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演员的诞生》贪狼星

54、第五十四集 祖母

　　腊月的最后几天，北京扬扬洒洒地下起雪来。和敦珠窝在家中大大的沙发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没有任何一句话，却足够令她感到安心。在春晚的后台见到了钱永熙，那个背叛黄铭姐的男人，真人果然英俊，好似真从童话书中走出的白马王子。经纪人、保镖、保姆和粉丝的簇拥中，更像刚刚登基出巡的国王。人果然不可貌相啊，刘铭徽暗想的时候他对她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刘铭徽本能地回应点了点头。为什么他眼中不是黄铭姐记忆中的明亮朝气，而是晦暗呢？和钱恩颖同一家经纪公司，Eros Agency，被誉为该圈内最大经纪公司的两大“钱庄”，虽然都姓钱却不是什么亲戚，貌似两个人还有些不合。因为钱恩颖看他的背影时，狠厉的神色中透出来的是嫉妒与不屑。
　　又是一个经纪公司内部宫心计的戏码吗？真是无聊又可笑，刘铭徽还奇怪的是，一个一哥一个一姐有什么好争的？Eros Agency前阵子也对她抛来橄榄枝，她拒绝了，且不说和黄铭姐有关，也且不说自己还不想被签，就是没有黄铭姐这个原因，我也不会加入这种公司。漫天的绯闻、恶炒和肉麻的吹捧，令人不屑。周以航大哥曾说，从这家公司可以看出来，中国娱乐界外表和商业价值越来越产业化越来越成熟，但是内里并不与之相称。
　　刘铭徽不解的是，为何周以航大哥不仅能够表面上和他们做好场面话，甚至称兄道弟？王瑛让刘铭徽向航哥学学，她有点不以为然，我不去招惹人就可以，何必演？
　　后来，她才明白，生活有时候更虚假，不会表演、表演不好的话，会和试镜一样被出局。

