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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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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城里,西竹映窗屏。话说这里的知州施忠义,人如其名,是个忠君仁义之辈。施姓并不是渝州大姓,在施知州的父辈才从北方荆州因为经丝布生意迁来的。这个施忠义年少聪慧,在20岁时考中了榜眼,起先在京城当个户部的主事,后来因为老父病重返乡做了这渝州城的知州。但更让人羡慕的是施家的闺女,那可是渝州的一大宝。说到这施小姐,那可是只应天上有,许多京城的公子慕名而来,可见这小姐的芳名远播千里啊。但是,老天不可能一直眷顾这施家的,听说施家还有个大小姐,那可是地府小鬼,罗刹啊,惨不忍睹。这不,都过了18了,也不见人去提亲。
城外的千石亭传来阵阵惊呼声和赞美声,渝州的才子书生都聚集在这。当中那一袭淡紫色的衣袍在这单调的白衣青带中更显独特,没人知道每月初八在这千石亭中写诗的公子是谁,但他的文采却让人折服。
“恕小生献丑了。”一白衣书生提笔思索了半刻才下了笔。
筛月牵诗兴,笼烟伴酒杯。
南窗轻睡起,萧飒风雨声。
紫袍公子用纸扇抵着下巴,摇头。周围的才子书生不明所以然,孑然,望向紫袍公子。
“敢问兄台为何摇头,难道不才的咏竹比不过兄台这句”此处乃竹乡,春笋满山谷.”么”
“自然不是,你这但以现景赞竹之美,何来眼前之景。”
又是一阵轻笑。
“小,公子,老爷在找你呢。”以丫头喘着气挤进人群,脸蛋红扑扑的,随后拉着紫袍公子下山去了。徒留那群才子们感慨时间太短,这小公子大概也算是渝州的一宝吧,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
知州府后院已过半百的施忠义手拿藤鞭,双眼突出,额头青筋爆出。白发的老管家拖着他的衣袖,朝着适才千石亭的紫袍公子喊着:“大小姐,快进屋去,别说胡话了,老爷正在气头上呢。”
这紫袍公子不是别人,是这渝州知州施忠义的大女儿,施青舞,也就是人人传道的罗刹。施青舞不听老管家的劝阻,仰着头看着施忠义:“爹爹想要的女儿,我做不来,也做不好,你去找曼舞吧,反正我是个人人畏惧的罗刹,要我成亲,那是不可能的,也别为了我耽误了曼舞。”
“好,好,大了。”施忠义甩开老管家,举起藤鞭,却又下不了手,“你就知道我下不了手,是吧。又是谁让渝州城人人都知道我施知州的大小姐貌若罗刹的,你好得很,难道嫁人不好么,你真气死老夫了,你怎么对得起你娘。”
“那爹爹有对得起娘么,是你让娘伤心,是你找个女人气疯了娘,是你。”施青舞转身跑进房里,砰地一声,房门紧闭。娘的死是她的死穴,她敬爱她的父亲,她也想像曼舞那样拉着爹爹的手臂撒娇。可是她忘不了娘那是的绝望,身为女儿,只想父亲不要忘记那早逝的母亲。她那傻娘啊,她不知道逃离么。
施忠义丢下藤鞭望着紧闭的房门失神,老眼泛着泪光,“老福啊,我那是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的。”老管家抹了把泪,拍拍他的肩膀走开了,他知道自己的主人也是后悔的,只是可怜了小姐。
今天是六月初九,施青舞一身白衣缩在千石亭的角落里。那是她还很小,娘是个美丽贤淑的女子,她总是笑着喊她小青儿,她说她是在渝州城外的千石亭里遇见了爹,爹喜欢她做的咏竹小句,说她是潇湘仙子。
“小茶,你说什么是喜欢啊,为什么喜欢了又会不要了?”施青舞抬头望着山上的翠竹。
“喜欢啊,小茶喜欢好多东西啊,喜欢城东的酥饼,还有老麻子家的千层糕,还有……”丫鬟小茶晃着脑袋细数着,样子十分可爱,惹得施青舞抿着嘴笑了。“好你个贪吃鬼,你看你现在胖得,小心嫁不出去。”
“小姐,你又笑我,讨厌啦,不是小姐你问小茶喜欢什么么,那些就是小茶喜欢的呀。”
