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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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蓉，你好吗？我想你毕业后就不会再查这个邮箱了吧。”
这是他在芯蓉毕业后第三天发出的电邮，那时她已离开波士顿，去了千岛湖。
“小蓉，瞧，我猜对了。你真的不再查这个邮箱了。也许，你只是不愿意回复我而已。”
他的第二封电邮，在一周后发出。
宋芯蓉看着每一封写给她的电邮，从开头对她近况的问候，到后面他以对话的格式对她说了他在伦敦的日子，PhD的课目，他每个新认识的朋友或同学，他每本看过的书会与她分享，每个节日他会送来祝福，她的生日他从没有忘记。
他总是问“小蓉，你知道吗？”，“小蓉，你觉得呢？”却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没有回信，连期待她的回信也没有。
在程学谦离开她的日子里，他一直在与她通话。那些寄出去却从没有被收到过的信件，那五十五封信，字字代表着的情感，芯蓉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去想。
“小蓉，今天是我们分离两年的日子。我近日来一直在想，我何时能回家，要等多久才够久。我怕到时你还怪我，或你已忘了我。哪日我们相见时，你若已嫁作人妻，我该如何祝福你，小蓉，我希望你幸福，却怕亲眼见证你的幸福，但是我更怕你不幸福。”
那时他发出的最后一封电邮，在两个月前。
芯蓉邮箱里的最后一封电邮是通知她，她的邮箱已满。
“啪！”
宋芯蓉猛地关上手提电脑，
怎么会这样，她不明白，只是觉得非常害怕。
她蓦然觉得脸庞上有些凉意，手一抹，才发现脸上已布满泪水。
一夜无眠，第二日早上，芯蓉从昏昏沉沉中醒来。
不愿再被失眠困扰，她知道有些事情她必须面对。
“嘟 －嘟”
芯蓉还没想好开场白电话就被接通了，一时间，电话两头都是一阵肃静。
“小蓉。”学谦的音色仍然柔沉温和，听得人身心舒畅，却也带着那不易察觉的紧张。
“学谦，你好吗？”芯蓉手紧紧地抓着手机。
“嗯，好，你呢？”学谦凝思了会儿才说，“你有心事？”
他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关切，仿佛两人从没有分开过一样，他仍是那个从小照顾她，疼爱她，让她依赖的学谦。再次听到他的声音，让她想起了过去他种种对她的好，让她竟然忘了打电话的初衷。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有和你说话了。”芯蓉承认了对他的怀念。
程学谦听着她声音里的每一分嗓音变化，片刻后，他温和的问，“小蓉，告诉我你在这两年里的事，可好？”
芯蓉便向他诉说了自己所有的事，从两年前开始一直说到她毕业后的旅游，然后说了她的工作。
学谦见她缓缓道来自己的近况，语气已没有刚开始那般陌生和无措，“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心事了吧？”。
“学谦，我恋爱了。”芯蓉深呼了口气。
程学谦在电话的那头闭下了眼，掩去眸底伤感的情绪，强迫自己发出声音：“他对你好吗？”
“嗯，很好很好。”芯蓉的语气满是甜蜜。
“那你喜欢他吗？”他语气轻淡，藏着淡淡的，不为人知的心痛。
“我爱他。”语气是他从没有听到过的坚定。
所以，学谦，请你不要再挂念我了，芯蓉默念道。
程学谦无声苦笑，将无法宣之于口的痛楚悄悄地压回心底。
过了许久，当芯蓉以为他走开了，他才缓缓地说，“小蓉，你一定要很幸福。”
“我会的，你不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大哥吧。”他苦涩一笑。
“你．．．怎么知道。”她轻呼，几乎听不见。
“他能从伦敦活着回来也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学谦欲言又止，最后深叹一口气，“他定会好好待你的。”
学谦说要赶去上课了，便匆匆挂了电话。
芯蓉总觉得学谦有什么瞒着她，可她需要找出事实吗？现在的她已经很幸福了，为什么要拿已到手的幸福作赌注？
脑海中闪过与程宗浩的种种画面，她心里甜甜的，想起了韩汐对她说过的一个笑话，说幸福就像尿湿了裤子一样，其他人都能看出来，可是只有你能感觉到那股暖意。
她突然很想程宗浩，忙下楼拿起钥匙便像车库跑去。她知道程宗浩周日早上是规定的复健时间，也知道他从不让她陪同。那时他的底线，也是他想在她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
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见他。
芯蓉从不知原来在程家二楼有一间复健室。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可是过了那么多年，二楼的景象已大不同。
曾经这里没有室内电梯，曾经这里有间健身房，而走廊的尽头曾是学谦的房间。
