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丘》西门蒹葭

10、Chapter10 【仓促而行的爱】

　　夜暗，雾凉，暧昧散尽，笙歌唱断。
　　你兵临城下，我丢盔弃甲。
　　不过是一场，我编织成网，束缚自己的空欢喜。
　　——夏辛未

　　又是一夜无眠。
　　她扶着额头，撑起身体，看到窗外淡青色的天光。
　　没有开灯，在并不明亮的房间里摸索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到隔壁陆锦烨的房间。
　　这些天，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顺着墙壁，桌子，衣柜跟着摸索过去，光洁如初，如同房间里面那个人还在一般。
　　3个月了。他消失得干净。
　　躺到他的床上，把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深深的呼吸，他身上那如同雨后苔藓湿润清新的气息还在。
　　就像20岁的那个夜。那平静沁人心脾的气息，随着呼吸，侵入头脑里，跟随着记忆，挥之不去。

　　他们结婚。
　　除了到这里第一个夜晚住在他房间，再也没有一起过，他让她搬到隔壁。
　　她以为，是他并不喜欢她青涩的身体，不想在结婚之前碰她。
　　也或许，是他对她跟没没有兴趣。
　　这两年，有过矛盾，有过争吵，甚至有过长时间的冷战，可他都没有把她赶出去，一直给予她父亲最好的治疗。
　　是感恩吧。
　　而她对他，除了身体，无以为报。
　　那天，她洗好澡，换上柔软的丝质睡衣，头发披散下来，薰衣草的味道。
　　羞怯着推开他的门，他坐在窗台上抽烟，转头看到她，一张脸氤氲在烟雾里，看不清表情。
　　她不敢多看他，径直躺上床，缩进被窝里。望着天花板上幽白的灯光。
　　心里一阵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样突兀的行为会不会让他生气。
　　他终于走过来，坐到床边。
　　她亦坐起来。抬头看他。
　　40岁了，陆锦烨，一张脸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英俊得不似凡人，孤冷不染尘埃，眼角的皱纹只为他更增睿智。
　　一双深漆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情绪。
　　她竟然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顺着额头，眉梢，眼角，鼻子，嘴唇，到下巴。
　　他捉住她的手。
　　他的手，一向是充满凉意的，此刻，掌心，居然有了一丝温度。
　　她倾身上去，吻上他的嘴唇。
　　那一刻，时间都静止，寂静得，她能听到窗外的虫鸣，月光落地，云朵四散。
　　玫瑰丘那艳丽的花色染上双颊。
　　她的嘴唇像两片轻柔地花瓣，带着丝丝清澈的气息。
　　嗅到他嘴唇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墨瞳，有了细微的水文荡漾。
　　那清冷依旧刺得她，敛了头，没了勇气。
　　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尴尬着。
　　陆锦烨却突然伸手，撩开她肩头的发。丝丝长发，在他的指缝间穿梭，绸缎一般顺滑。
　　他俯身，吻在她颈窝。
　　突然降临的热度，让她软了身体，微微仰起头，更契合他的姿势。
　　除却烟味，她嗅到他身体上，雨后苔藓一般湿润清新的气息。
　　吻变成了吮吸，他扶住她的腰，感觉怀里的女子，如同弯月，微光都足够温暖。
　　长发依旧缠绕在他指间，吻慢慢往上，顺着脖颈温柔地移动，最后落在唇上。
　　深深，深深的缠绕，是被温水沾染点了情欲的吻，几乎让她窒息。
　　整个人像是要被他嵌进身体里，她双手绕上他的脖子，迎合地倾身。
　　如此这般，亲密无间。
　　当她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微微离开她的脸，静静地看着她。
　　双瞳染了桃色，嘴唇被吻得红艳，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如瀑的长发。
　　他看着她，眼神仿佛又落到了另一个世界，眉头慢慢皱起来，隐忍的悲伤。
　　她有些疑惑，想要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却被他拦住。
　　他背过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回自己的房间吧。”

　　她忘了自己是怎样狼狈的逃窜回自己房间的。
　　只记得，看到陆嘉南在走廊那头，戏谑和嘲弄的眼神。
　　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差点哭出声来。
　　那样的感觉，直到现在还鲜活着，栩栩如生。

　　念头至此，嘴角居然浮起淡淡的笑意。
　　原来自己这般愚蠢，飞蛾扑火，死心塌地地跳进他的井，助他一臂之力。
　　天光愈盛，坐起身，无意看到床头他的药瓶。
　　“他没带药走么？那么心绞痛的时候发作怎好？”
　　连连疑问，回过神来时，愣住了，嘲笑自己。
　　“怎么还能这样担心他？”
　　又一次，忘了恨，忘了自己是在恨他。
　　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让疼痛去提醒过去。

　　很早去了公司，由于昨日的耽搁，已经积累了一些文件，堆在办公桌上。
　　空调换成了崭新的。
　　坐下来，顺手把一张毛毯搭在膝盖上。
　　看到秦梓柠推门进来。
　　秦梓柠，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犀利，铁腕，陆锦烨的特助，已经跟在他身边多年，和他一起拼搏过来的伙伴，从低谷到高峰，并肩作战。陆锦烨离开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了，在公司方面，给了她最多的帮助。
　　“梓柠姐。”笑着叫她。
　　“听说你昨天不舒服。”她放下一叠文件在她面前。
　　“没事了。”虽然还有明显的黑眼圈，但是孩子的事情定下来，终究也少了很多沉重的压力和考虑。
　　“嗯。”秦梓柠应了一声，还是专注于公司的事物，“这些我都分过类了，红色的文件要得比较急，是些合同的商定，需要你亲自处理，蓝色的，是些人事调动，我都处理过了，你签字就行。”
　　“好的。梓柠姐，辛苦你了。”她一向是信任她的，陆锦烨那般惊才绝艳的人都信任的人，她没有资格质疑。
　　那个人的眼神却透过窗子仿佛飘到了远方，没有说话。她一向是这样的，带着一些疏离，陌生和傲气。辛未感觉，秦梓柠并不喜欢她。
　　“陆总……，他还没有回来么？”迟疑着，秦梓柠还是问出口，公司事务沉重，全数压在这个瘦弱的女子身上，再加上一些风言风语，多少也有些不放心。
　　“哦……，昨天有打过电话，说是需要再修养一阵。”这句谎话，说了多时，也都自然了。
　　她心底一片黯然，怎么能说出真相呢，陆锦烨一夜之间消失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帮我问候一声陆总，愿他保重身体。”总算没有再多问什么，秦梓柠转身出门，到门口时，突然又回身说了一句，“盛律师昨天来时，不知道怎么对修理工大发脾气，不让修了，督促着把空调换了一台新的。”

　　又是他么？
　　这个人，又得多一句谢谢了。

　　我，我们，都站在一片茫茫的荒野上。
　　如野花般，自生自灭。
　　咽下苦楚，竭力不倒。
　　即使明天天寒地冻，即使明天路远马亡。
　　——夏辛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