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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伦敦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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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将至,又是一年的圣诞节,宋芯蓉坐在的酒店的窗台上,双手抱着腿,身子靠着窗子,身上披着一件披风,看着窗外的飞雪。伦敦的冬天很美丽,随着圣诞节的脚步悄悄近了,大街上热闹的人群,浓烈的过节气氛,此时突显出她的孤独。
宋芯蓉三个月前毕业,和三个大学好友一起旅游,玩遍了美国与欧洲,最后她独自停留在了伦敦。
来伦敦,是因为一年多未见的父母在伦敦结束了历经一年巡回演讲。他们希望在这里与她见面,估计,也是为了女儿今后的情感去向。其实,她才23岁,父母理应不用着急。可,早早认定的未来女婿,跟别的女人跑了,而自家的女儿从小就没有与其他男子有太多的接触,这下子,宋父宋母怕女儿以后就这样耽搁了。
暗自叹了口气,当前之际,先安抚父母。芯蓉拉开披在身上的披风,去衣帽间换了身出门的衣服。一条及膝的杏红羊毛短袖裙子,一双黑色高跟的足踝靴,黑色的大衣,杏红的粗线麻花长围巾衬托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与一双迷人的杏眼。她前脚刚踏出酒店,一辆黑色的奔驰E350就从泊位慢慢驶来,停在她的面前,正在她疑惑时,车子的后排车窗放了下来。
“宋学妹。”一道低沉的男声伴随着一张十分英俊的男子脸孔,他的唇边有一抹笑意,让他冷厉深刻的五官看起来温和可亲。
“是你!?!”当她看清了车里坐着的人后,吃惊的低呼出声。
“不要那么意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见到鬼了呢。”慵懒的口气,他难得的展现温雅的笑容正视她,一时间,让她恍惚的想着两人有多久没有如此平和的说话。
“还不上车,让伯父伯母等太久就不好了。”来人见宋芯蓉傻傻的站在车外神游太虚,只能板起脸让她快点上车,唉,这傻丫头的脸蛋都冻得发红了。
在她回神前,人已按照他的旨意上了车。他一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锐利,浑然天成的霸道和压迫的气势,很难让人拒绝他。直道此时,芯蓉才确认,真的是他。上次见到他,是在学谦的18岁生日派对,想到那晚,她潜意识摇了摇头,鸵鸟似的坚决不敢想起那晚发生的事和他对她说过的话。
“又在胡思乱想了。”身边的人再次开口。
他不像猜测,而是陈诉事实。
这丫头自从上车后都没正眼看过他一眼,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又摇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你一年前受了伤,现在没事了吧?”宋芯蓉深知他心思慎密,不想被他看穿,只能以连续发问的方式回答他的疑问。
车里的热气让她不禁连打了两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望向他,等着他回答她的问题。记忆中的他俊朗英挺,神情冰凉,冷静自制,不辨喜怒,而一双黑亮锐利的眼睛总是深得看不到底。此时,他的眼神太深邃,仿佛有太多被克制的情感和秘密,让芯蓉一阵心慌,不敢直视。
“把外套与围巾拖了,等一会儿下车怕会着凉。”说完,他低垂下眼,怕自己的眼神泄漏太多的情绪,再次把她吓跑了。
见她没有自己动手,他只好卸下了安全带,低叹了声,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扶着两条无力的腿,向她慢慢挪来。宋芯蓉知道这样盯着他费力的行动似乎很不礼貌,他也一定知道她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第一次,宋芯蓉看清了他,她发现他比七年前憔悴了些,体格比少年时更宽阔,可此刻盖着条厚毛毯下的双腿却显得虚无瘦弱。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可他却慢慢挪了许久才来到她身边,期间,他时不时需要用双手交换着撑着身子,保持平衡,眼睛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怕上身移了过来而腿却留在原地,这样会让他失去平衡。
“顺路,没事。”他看了芯蓉一眼,轻描淡写的说。
四个字,回答了宋芯蓉之前的两个问题。
芯蓉记得上车前就看见车顶上已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而车轮早已身陷在积雪中,不知他的“顺路”是在泊车场等了她多久,而他的“没事”隐藏了多少艰辛与痛苦。
在温暖的车箱内,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仍一手撑着身子,一手轻柔的碰上她的杏红的粗线麻花长围巾,一圈又一圈,他举止优雅,慢慢的取下她的围巾。
车上的气氛在慢慢的变化,芯蓉不经意的目光对上了他时,心口猛烈的撞击了下,让她想飞快的闪开眼却不舍移开目光,就这样,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美若芙蓉的脸蛋,心里想着此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让他痴狂至此,她此时有些急促的呼吸,眼里的一丝好奇与无措让他几乎要忘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吻她。
