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薛寒冰

14、安东最乱的初中（八）

　　冷俊小学的习惯保留到了初中，一直到初三，冷俊什么作业都不写，除了数学作业——因为他是数学科代表。
　　“就算你学习好也不能不写作业啊，学生不写作业象什么话？”刘桂芝总这么说。
　　“可我家里没地方写啊，老师，我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冷俊总找借口。
　　“就算你家里没地方，那你可以在学校写，你在学校上自习时都干什么了？”
　　“对啊，我数学作业就是在学校写的，在学校上自习的那点时间就够写数学作业的。”
　　“对，你是数学科代表所以你就只写数学作业是吧，我可告诉你，有科任老师建议我咱班所有科代表都让你一个人来当。”
　　“行啊老师，不过老师你得先去我家帮我争取一席之地我好写作业啊，要不我实在没有地方写啊，老师我总不能上您家去写吧。”
　　“你班冷俊考安东一中没有问题，小刘啊，你就别为难他了吧！”数学老师对冷俊最好，替冷俊解围。
　　“人家李想比他学习还好，也没说不写作业，这个臭小子就是被你们这些科任老师给惯坏了，我一在办公室批评他你们就给他求情。”
　　“算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学习方法。李想和冷俊他们俩可都是咱学校的宝啊，八中连着好几年都没有一个考上安东一中的，今年是最有希望的，老师留的那些作业对他来说太简单了，确实是浪费他时间，他不写就不写吧。”数学老师说，“小刘你还不知道吧，学校准备组织校内最强师资，星期日办个‘小班’专门给初三学年前十名上课，讲一些平时课堂上不讲的难题。”
　　“好了你回去吧，初中老师都惯着你，我看你以后上高中怎么办。”刘桂芝无可奈何。