芯蓉站在楼梯口，望着左手边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想到年少的自己曾在那间房里与学谦度过多少个年月。
不能动摇，宋芯蓉，一颗心，不能承载着两段情。
想到此，她毅然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特意放轻脚步。
程宗浩躺在复健的床上。从半敞的房门望去，芯蓉见复健师将他的腿弯曲，手抵在他膝盖上，在空中慢慢画圈，然后再慢慢的拉直。就这样，反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这是普通人能自己完成的动作，可是他不能，不仅不能，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床沿，咬紧牙关，每次腿被拉直时会轻轻的呻吟，每当一个动作牵动脆弱的神经时，脸上更是一阵发白。
在房间内，满眼都是不知名的复健器材，那冰冷的器材，那一根根带子和钢架，让躲在门口的芯蓉看得胆颤心惊。一直知道复健会很辛苦，可从不知原来复健那么痛苦。芯蓉咬着下唇，看着程宗浩在复健师的指导下，慢慢在地上爬行、翻身、再起身爬行。只是他的膝盖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两腿瘦弱虚无的腿不受控制的垂落在身边，被无助的拖拽在身后，摆动着无力的腰，一次又一次的跌倒，爬起，再跌倒。
芯蓉慢慢伸手扶住墙壁，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头的震颤，缓缓闭上眼。不敢再看，耳边响起的却是他隐忍着痛苦的呻吟声。
刚想转身离开。
“宗浩，来试试看，慢慢试着带动腰部的力量，我会接着你的。”
那声温柔坚定的嗓音，程宗浩一声来不及节制的痛喊，他那高大的身躯因从腰椎一直蔓延的剧痛顿时失了力道，下坠的身形，让芯蓉止不住地惊呼出口。
“啊！”
顿时所有人陷入茫然状态，程宗浩最先回神。他看见芯蓉站在复健室门外，一双杏眼中满是惊怕。顺着她的目光，他一窒，回头见自己摔倒在双杠间而双腿怪异的扭曲在一起，连忙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体，奋力调整绞缠的腿。
“程宗浩。”芯蓉忙想上前扶他。
程宗浩眉间紧皱，大声吼道，“出去！”。
那冰冷又恼怒的语气让她倏地倒抽一口气。
那位复健师想协助他起身却被他本能的推开，回过头来，不满的说道，“小姐，在复健时间你不能就这样闯进来。”
“你是...？”
“你好，我是陆玫，你可以叫我Rose，我是他的复健师。”
“你是...陆医生？”
原来陆医生是位女子，还是位混血美女。
果然人如其名，娇艳如朵玫瑰，而此刻陆玫眼里的探究和好奇不比芯蓉的少。
“蓉蓉，你先出去。”
芯蓉凝视着两人，深深吸气，见两人同时望着她，等着她的离开，“不好意思，打扰了。”便替他们关上复健室的门，转身走下楼。
胸口逐渐浮上某种酸涩的滋味，她的胸口好闷。
“咦，宋小姐，你来了。”
刚下楼，便见小马从房内走出。
芯蓉咬住下唇，“嗯，正准备走。程宗浩正在复健，那个陆医生...。”
小马一听芯蓉提到陆医生便连声赞道，“那个陆医生可是伦敦知名的复健师，多少人想请她都请不动。如果不是程先生和她有交情，她可不肯特意从伦敦来这里替程先生复健...。”
芯蓉没有听清小马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疲惫，连怎么回到家都不记得。
为什么在一夜间，什么事都变得复杂了呢。
芯蓉深吸一口气，靠在床沿边，双手抱膝的坐在地上。望着置放在地毯上的文件，却不能集中心思。
脑海中不停想起刚才的景象，她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窥觑了他不愿分享的伤痛。
芯蓉不知自己是对他的不信任和排斥而失望，还是气恼另一个女子却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陪伴他。回想以前每次提到陆医生，芯蓉总以为是位男子，而程宗浩显然也知道她的误解，却从没有纠正过。
放着手机在不远处“呜呜”地轻微震动，她看着手机再次亮起，没有接。已不记得这是在她回到家后第几次亮起，她默默地看着手机亮起又暗下，不一会儿又亮起，然后再次暗下。
手机暗下后，随即又亮了起来，又是一条短信传来。
“你在哪里？”
“为什么不接电话？”
“蓉蓉，看见短信后回我电话。”
看完短信，芯蓉刚想回到主菜单，却没想到此时电话再次响起，而她一按返回键便拒听了电话。
糟了，这下很明显自己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刚想关掉手机假装手机没电了，可电话又再次响起。
轻叹了口气，接了电话，一时间，电话两头都没有声音。
有些傻眼，拿下手机察看电话是否接通。
“你在哪里？”他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
缓缓将手机移到耳边，“你找我？”
“你在哪里！” 没听见她回话，程宗浩有些着急了。
“...”