可他知道,宋芯蓉一向有色心却没有色胆,要是他逾越了,她一定会跳车,落荒而逃的。
就在宋芯蓉以为他要吻她时,就在两人之间的暧昧几乎要淹没她时,他却再次撑着的身子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顿时,她觉得松了口气,却心里却有些失落。因为外面天色已暗,又在飘雪,司机已开得很慢,很小心了,却在一个转弯时车子颠簸了下,让他一下子失去重力,身子滑向地上。“啊,程宗浩!”宋芯蓉吓得扑过去抱住他下坠的身子,抱着他回到座位上。此时她紧紧地抱着他,让她觉得自己抱着个大男人太失礼,只好放手,可她刚一松手,他的身子又滑落下来,吓得她马上又紧紧抱着他,一时抱也不是,放也不是。
“喂,你...坐好呀。”芯蓉弱弱的嘟哝。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她见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他轻拍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松手。在她慢慢移开身子时,他双手找到平衡点,坐正,扶好腿,然后扣上安全带。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芯蓉觉得,即使刚才她没有抱住他,他也会撑住身子返回座位的。
所以,结论是–刚才她自作多情了。
剩余的路程,两人谁都没有出声,各自怀着心事看向窗外。
车子来到皮卡迪利大街旁一间名为Roux at the Landau 餐厅前。宋芯蓉先自下了车,下车后,绕到车子靠街的那边,发现程宗浩并没有跟下来,才想到他现在身子不方便,那该怎么下车。
此时,程宗浩打开车门,说了声:“芯蓉,你先进去,伯父伯母因该已经到了”就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的司机从后车厢拿出一辆黑色折叠式轮椅,展开,按下手闸后,放在程宗浩的车门边。
宋芯蓉转过身去,慢慢走向餐厅。
可她从餐厅的落地玻璃门能看到背后程宗浩的动向,他先拿开盖在腿上的厚毛毯,右手撑着身子,左手先从车内撩出左腿,放在地面上,左手按了按轮椅,似乎是在试探高度与距离,然后,再撩出右腿,左手放在车椅上而右手撑着前面的椅背,侧了侧着身子,慢慢的挪着身子到轮椅上。最后,他用手把两条细瘦的腿向内拢了拢,把脚放上踏板,试了几次才让脚呈现出自然的放在踏板上的样子。一切就绪后,他才放开手闸,让轮椅向后退了退,拿出毛毯盖在腿上,扶助轮椅,借力关上了车门。
从车子到餐厅门口只有几步路,芯蓉却觉得自己走了一世纪,她悄悄地从玻璃的反射观察着程宗浩,一系列的动作他做的很流畅,却让芯蓉觉得他的无奈。要知道他练就今日的流畅,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摔了多少次。摇了摇头,她觉得今日程宗浩已干扰她平静的心态,让她烦躁不已。
当她走到餐厅门前时,程宗浩已驾着轮椅来到她的身边。餐厅的服务员已为他们打开了大门,芯蓉心里不停的猜想,除了父母,程宗浩,还有谁在里面等着他们,难道程父,程母,或程学谦也在?天!家长们不会是把她和程学谦叫来,让他们重修关系吧,那该有多尴尬呀!
在她发呆期间,程宗浩已向前台说了他们订的位子,芯蓉听到前台说其他人已到达,便领着他们绕过人群,走向餐厅一个幽静的厅房。
“芯蓉,只是吃顿饭而已,走吧。” 程宗浩察觉到芯蓉的迟疑,他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等等。”芯蓉说完,便拉住他准便前进的身子,蹲下身来,替他整理了下被他胡乱盖在腿上,已快掉到地上的毛毯。宋芯蓉觉得自己很胆小,仿佛多耽搁一分钟也是好的。等她再次站起后,对他笑了笑,便一起走进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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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厅房里只有父母与程氏夫妇。如果,程学谦和他的未婚妻也被拉来的话,她虽不心痛,可也会觉得很尴尬的。
一年未见的父母看起来身体健朗,两人身穿着高雅的衣着,一丝不苟的扮相,透露着浓烈的书香气息。而坐在他们旁边,与他们聊得非常投入的程氏夫妇,同样的衣着光鲜,程父透露着成功人士的自信与稳重,而程母有着股自然流露的恬静温婉气质。芯蓉发现,其实程宗浩长的很像他父亲,一双深沉的眼,自然流露迫人的霸气,而程学谦长的更像母亲,俊雅的外表和谦和的性格。
“芯蓉,毕业后,有什么打算?”程父话题一转,将室内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四位家长都看着她,一边的程宗浩仍然一派自然沉静的喝着红酒,招来酒侍,让他续上所有人的酒,小小的填补了格外明显的肃静。
宋芯蓉放下餐具,用方巾擦了下嘴,从容的回答道:“我暑期时,已到A & O 律师行实习过了,他们愿意让我毕业后去正式上班。”
“我听说韩靖毅也有意招你入H & T,你的意思呢?”程父继续问道。
看来,这才是他真正的问题。H & T 是韩靖毅坐镇的楚氏集团下的分公司,近年来转型成建筑商,虽没有直接与程氏竞争,可楚氏集团雄厚的财力,不容人小觊。
H & T 将来是会传给韩汐的,所以韩汐早就想挖角芯蓉去帮她的忙。两人多年的好友,芯蓉不止外表漂亮,家世出众,专业过硬,而且心思细腻,配有冲劲却缺少婉转的韩汐,最好不过。
“伯父,我自认为专业经验还太少,所以因该会先去A & O实习些日子。以后,如果韩汐需要我,我会去H & T帮她。”芯蓉诚恳地回答。
“芯蓉,何必替别人做嫁衣呢,H & T 终归是韩家的。我和你父母商量过了,你来程氏来帮宗浩,到底是自家人,程氏有足够的机会让你累积专业经验。”没有商量的语气,果然是程宗浩的父亲,两人天生习惯指示别人。
宋芯蓉一脸惊奇,程氏什么时候成了自家人?
