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舍》青山木隐

68、半句月光沉

　　听到这话，所有的人都朝门口望了过去。

　　柯鑫率先起身，兴奋地喊道：“哥，你总算来了啊，我们都玩好久了唉！”

　　柯孟遂将手里提着的礼盒递给柯鑫：“我从片场赶过来的，这个点能到已经很快了。”

　　“进来进来。”柯鑫一把拉过柯孟遂进了门，入了座。

　　柯孟遂到了，这里的人才算是到齐了。

　　众人坐定后，便举杯开始为柯鑫庆生，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聊起来，气氛热烈而又融洽。

　　这次的生日会于柯鑫而言，是比较特别的。

　　往年他没有和朋友这么过，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吃一顿饭就算过了，今年他的忙人哥哥，他的朋友，老师都在，大家围在一起吃饭、聊天、玩游戏，简直爽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十点。

　　“接下来，我们再玩最后一个游戏，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床了哈！”

　　叶子晞笑嘻嘻的说道，语气轻松。

　　“来！”

　　“一人扮瞎子，其他人选择地方进行躲藏，瞎子摸到的人就淘汰，游戏时间为一个小时。最后赢的人可以早点回去，输的人....留下打扫卫生！”

　　“好！”

　　经过抽牌比大小的方式，最后我们的寿星荣获瞎子角色。

　　柯鑫蒙上眼罩，叶子晞啪地将所有灯都关了，屋子里瞬间一片黑暗，柯鑫什么也看不清楚。

　　游戏开始。

　　浓稠的黑暗像温暖的丝绒，包裹了整个宿舍房间，只有门缝下漏进一丝走廊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欢笑声、压抑的惊呼，以及柯鑫笨拙摸索时撞到东西的闷响，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充满了混乱的喜感。

　　柯鑫闭着眼睛，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慢慢的朝着前面移动着步伐，终于摸到了一扇门。

　　他想也不想，推开了门，进了房间。

　　房间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只有微风吹拂树枝的声音，空旷寂寥。

　　柯鑫摸索着朝前走去，终于摸到了床边，他伸手去触碰床单，却发现床垫有些许动静。

　　“这里是不是有人，你跑不掉的！嘿嘿嘿......”

　　说着柯鑫将床单猛地一拉，本来站在床上的安与哲因为重心失衡摔倒在了床上。

　　安与哲被捕。

　　南弋背脊紧贴着阳台冰凉的玻璃门，屏住呼吸。

　　她刚才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柯鑫夸张的“我闻到你们的味道啦！”的宣告中，手脚并用地窜向这个唯一还透点光亮的角落——阳台。

　　推拉门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她闪身出去，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大部分室内的喧嚣，只留下模糊的背景音。

　　刚松了一口气，后背就撞上了一个温热坚实的物体。

　　一声低沉的闷哼响起，带着点惊讶。

　　南弋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叫出声，她迅速转过身。

　　楼下的路灯提供了微弱照明，在适应了阳台稍亮的光线后，才看清自己撞到的是谁。

　　是柯孟遂。

　　他就站在阳台角落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显然比她更早一步躲到了这里。

　　月光勾勒出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那双在荧幕上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在昏暗中也带着一丝被抓包的无奈和笑意。

　　“sorry，柯.....柯老师。”

　　南弋下意识的道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慌乱，一时之间也没找好称呼，顺嘴就将饭圈的称呼叫了出来。

　　近距离接触，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玉龙茶香的味道清晰可闻，正是她以前在某个访谈里听他提过喜欢用的牌子。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混合着粉丝见偶像的紧张瞬间攫住了她。

　　柯孟遂看清是她，眼神明显柔和下来，甚至带着点长辈看小辈的包容。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玻璃门内——

　　柯鑫似乎正在附近摸索，嘴里还嘟囔着“我听到呼吸声了！别躲了！”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身体不自觉地又往角落阴影里缩了缩，肩膀几乎挨着肩膀。

　　阳台的空间本就不大，堆了些杂物，此刻更显逼仄。

　　南弋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体温，以及布料摩擦时细微的窸窣声。

　　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和此刻这近乎耳鬓厮磨的距离。

　　这让她瞬间想起了那天后街巷内令人悸动的经历，还有另外一个被喧嚣包裹，距离同样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时刻。

　　这次小型生日聚会，柯鑫学长把他哥临时拉来“凑热闹”，才让南弋猝不及防地再次见到了“活的”偶像。

　　晚餐时人多，她没好意思多说话，只是默默观察，发现他私下里和荧幕上一样，甚至更真实随和。

　　他会讲笑话逗大家开心，会细心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确实是个温柔的大哥哥形象。

　　此刻，在这样近的距离，在这样私密又带着点冒险意味的黑暗角落里。

　　南弋心里那个乖巧安静的表象之下，那个内核强大、甚至有点“叛逆”追星魂的本我开始蠢蠢欲动。

　　玻璃门内的脚步声似乎走远了，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柯孟遂微微侧头，用气声问，“没撞疼吧？”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抬起头，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直视他即使在阴影里也依旧明亮的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带着点促狭的弧度，也用气声回答，“没事，不过柯老师......”

