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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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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次梦到我回到顾家老宅,每次我惊醒后都在床头坐到天明。我清楚的知道,顾家就是我的根,无论我逃到哪里,都无法将它挥之而去。这个根在我心里驻扎了二十多年,斩不断的。
现在,我就坐在汐园里,望着院子里和三年前一样的花草树木假山池鱼,更别说屋内原封不动的摆设,就连桌上散乱的书本纸墨摆放的和我出走前一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昨天,好像,我从没离开过似的。
只有我面前的这棵桃树没有骗我,它比以前更加高大粗壮了。这棵桃树是我和欧朝阳一起种下的,记得我们最喜欢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等待春天的到来,抬头细数仰望开满枝头的粉红花瓣。不过可惜的是,这是一棵不结果的树。不论它的根扎的有多深,它的枝叶有多繁茂,在别人眼里它就是个次品。
我抚摸着树干上深深的凹痕,这是它当年命悬一线的鉴证。因为它不结果,爷爷认为这棵废树栽在院里会破坏风水,命人将它砍掉,我阻拦下来了,还第一次和爷爷大吵了一顿。如今,这棵树依旧茂盛,可是爷爷早就离我而去了。每次想起爷爷,我都很自责,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人生中充斥着大大小小的遗憾,我最大的遗憾是失去了欧朝阳,时隔这么多年之后,我仍然能够清楚的记得他望着我时深邃瞳孔中闪耀着的异样光芒。对于他的感情,我已经分不清哪一部分是喜欢,哪一部分是感激,哪一部分是怜悯。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谜,一个将我人生扰乱的五彩缤纷的迷惑。所以,就算我将他放下了,那些过去依然围绕着我。
爷爷过世也是我心中的一大最痛。爷爷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神,一个不容反抗的神。他睿智,慈祥,宽容,同时他又非常固执,精明,老谋深算的如同千年修行得道的狐妖。我们无法猜透他心中在想什么,而他只要匆匆一瞥就能看穿我的心思。我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古灵精怪道行肤浅的小妖,而他对我百般呵护,将所有精力挥洒在我身上,细致的打磨我的棱角,盼我将来能够轻松的掌管顾家。
为了欧朝阳和我一起种下的桃树,我第一次反抗了爷爷。虽然他知道迷信这家伙不可靠,虽然他知道我的反对是有道理的,但是他还是动怒了。因为我触动的是他的威严,尽管我知道他是多么注重面子,我还是和他背道而驰。我和爷爷冷战没多久后,他出车祸了。我从沙城赶回家,望着顾宅笼罩在一片白色中,厅堂里摆放着一具像是被血刷过的棕红色棺材时,我居然非常冷静。这种冷静是爷爷教我的,他说过当愤怒悲伤恐惧占据所有的感官时,冷静是最好的良药,它能帮我揭开迷雾找到真相。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也不想去知道,我只是静静的跪在棺材前,望着摆放极其端正的一张黑白色照片,爷爷和蔼的笑着。
在我出走国外时,我去过很多个教堂,每次去我都会跪在耶稣面前安静的忏悔着,有时甚至都没感觉到双腿已经麻痹。呵呵,多么可笑,我可是个无神论者,我居然能如此虔诚的在耶稣面前忏悔祷告。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那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是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他也可以洗刷我的罪过吧。尽管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但是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块阴影,它将我一点一点拉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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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南宫诚靠在汐园木门上,笑的如同春天绽开的桃花般灿烂,真想让人伸出拳头朝他挥过去。
“没事不要老往我这跑,你不累,我可是审美疲劳了。”我朝南宫诚抛了个白眼。
这应该是他今天第九次踏入汐园了,每次他都笑的如百花要爆炸似得妖艳,甩着纤细修长的双臂,踩着他引以为傲的猫步向我飘来。(他说自他生下来就是如此走路的,他还说他天生就是走T台当模特的命,当他昂着头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很欠扁。)他能够如此频繁的出入汐园是因为他就住在顾家,而且还是住在我隔壁,也就是汐园北边。而顾博远住在汐园南边的“博园”,每次说“博园”总会以为是“博远”,每次说“是博园”或“是博远”总会以为是“世博园”,所以我觉得这名字得彻底改一下。
“Anna,不要不理我嘛,我为今天早上的事向你道歉过好几次了。如果还不解恨的话,你再打我几拳也行。”南宫诚将脸凑过来,我竟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脸庞上一层细小的绒毛,居然连个稍微粗大点的毛孔都没有,真让人嫉妒。
我握紧了拳头,又慢慢的松开了,最终只是抬起手朝他脸上轻轻的拍了几下。“这么妖艳的一张脸,我怕几拳下去要终生负责。啧啧,我可没这能耐。”
“没想到我这张脸用处到挺大的。今晚我得好好的用床底那箱护肤品好生保养保养。”南宫诚轻轻抚摸着脸颊,心中泛着如糖蜜般的粘稠,紧实而温暖。他是第一次因为他人碰触他的脸而高兴,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这张脸是他的象征,是他博得颜汐注意力的一个引子。他轻笑着,阳光射下来都觉得他牙齿是镶过钻的。
“呵呵。真没见过比你脸皮还厚的人。”看他伸着兰花指非常变态的调戏着他的双颊,还不时的发出“嗯,啊”的声音时,我忍无可忍的朝他吼着,“南宫诚!你可以走了,不要站在这吸取我汐园的氧气!”