就算当初和程学谦在一起时,程父程母虽一直善待她,可也没有开口闭口唤她为自家人。现在,她和程学谦分了手,两家就算没有芥蒂,也理应再无关系。
“小蓉,你程伯父说的对”刚才程父在说话时,就在一旁点头的父亲,开口劝道,“你就去程氏帮宗浩,我和你母亲长年外出,有宗浩照顾你,我们也放心。”
莫名其妙,她和程宗浩一项没有太多交集,要找人照顾,也不是找他。芯蓉看了程宗浩一眼,他仍然一副泰然自若,仿佛话题与他无关,她越想越气。
“爸妈,这几年在波斯顿,我都是一个人照顾自己,再说了,你们长年在外,我小时候不用你们托孤,现在更不用托给外人!”芯蓉口气有些冲,特地加重“外人”两字。
她刚又想开口就被程宗浩打断。
“芯蓉!”他的声音有丝严厉,“伯父伯母的意思是,他们去了加州后,他们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玫瑰湾。住在学校宿舍毕竟和独居不一样。”
“加州?”芯蓉疑惑。
“小蓉,我和你爸爸前几个月收到了加州大学的聘书。”母亲的口气骄傲中带了些担忧。
骄傲是因为对她与父亲向往着加州大学的科研机构,却担忧独生女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以前,他们一年中只有几个月出外讲座或参加研究会,而这次,却是长期搬去加州,就算假期时,他们也要投身研究,以后必定没有太多陪女儿的机会。
“爸爸妈妈,congratulations!”宋芯蓉激动的说道,“真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如果真有事的话,我会找程宗浩帮忙的。”说完,就对程宗浩报以一笑。
宋芯蓉为父母的成就感到骄傲,作为儿女,只求让他们放心。
晚饭除了中场的一点不愉快,其余的都很欢愉。
临走前,芯蓉去了次洗手间,程母也与她同行。从洗手间出来,程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伯母,您有话想对我说?”
“芯蓉,你是个难得的女孩子,我们学谦没有福分,他这么做,是不得已...你不要怪他。”程母有些哽咽。
“伯母,你千万别那么说。当时我们都太小,早早订下终身是草率了点。学谦能遇见更适合自己的人,我替他开心。不管如何,他从小对我的照顾和疼爱是没有人能取代的,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芯蓉忙安抚。
她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程家人提到程学谦。
她和程学谦的事仿佛是房中的一头粉大象,明明在那,可谁也不提起。“可是,伯母,我已许久没有和他联络,他的近况或他的未婚妻,我一无所知,他的想法和往后的打算,我也无从劝起。”她怕程母希望通过她拉程学谦回到程父替他铺下的路,她宋芯蓉可没有这个本事,也不想掺和其中。
程母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毕竟是有教养的贵妇,程母拉不下脸来要求芯蓉答应无理的要求,只能点头同意。
“芯蓉,伯母还有个请求可好。”
“伯母请说”芯蓉点了点头,不能三番两次拂了程母的面子。
“你程伯父最近查出身子不适,我们想去瑞士修养一段日子。”程母仿佛在思量该如何开口,“宗浩这孩子从小就独立,他的事我和他爸爸管不了也说不了,可,毕竟他现在的身子不如以前,可他还是一样拼命工作。他性子刚烈,从不听劝,别人说不动他,你的话,他一定会听。芯蓉,如果你决定来程氏工作,你要是见到他不把身子当回事,你劝劝他,可好?”
“伯母,我量力而为。”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会听我劝,芯蓉心里悄悄地回了句。
天,今天是所有父母的托孤日吗?如果我去程氏工作,如果我去了程氏又看见他不顾身子,拼命工作的话,我定会劝他,可这中间有太多如果。
芯蓉想,程宗浩得心思跟她一样,并不把父母的嘱咐当回事。就算她有事,她也会找韩汐或其他朋友,怎么也不会想到找程宗浩。同样的,程宗浩听猫听狗,也不会听她的劝。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情急乱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