　　国立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给刘铭徽安排的是晚上十点，表演完之后，她便坐来接她敦珠的车回家吃年夜饭。之前听到敦珠说，他的奶奶大年初一下午回来，让她这几天一直紧张不已。看在敦珠眼里，她是又可爱又有点小神经。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在家里还是有点别扭，所以安排在著名的“为人民服务”餐厅，这也是敦珠选的，他奶奶最喜欢那里的菜色。
　　包间里，刘铭徽手脚冰凉，有点忐忑地看看门口，又看看母亲，再看看自己的着装－－粉色的衣裙。几次听到门前有声音，刘铭徽都“噌”地一声冲过去，结果不是。
　　这次等她刚回座位，门打开了，敦珠带进一个妇人，身形瘦小，却给人大家闺秀之感。听过敦珠说她如何含辛茹苦把她带大，如何豁达，如何喜欢外面的世界到处跑到处玩……种种形象似乎和眼前这个老妇人完全不搭界。
　　“您……您好，”晕，我怎么都结巴了，刘铭徽暗骂自己。
　　老太太点了点头，刘铭徽记得陈森老师说过，真正的气质不过挺胸脯或者装贵族，而是举手抬足见泄出的芳华。眼前的老妇人显然是如此，脱下外衣后很普通地毛衫和裤子，却在她的衬托下显得价格不菲。人穿衣服，刘铭徽是第一次领教了。对比之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反倒就是个十足十的柴火妞，而且是进不了县城的那种。还是身为人母的陈薇更从容，很快两个长辈便攀谈起来，越聊越开心。
　　过了一会儿，在敦珠的大手中，感受到自己的手恢复正常温度，同时恢复五感的刘铭徽听到了一句让她喷血的话。
　　“敦珠这小子以前谈过一两次恋爱，可也都没什么进展就断了，所以你放心，他还是只雏鹰。”
　　敦珠没有半分窘态，也不似平时那样成熟沉稳，哈哈笑着。
　　“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刘铭徽一跳，心想不会吧……
　　果然，敦珠的奶奶卓玛拿起最新一代的Xphone7笑着说：“不好意思，上的铃给忘了。”
　　刘铭徽心想，真是祖孙啊，一个《红色娘子军》，一个《地道战》。要是再有下一代，不知道该什么了？下一代……额……胡思乱想到这里，刘铭徽突然满脸通红，甩甩头抛开羞涩，问道：“您很喜欢《地道战》？”
　　“是啊，”老太太这时在刘铭徽看来有了几分人气，不似刚才仙女一样，“我最喜欢的电影就是《地道战》。”
　　“恩，”刘铭徽说“我也很喜欢，战争元素主导剧情片，中间还有以科教片形式迸发的幽默感，很经典。”然后绘声绘色的学起了很经典的旁白：“水是宝贵的，应该把它送回原处；烟是有毒的，不能放进一丝一缕。”
　　卓玛拍手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可爱，学的太好玩了，我还很喜欢那段……你知道吗？”
　　敦珠随口说道“高，实在是高？”
　　刘铭徽说道“让你当汉奸，让你当汉奸，坏蛋！”一边还学着那个小姑娘抽汉奸的动作。
　　卓玛拉着刘铭徽的手冲敦珠说“你瞧瞧你，成天搞什么劳什子软件都搞傻了，你看小徽，这才叫聪明。”
　　敦珠弹开双手耸耸肩，表示我无所谓，说：“我考上国立大学那天，我奶奶没半句夸奖，反而批斗我成天不是学习就是出去打球，和爹妈一样，是一个堕落的男青年。所以从那年开始我每年才到处去旅游，向她老人家学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做人必须的，现在学校里哪能读万卷书，十一二本就把一代又一代孩子学傻了，”卓玛感慨道，“活泼点儿的小伙子运动运动吧，不外乎打打球，和过去不出方寸的妇女没什么区别。”
　　陈薇为卓玛添上一杯茶，笑说：“您说的在理，不行怎知天地阔？即便是家宅再大，也不过是换了口大一点儿的井来观天而已。”
　　“演戏也是如此，自己关在小小天地，把表演理解成极尽晦涩之能事，得到再多吹捧再多奖项，又如何，小徽这点儿很好，是乐山乐水的人，”卓玛笑道，“不似一些主持，在灵秀之地也是一脸欲壑难填。”
　　“我也只是凭直觉，”深感受教地刘铭徽所有感悟到，“被说到俗烂的话是‘表演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知不是高于生活我到还不明白，却已深感源于生活。去掉真是感受，那么，表演连空中楼阁都不如。”
　　打开了闸门，很快，刘铭徽便和卓玛言谈甚欢。卓玛谈吐十分大方得体，唯独谈到戏曲和电影的时候就像个热爱的发烧友一样兴奋。原来，她早就看过刘铭徽主持的《MISS CHINA》，说她这个节目做得好得不得了，她前年去的地方就完全是按照节目走的。这让出过相应外景，深知道几个老太太出去玩绝非卓玛轻松说的那么简单的刘铭徽，便更加佩服起来。
　　之后，卓玛和陈薇更是投缘，卓玛邀她元宵节之后和她们几个人一起出去玩。其实敦珠说的几个“老太太”，40、50、60、70每个年龄段都有。陈薇刚好年前翻译完了一本诗集，于是两个人便一拍即合。
　　正月初五，破土，不宜外出。刘铭徽这段时间是一直窝在家里和敦珠打打电动，或者和妈妈、卓玛奶奶研究新菜的做法。还看了几个剧本，相较而言，她最想感兴趣的便是《百鬼夜行》。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很通俗的故事：一个小国家的公主，被一个女妖怪所掳，斗智斗勇又阴差阳错逃出后，救了一个男人。在帮助这个男人找寻记忆的旅途中，与他相爱，一路上遇到了千奇百怪的妖魔鬼怪，或善或恶，然而当拥有强大力量的男人恢复记忆的时候，他竟然是魔神之王。在经过了和敌对势力妖魔、神仙等各路人马的斗争后，相爱的两个人最终走在一起，从此各自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浪迹天涯……
　　刘铭徽看完了以后心中就很有股热力在释放，琼华这个角色她很喜欢。抬起头，看到柜子里的四座金钟、两座金马、一座艾美、一座罗马影展、一座金鹰奖、一座亚太影展……等多个奖杯让她觉得，如果这部戏能够拍好，也许会有更大的收获。须臾间，好想什么让自己的心紧了一下，就像被一个只有骨头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令她心神一滞，而后反而通畅了很多。
　　啪，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己真是堕落了。差点忘记了表演的真意，也差点忘记了自己最不喜欢为了拿奖或者讨好观众去演什么。敲敲自己的头，自己不是鄙视那种拿（真的是“拿”）了一堆奖，可除了偷乐，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你演过什么的人么。打开窗，深深地一个呼吸，恩，这样才对嘛，要清醒。
　　被那个响亮的耳光吓了一跳的敦珠刚要过去，被卓玛拉住了，看着刘铭徽敲敲头、摇摇头、自嘲地笑、深呼吸之后，肩背上卸下了些什么。卓玛满意地点点头，回厨房和陈薇一起研究今天做新菜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