“Anna待客真不周到,就知道赶我走,至少让我喝口茶吧。”他一屁股死死地黏在了院里的石凳上,双眼里闪烁着无辜,似乎在说“我口渴,我要喝茶!”
“哎!今天你来我这已经喝过很多次了,我院里的泉水都给你喝干了。你这么喜欢喝茶,其他地方也有许多好茶,何必要来我这呢?”原以为只有Louis能让我生气,没想到南宫诚却能挑开我自以为是的如水心境,而且气的我咬牙切齿,就差将牙齿咬碎吞下了。
“我想喝Anna亲手泡的茶,其他地方的茶哪有你这里的韵味足呢?”他倒满一杯茶细细的闻着,“真香,有Anna的味道。”
我晕。这次我遇到了一个比小日更强的对手,我想是不是要将乔小艾调过来。如果她见着了南宫诚所有的举动,她肯定会花毕生精力去发明一部时空穿梭机,将南宫诚拐到清朝紫荆城太监用刑房,让他饱尝那段后宫男人们最痛处的历史。如果她这次成功了,我献上的可不能只是一瓶1982年的Chateau Lafitte了。
“对了,我是叫你去吃晚饭的,不准不去。”
“不去。”看着南宫诚将茶喝的一滴不剩,真怀疑他的胃能容纳百川。
“午饭你就没吃,说恶心没胃口。可晚饭都是你喜欢吃的,而且是顾妈妈亲自下厨的哦。”
“咳咳”,我将喝进去的茶又吐了出来。“她是我妈妈,你能不能换个好听一点的称谓啊?”顾妈妈,顾妈妈,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叫古代青楼妓院里的老鸨似得,有损我妈妈形象啊!
“我一直都这样叫你妈妈,没有什么不妥啊?我觉得这样叫挺亲切的啊。”
Oh, my god.我妈妈真可怜,被他这样叫有三年了吧。
我盯着南宫诚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朝厅堂走去。不用否定了,我是无法和南宫诚共存的。
南宫诚嘟囔了几句,悄悄的跟在了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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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坚信“民以食为天”的人,只有吃饱喝足之后我才觉得人生可以有幸福的资本。所以,每天三餐我都准时进食(除了碰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而且顿顿营养而丰富,要求量和质的高度平衡。为此,莫小小和乔小艾没有少给我白眼,甚至可以咬牙切齿而且极其微妙的从牙缝中发出吼声:“顾~颜~汐~!再~吃~,我~就~把~你~剁~了~去~喂~野~母~猪~!”其实我知道,她们极其嫉妒我吃不胖的体质。每次看到她们俩捂着“咕咕”狂吼的肚子,饿的憋着发绿的双眼,我应该是吃的挺开心知足的吧。
厅堂里古制紫檀木大圆桌上的美味佳肴,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多年未进食的饿死鬼。这些美食勾起了我最原始的欲望,山药排骨汤,清蒸鲤鱼,芒果鸡翅,肉末豆腐,四川麻辣香肠,四喜丸子,香辣小龙虾,金银丝水饺,香芹咖喱牛肉,血鸭,红烧肉,啤酒炖猪蹄,空心菜,茄子煲,手撕包菜……
而此时,我的口水只有往下咽的份了,因为我被人左右紧紧的抱着。一位是蕙兰心智温柔娴淑的颜芷青,也就是我妈妈;另一位是菩萨心肠慈祥可爱的彭慧茹,我的奶奶。顾家的这两位大女人泪眼婆娑的拉着我,往我身上左摸摸右碰碰也就算了(简直是变相骚扰),还不停的唠叨着毒害我的双耳。
“几年不见,小汐皮肤还是非常光滑啊!……瘦了好多啊!脸变尖了,腰也变细了……可这胸挺了,屁股也翘了……赶快结婚抱个娃……”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还有,顾家的女人真的比魔鬼还难对付。
“亲爱的妈妈,奶奶,人到齐了吗?我肚子饿了。”我摆着一张苦瓜脸,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表演的淋漓尽致。
“国荣出差了,芊芊招待客户去了,小晴住校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你爸在赶回来的路上,快到了。”奶奶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拍着。
顾国荣是我的叔叔,他一直担任政府部门要员,如今升至常务副省长,工作严谨分明,有责任心没野心。他非常的崇拜我爸爸顾国华,溺爱女儿顾杨晴,特怕老婆杨芊芊。婶婶杨芊芊原为富家千金,后家道中落,如今帮助奶奶打理顾家的服装厂。她心高气傲,从不遮掩她的勃勃雄心,还有她最不见人的一面是她有虐待过女儿。顾杨晴小我6岁,刁蛮任性,蛮横娇惯,但她本性不坏,十分听从我讲的道理,她的梦想是当一位心理医生。
“我回来了。”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宽阔的肩膀似能撑起整片天空。
“爸。”我冲过去将他紧紧拥抱,他像以往一样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特怀念,特温柔。
“玩够了?知道回来了?这次可不能浮躁了,把心好好定下来。”爸爸将我拉到桌前坐下,“饿了吧。开餐!”
爸爸说话越来越像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