　　她故意顿了顿，眼神亮晶晶的，“你这‘躲藏’技术，挺专业啊？悄无声息的，像练过轻功。是不是拍古装戏留下的职业病？”

　　柯孟遂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调侃自己，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

　　“职业病？”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说？”

　　“你看啊......”南弋胆子更大了些，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条理清晰。

　　“选的位置，绝对死角，背光，有掩护......”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杂物，然后继续分析道，”行动——快、准、静，一点多余声音都没有。被发现后的反应——第一时间安抚‘撞车’的我，避免暴露。这心理素质和战术素养，不是拍多了谍战片或者武侠片，就是……”

　　南弋故意拖长了调子，“就是私下里没少玩这种游戏吧？”

　　她的调侃清晰直接，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笃定，完全不像一个普通小粉丝见到偶像的紧张结巴，更像一个……洞悉他“小秘密”的观察者。

　　柯孟遂眼中惊讶更甚，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和一丝探究。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像只小白兔似的女孩，会有这样伶俐的口齿和……近乎犀利的观察力。

　　她甚至点出了他下意识运用的“技巧”。

　　“观察力不错。”

　　他坦然承认，语气带着赞赏。

　　“不过这次纯属巧合。阳台门开着，我就顺路躲进来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明亮的眼睛，忽然问，“你……好像对我挺了解？”

　　她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更深了些，带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

　　“当然了解啊......柯孟遂先生。”

　　“你的戏我都看过，从《情窦初开》里的调皮学长，到《向阳而生》里的病娇徐默……你的每一个角色，我都认真看过。”

　　她的语气轻松，像是在聊家常，但话语里的分量却沉甸甸的。

　　“尤其是徐默，表面上谦虚有礼，背地里黑暗扭曲……演得太好了。”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带着点只有她自己懂得隐秘。

　　“说起来，柯老师，我们其实......早就见过了。”

　　“你是说比赛那次吗？”

　　“不是。”

　　柯孟遂微微一怔，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眼中带着询问。

　　南弋看着他疑惑的样子，心里那点小小的，带着微酸的得意感冒了出来，“记得《未命名》的点映礼吗？在星光影院，散场后，你被一大群粉丝围着签名。我就在你......正前方，很近很近的地方，中间只隔着一道栅栏。”

　　“我手里也拿着应援扇，想请你签名，想告诉你我喜欢了你很多年......可是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有点丢人。”

　　她浅笑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明亮的情绪取代，“我离你，就这么近。”

　　南弋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小距离，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卫衣前襟，却又在毫厘之间停住，收了回来。

　　随后她指了指空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但那时候，你并注意到我。”

　　柯孟遂完全愣住了，他显然在努力回忆那个混乱的场景，点映礼...星光影院....无数张激动的面孔，他确实记不清每一个细节。

　　看着眼前女孩亮的惊人的眼睛，和她描述中那个被忽略在人群里，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身影，一种奇异的，带着歉疚又莫名被触动的感觉涌了上来。

　　“抱歉，我......”

　　他下意识想解释。

　　南弋迅速打断他，脸上重新扬起笑容，那笑容坦率、明亮，带着一种几乎宣告的意味，“我喜欢你，柯孟遂。”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脸颊染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红颜，声音却依旧清晰坚定，“是一种理想型走进现实，更温柔，更真实，会让我觉得有点不一样的喜欢。”

　　她一口气说完，没有用“爱”那样沉重的字眼，但“理想型”、“不一样的喜欢”这些词，以及她此刻毫不退缩，带着热度与真诚的眼神，已经足够清晰地传递出那层超越了单纯粉丝崇拜的微妙情愫。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阳台外是城市的微光与车流声，阳台内是隔绝出来的、充满微妙气息的小世界。

　　柯孟遂脸上的温柔笑意没有变，但眼底却翻涌着明显的震动，惊诧、一丝被珍视的触动，以及面对这份霸道告白的无措，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她，这个在黑暗中眼神熠熠生辉，大胆调侃又坦率表达喜欢的女孩，和他预想中那个“乖乖女”的印象截然不同。

　　柯孟遂刚想开口说什么，阳台玻璃门突然被“咚咚”敲响，柯鑫夸张的声音穿透门板。

　　“喂！里面的人听着！我闻到味了！快出来投降！”

　　两人同时一惊，下意识地又往角落阴影里缩紧身体，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南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和骤然加快的心跳，亦或者是她自己的。

　　她甚至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略显紊乱的呼吸声。

　　南弋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又带着无奈笑意的眼眸，自己的脸上也瞬间飞起红霞。

　　但她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丝毫没有因为被发现而黯淡。

　　反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亮晶晶的得意。

　　黑暗中，无人看见的角落，两颗心，因为一场躲藏的游戏，一次大胆的调侃和坦率的喜欢，悄然拉近了无法丈量的距离。

　　空气里弥漫的，除了紧张，似乎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而微妙的悸动。

　　而柯鑫慢悠悠地摸着黑，靠近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又原路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