　　要说班主任刘桂芝对冷俊还真的是不错，可是冷俊觉得这个刘桂芝是个十足的势利眼，因为她只对学习好的或者是家里有钱的照顾，对待班里那些学习既不好家又穷的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态度。
　　总在班里考最后一名的是个男生，叫李胜龙。李胜龙除了学习不好，偶尔在学校犯点小错外，其实是个很老实、很不错的人。可是只要李胜龙一犯错，班主任刘桂芝那真是绝不手软，嘴把子打的咣咣的。李胜龙经常被她打到嘴角出血，可是李胜龙从来都不敢吭声。
　　班级里就有些欺软怕硬的人总爱欺负李胜龙，比如说王磊。
　　那天，上语文课时冷俊就看见王磊在班级的水泥地上磨他的那个钢板尺，磨了能有半节课。也不知道李胜龙怎么惹到王磊了，语文课下课，王磊就拿着钢板尺跑到班级最后面对李胜龙说：“小李子，你过来。”
　　“干什么？”李胜龙傻忽忽的真就过去了。
　　“我给你印个‘龙之罪人’。”当时正流行一部叫《龙之山庄》的港产武侠片，片子里庄主经常给背叛山庄的人脸上烫上“龙之罪人”四个字。王磊那天坏水就又冒出来了，钢板尺在李胜龙面前一划，李胜龙没躲及时，脖子上立刻划开一个小口，血也流了出来。要知道，那个钢板尺磨了足足半堂课。
　　于是李胜龙就和王磊扭打在一起。
　　这个时候刘桂芝刚好路过，制止了他俩。她把王磊和李胜龙叫到了走廊，然后就听见啪啪啪的声音，嘴巴子一个接着一个。不过不是在打王磊，而是在打李胜龙。
　　“你说你没惹他，他一下课就拿钢板尺烫你，他怎么不找别人？啪…”
　　“你一说就全是你的道理，他烫你你不会告诉老师吗？谁叫你在班级和同学打架的？啪…”
　　“一考试你就给我考倒第一，我教英语，你英语给我考个位数。啪…”
　　“本来咱班成绩不错，学年第一第二全在咱班，可就因为多了个你，全班都要为你背分，一平均咱班就跑后面去了，因为这个我少拿了多少奖金？啪…”
　　“你一天到晚什么不会你也不知道愁，你倒挺会保养的，把自己吃得又白又胖，然后你还不给我省心，还和同学打架，我一天光处理你了，我还备不备课了？啪…”
　　“明天把你家长找来。”
　　明明是王磊欺负李胜龙，可王磊一下都没挨，李胜龙却被一顿胖揍。
　　李胜龙回到自己座位趴在桌子上就哭，他确实太委屈了。
　　第二天，李胜龙的家长真来了，父母全来了，不过不是来找刘桂芝，而是直接来找校长，因为李胜龙右耳被打穿孔了。
　　那天下午自习课班里乱了套，更多的秘密在同学们沸沸扬扬的议论中浮出水面：
　　“听说了没有，李胜龙的父母找到学校来了。”
　　“咱班主任把李胜龙耳朵给打聋了。”
　　“搞不好刘桂芝要被抓去坐牢。”
　　“cào，真不知道这b是怎么当上人民教师的，早该抓这b去坐牢了，这b毁了我成为一个好人的机会。”
　　“上次办公室里没别人，她批评我的时候批着批着就突然开始摸我，她摸没摸过你。”
　　“怎么没摸过！”
　　“她也摸过我。”
　　“我靠，她连女生也摸啊！”
　　“对，对，她是有这个习惯，她有次先掐我肚子然后就往下伸，要不是我使劲里提着裤腰带，我现在就不纯了。”
　　“你说咱班主任是不是有恋童癖啊？”
　　“cào，她何止恋童癖，她还是个虐待狂！摸就摸吧，还又掐又拧的。”
　　“刘桂芝是挺变态的。”
　　“她根本就是个女流氓。”
　　“在她手里，家里没钱学习不好的算倒了巨霉了。”
　　“你们没发现啊，她夏天穿裙子经常不穿内裤。”
　　“人家别的班的都知道，他们都说喃班主任太骚了。”
　　“估计可能是她老公满足不了她。”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
　　………
　　也不知道刘桂芝到底给李胜龙家赔了多少钱，反正最后只是把李胜龙调到了别的班，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没事吧？！”这天一大早冷俊就发现吴可不对劲。
　　“嗯。”吴可没精打采的。
　　“嗯是代表有事没事啊到底？！”
　　“当然有事啦，我今天不舒服。”
　　“啊？！那赶紧请假看医生啊。”
　　“不用看医生，我趴桌子上一会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这人真奇怪，有病还不赶快看啊。”冷俊有点莫名其妙。
　　“这你都看不出来啊？笨！”吴可白了冷俊一眼。
　　“看出来什么啊？你今天很奇怪，你到底怎么了？吃假药了难道？”
　　“你才吃假药了呢，”吴可嗔道。“我来月经了，我痛经。”吴可趴在冷俊耳朵上小声的对冷俊说。
　　“………”冷俊这把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坐在那里涨红着脸。
　　“你可要记住今天是几号啊，以后每个月的这几天你绝对不要来惹我生气，我冲你发脾气你也不许火，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见没？！”吴可满眼笑意的瞅着冷俊。
　　“难道不一直是这样吗？！”冷俊哭笑不得。
　　“刚说完你就顶嘴！•”
　　“我没…”
　　“你还说！”
　　………

