘，”。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水溶缓声道：“好让姑娘得知，林大人的事已查清了，最多两日，姑娘就能父女团聚了。”
黛玉一怔，说实话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父亲之事，革职、牢狱之灾甚至陪进整个林家都是有可能的，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好消息。但，水溶这个只能算开场白吧，很多人都是先提好的再说噩耗的。点头后黛玉依旧看着水溶，只听：“业已查明，令尊虽不能脱得干系，却因是上一任滞留的问题，圣上便从宽了，林大人降职是肯定的，但无大碍。只是，孟文庭倒是好打算，大约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昨日夜里，”说到这里水溶的眼睛深深的望着黛玉，极为缓慢吐出五个字：“孟文庭死了。”
黛玉疑心自己听错，但内心她却以为自己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但她还是听到自己问：“你说什么？”此时却是完全顾不得水溶的身份了。
水溶复看着她惨白的脸，冷下心再次说道：“孟文庭自知罪孽深重，上对不起皇恩浩荡，下对不起两淮黎庶，昨日夜里，他吊死在扬州狱里了。”
“他，终是被扬州的百里繁华迷了双目，没有逃脱掉历任扬州巡盐使的宿命怪论，自裁了。”最后黛玉只听得这几句话。
这一瞬黛玉疑心自己要坐不住，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往下斜，黛玉正以为自己要倒在这里，一双彻骨冰凉的手却及时扶住了她。黛玉勉力抬目去看，眼前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那里面难得的不只是同情，还有一丝了悟和难过，是穆王府的永平郡主，她似乎在安慰着自己，又似乎什么也没说，但黛玉却没有心情寻思这些，她一心去寻那说出这无情话语的人，但她只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及等她的视线追过去，却只看到锦衣的一角一闪，随后是雕花木门无声掩上的情景。
黛玉遂低低道：“我的父亲，也活不成了……”
水溶讲完那些话，便走出了屋子。周围很静，除小陆子外其他人都识相的到前面去了，大约没想到水溶出来的这么快，他正站在一根朱木柱子旁探头探脑的冲那边笑，水溶皱了皱眉，方发现李青石正跟穆紫的丫头锦轻以及黛玉带来的那个丫头一起站在不远处，倒也没见他们说什么，李青石只面朝北侧身站着，锦轻在那里发怔，而黛玉的丫头，却微低着头，想起她方才掩门的动作，水溶心中一动，便要叫小陆子，不想紫鹃刚好抬起头来，见水溶不言不语看着自己，怔了一下便要行礼。
水溶直接走了过来：“不必多礼。”然后冲李青石和锦轻一摆手：“你们下去。”
这里紫鹃站在那里。就听水溶淡淡道：“你守在这里，想是怕我对你们姑娘不利了？”
紫鹃全没想到水溶有此一问，但还是轻轻摇头：“回王爷，奴婢没有这个想法，我是服侍姑娘的人，理应姑娘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水溶便忽然笑了起来：“说的好，那苏州之行，你们姑娘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你也必定是知道的了。”
紫鹃听他的话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但一想他的身份和职责，原也是理应的，便加了几分小心道：“王爷说的不错，姑娘的事一应大小，哪怕小到衣饰帕子，皆是我一手打理。有些事，问我只怕比问姑娘更为清楚。”
水溶不意紫鹃反应如此敏捷，倒也合他的意，他最烦人唯唯诺诺，今见紫鹃对自己虽是恭谨有加，那一番不卑不亢的态度，却得黛玉几分风骨，便缓了声问：“那好，你告诉本王，孟文庭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却见紫鹃摇头：“孟姑娘么？回王爷，我们姑娘也正派人四处找呢，那天在苏州渡口，我们姑娘就是追着她去的。因为找不到，姑娘急得什么似的。”
水溶却只是笑：“不尽然吧，孟文庭肯为林家做出牺牲，还不是要换取他女儿的生机。你们姑娘看起来就是个重情的人，怎么会……”
话未完，却听后面轻飘飘的声音：“北静王爷，不用问她，她一个丫头知道什么。”水溶便见黛玉，裹着披风站在自己身后，她的眼神，纤薄如初雪，却看不出来恨意，但她却只静静看了自己片刻，忽然越过自己往前走，水溶忽然说不出一句话，这时他感觉身后又有声音，微侧头，穆紫正往自己这边走，她裹披风的姿势，竟和黛玉有一些像。
水溶疑心自己眼离，便又看向前面，恰见黛玉走至轿旁。黛玉扶着轿杠回头：“如果您找到孟姐姐，一定要给林家送个信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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