“好了好了,小丫头,都是我的错,好了没。”
“小姐啊,今天老爷让你早点回去,不懂要干什么呢,会不会有千层糕啊。”
“你,笑死我了。”
……
“谢公子,稍等半刻,我们家小姐就回来了。”老管家不时打发家丁到街口看看小姐回来了没有,这可真是急死他了,难得有那么好的公子来拜访小姐,小姐也真是的,怎么还不会来。老管家又偷偷看了一下陪谢公子坐的老爷,那脸色可是难看得狠啊。
“谢公子,小女去看望死去的发妻,许是伤心又哭了耽搁了点时间。来,再请用些茶水。”
“倒是孝顺,这要改改。”谢舜放下茶杯,低喃。
说到谢家,渝州城的老百姓也许不明白,但是在京城那可也是不一般啊。这谢舜的姑母是先王的安妃,虽无一子半女,但宠爱不减,也许没有子女,在这宫里有时也是好的,这不,现在安安稳稳地做着太妃,吃穿不愁。他的祖母更不得了,那可是前朝的景德王的次女,虽换了朝改了代,但是当朝王族还是给前朝遗孤留有余地,也算是有名望的家族。谢舜自己是个从五品的骑都尉,官虽不大,好歹也是个京官。
这次谢舜到渝州是受好友邀请,当然也是为了看看渝州的罗刹,是罗刹,不是宝。他及冠后姑母一直催他成家,为谢家传接香火,因为谢家虽显赫但是男丁并不旺盛,到谢舜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甚至连姐妹也没有。可是谢舜是个羁傲不逊的人,不想过早娶妻生子。竟然姑母那么渴望他娶妻,那就找个丑八怪,看她还逼不逼。
“爹爹~”一阵清香,随后碧绿纱裙映入眼帘。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谢舜低笑,这怕是施府二小姐吧,果真是美,但却是人间女子,不足为奇。
施曼舞见有客人,慌忙行了个礼,低下了头。
“这是小女曼舞,唐突了谢公子。”施忠义慈爱地让施曼舞坐下。
“不知谢大小姐何时归?”谢舜玩弄着杯盖,漫不经心地。
“你是来找姐姐的,难道公子没有听闻姐姐的名号么,倒是胆大得很。”施曼舞愤愤地绞着帕子,当年她知道施青舞故意散布谣言,她却不及早告诉爹爹,反而让婢女帮着去说。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很美,可是施青舞更胜一筹,胜在她的随意。她不要输给那个脾气坏的施青舞,娘果然没说错,她就是个讨厌鬼,总爱和她争宠。
“曼舞,休得胡说。”施忠义咳了一声,“谢公子,谣言不可信。”
谢舜笑,“我可是肤浅的人?”他就是要找一个丑妇,倒怕来个美人。
“那是那是。”看到施忠义那么维护施青舞,施曼舞觉得让人扇了一巴掌般难受,只静静陪着不再说话了。她一定要谢舜败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以她的容貌和琴技,有谁能拒绝。
适夜,施青舞才带着满嘴食物的小茶回来了,看完娘她就带着小茶吃遍了半个渝州城,小茶还真能吃,这丫头。
“小姐啊,你可回来了。”老管家老泪一把一把地,“老爷生气得没吃饭,在书房呢,小姐啊,要不你拿这个去书房”
“好了,我不是回来了么,不就在外边吃完饭回来么,他不吃饭就别吃呗。”施青舞甩给老管家一包姜糖回院子里去了。
老管家抹了一把泪,笑了。他这个小姐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准时去书房了吧。
书房里,施忠义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像,那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浅浅的酒窝。他是爱她的,只是他没有办法。他是个男人,他不能那样对娇娘,他要纳她为妾,要怪只怪他那晚一时的贪杯。
“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又怎么会忘记我们的誓言呢。”
“爹”门外的施青舞握紧拳头,又松开,只轻轻敲了敲门。
施忠义急忙收起画,“青儿吗?进来吧。”