　　那天回家睡到半夜冷俊遗精了，那是他第一次做梦遗精，他梦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我昨天做梦梦到你了。”第二天，冷俊在教室见到吴可的第一句话。
　　“哦？！梦到什么了啊都？讲我听听。”
　　“我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切，你现在告诉本小姐本小姐还不听了呢。”吴可把头一甩，“我要和你打个赌，我说你将来肯定有事来求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将来？我求你？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说的将来是多久啊？”
　　“等我们都长大成人的时候。”
　　“哈，你要是不和我打这个赌我以后可能真的会求到你，现在我知道了，我就偏不求你，你输定了。”冷俊满脸自信。
　　“话别说的那么有把握啊，我指的‘求’范围很宽喔，你再好好想想都有什么事情是要用求的呢？”吴可笑着说，样子象个鬼精灵。
　　“不用想了，我就跟你赌，你说赌什么呢？”
　　“输了的要请赢了的吃一顿大餐。”吴可说完咋了咋嘴，就好像她已经吃到了这顿大餐。
　　“那这个赌也总要有个期限啊，要不然什么时候兑现？”
　　“嗯，那就赌到你25岁以前，不，不，似乎太早了点。嗯…好了，就赌到你30岁以前。”
　　“啊？！这么久？！那时候你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就算我赢了，也不知道上哪找你兑现这个赌。”
　　“不用你找我，到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好，你说的啊，那就一言为定，我们就赌了。别说我提前没告诉你，你输定了。”冷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我看未必吧！其实这个赌你打的太值了，赢了，能骗顿大餐吃；就算输了也极有可能拣个大大的便宜。”
　　“输了还能拣便宜？还是大大的便宜？蒙人吧你！”冷俊不信。
　　“笨蛋，你好好想想吧，都什么要用求的。”吴可再次强调。
　　“那我多问一句，将来要是我真的求你了你会不会答应呢？”
　　“那就要看本小姐的心情了！”

　　一转眼就到了初三的下学期末，再有几天就要中考了。
　　“你有什么打算？”吴可突然问冷俊。
　　“考一中啊，一中没考上考其他的重点高中一点问题没有。”冷俊说，“那你呢？”
　　“其实我早想和你说了，我参加完中考拿到毕业证就不再念书了。”
　　“啊？！为什么呀？你的成绩就算考不上一中，考其他的重点高中或是考一个好点的中专完全没有问题啊。”冷俊不解。
　　“你不了解我家现在的情况：我妈妈下岗在家，而且她还有糖尿病。我爸爸那个单位现在一分钱都不开还要天天去上班。四道桥一带马上就要拆迁了，我们家还得搬家租房子住，这又需要一笔钱。我要是再上学，家里根本承担不了，而且我也不想让我父母那么累，再说，听说现在正在改革，以后上大学可能也要学费，学费会很贵，象我这样的下岗家庭根本念不起。我现在都这么大了不想再花父母他们一分钱了。我家有亲戚在深圳那边打工，听说那里比我们这里钱挣的多。我和家人都商量好了，等我中考完一拿到毕业证我就去深圳打工。我不能让我父母白养我这么大，我得为家人做点什么，我出去打工至少可以为家里分担点负担。”吴可说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想跟你考同一个学校呢。我…”冷俊怔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发展。
　　“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受，其实我也挺难受的。请你别怪我，真的，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会每年都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不就又见面了吗？！”
　　“我肯定会想你的。”冷俊眼圈有些红。
　　“嗯，我知道，我也会很想你的。对了，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吧？！”
　　“当然记得啊，你说我将来30岁以前一定会有事求到你的。不过现在你就要到南方去了，我就是真有事情求到你恐怕也找不到你了。”
　　“放心吧，不会的，你肯定有机会的。我倒是希望你能赶快来求我！我等着你！”吴可眼中放出了一种光彩。

　　在八中的最后一天，班主任刘桂芝正在给三班的学生们讲考前注意事项。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一连串噼里啪啦玻璃碎了的声音。听声音不是碎了几块玻璃，而是一排。
　　原来，黄老邪和一个教体育的男老师不知道为了什么干起来了。只见他们俩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铁锹，从教学楼靠着厕所一头一直打到教学楼另一头，边打边破口大骂。他们就象古代格斗似的，一个边打边向前进，一个边招架边往后退。铁锹没打到人，全打在教室玻璃上，所路过的整个半栋教学楼的一楼玻璃基本上全被他们用铁锹打碎了。从冷俊他们班所在的三楼往下看，就象一部搞笑版的武打片。
　　没想到最后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了呆了三年的八中，这个全安东最乱的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