“蓉蓉，告诉我你在哪里。” 他再次问，嗓音沙哑。
“家里。”
电话那端的他明显松了口气。
“我在你家门口。”
闻言，她匆匆跑下楼。门一开，程宗浩出现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与她仍通着的电话。
午后的暖阳从他背后照射进来，为他身上镀上一层阳光，看得芯蓉一时有些恍然。他俊朗英挺的面容带着一丝疲惫，一双黑亮锐利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异常灼热。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复健吗？”复健因该还没有结束。
“你说呢。”在见她一脸难过得跑掉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复健。匆匆出门找她，而她却怎么也不肯接电话。
“对不起，刚才打扰你们了。”说完，芯蓉便转身回屋内。
盯视眼前这张淡漠的容颜，程宗浩蓦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欲离去的身影。
“蓉蓉，你怎么了？”
摇了摇头，“没事。” 她垂眸，见他额头有层薄汗而身上的衣服也皱着，便明白他定是在她走后便追出，没来得及梳洗和换下复健时的衣服。想到此，她一阵内疚，“你这样容易着凉，我替你去拿件外套可好？”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表情依旧，可眼神却复杂起来，“既然生我气，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怎么问？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医生是女的，问你为什么不肯让我陪你复健，还急着让我走，而她却可以扶你，帮你。”
“对我来说，她只是个医生而已，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如此认为，我问了和没问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吗？如果你们没有私交，她会从伦敦赶来替你复健？难道你没有想过，她为你如此是以什么身份-医生，朋友或是一个女人？” 她望着他，越说越气。
他扬高语声，“不要胡闹，陆玫不是你想得那样。”
“也许你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 她明眸带泪，“但是她是男是女，你没有对我坦诚这一点，对我来说有区别。”
甩开他的手，转身往楼上跑去。
“蓉蓉！”一声叫喊由身后传来，程宗浩神色慌乱的滑着轮椅向前，却没能赶上宋芯蓉飞奔上楼的身影。
程宗浩修长的手指紧握着轮圈，仿佛有心要将轮圈捏碎。望着眼前的楼梯，是他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障碍，只能不断地在楼梯底徘徊。想到曾几何时，芯蓉也是这样，气得从他身旁跑走，那时的他也无法得到她的原谅，如今被困于轮椅中的他，不能上去哄她，又如何得到她的谅解。
他走了吗？
刚才一怒之下竟将他留在楼下，自己跑了上来，这样一定伤了他的自尊。
越想越难过，他定是以为她是故意让他难堪的。芯蓉深吸一口气，感觉心口发疼。她不是在质疑程宗浩对她的感情，她知道他爱她。可是他从不肯在她面前展现他脆弱不便的一面，如此不信任她，这样的爱情能持续多久，更何况那个陆玫对他的感情并不简单。
那程宗浩-最后会不会像学谦一样，也离她而去。
“咚”一声闷响。
是他关门离去的声音吗,可是不像，难道他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