施青舞放下补品,一时不懂要说些什么。
“爹不怪你,可是,那谢舜爹是知道的,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爹只想我的青儿有个依托。”
“爹,可是我不想嫁,我不想嫁给那些只是贪图容貌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施青舞也知道爹是为她好的。
“谢舜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见过你,可见他不是重容貌之徒,再说,他的家族,我们可是高攀了。”
“容貌?不是容貌,那他为何要见我,我不像妹妹那般琴声远播,也没有才名在外,他倒来得蹊跷。”施青舞恨道。
“你,你要气死我么。”施忠义一袖子摔了盅。
“你能气死,我看倒是长命得很。”施青舞看了一眼盅,不理会后面生气得父亲走了,她怕自己真的气死了爹。
“小姐啊,等等我。”施青舞出去后走得很快,像要逃离什么似的。小茶可追了好久好久,看来是晚上吃太多了,嗯,以后就不吃烧□□,不过,好喜欢鸡翅膀呢。
“啊,是姐姐呀。”适时施曼舞领着丫鬟菊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药,是去看病重的母亲。
施青舞点了一下头甩头就要走,却被施曼舞拉住衣袖,“我有急事,放手。”
“姐姐,可是爹爹,你可去过了?”看这样子,应该是去过了的,施曼舞偷偷笑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事都说了不用你管,管好你那多嘴的母亲吧。”施青舞真的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姐姐,我,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娘啊。”施曼舞抽出帕子,楚楚可人地。
“这里真是热闹啊。”出来散步的谢舜摇着扇子走来,同样的白衣蓝带子,在他身上少了一份儒酸气,多了一份潇洒。施青舞多看了几眼,这大概就是爹口里的谢舜。
“谢公子,是我不好,惹姐姐生气了。”施曼舞知道,再美的女人,心如果狠的话也是不讨人喜欢的,既然不能在她脸上做些什么,那么,施青舞,你可别怪我这做妹妹的。
施青舞不想理会他们,拉着小茶要走。
“施青舞,你可让我等了很久,不过倒没外边传的那样无盐。”谢舜围着施青舞走了几步,他是吃惊的,这施忠义可真有福气,两个女儿都那么美。不过他也失望了,本以为是个罗刹,可以让姑母为难不再逼他成亲。
施青舞吸了一口气,推开那脸欠揍的谢舜:“小茶,有些狗最讨人厌了,赶都赶不走,我们也别跟一只畜生怄气。”说罢就拉着小茶走了。
谢舜也不去纠缠她,合起扇子在手上玩弄。一旁的施曼舞咬着牙看着这一切,在谢舜看向她的时候挤出一丝笑意,“谢公子,对不起,姐姐不是有意的,她平时也不会都这样,可能,可能是……”
“哦?是什么,我适才才发现二小姐那么喜欢……”
“你不要误会,我对谢公子没有,不,哎呀!”施曼舞绞着帕子,一脸害羞。
“二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谢舜轻佻地用扇骨挑起施曼舞的娇小的下巴,“很喜欢为你姐姐道歉,难道不是么?”虚伪的女人,可惜可惜。谢舜不屑地在施曼舞未意识到时就走开了,他可没时间放在那么无聊的女人身上。施青舞,你的脾气,我喜欢。这样的女人,有意思,哈哈,姑母,看你还要我成亲么,和这样的女人?
徒留的施曼舞一把推开小菊,“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煎药,你很开心看到我娘病倒,对吧!”
“小姐息怒,奴婢……”
“还不滚!”
躲在云里的月牙儿冒出了脑袋,偷偷看了看人世间的男女。相见是缘分,那么这样的缘分到底是什么的羁绊,也许那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