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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四十八章 何去 ...

  •   奉天殿内,烛火摇曳。
      玄嚣一脸倦容的抚着额头侧靠在銮座之上。
      下首,是一身紫衣,神色忧愁的昌意。
      “皇兄……离殊不过是一时受到刺激,没什么大碍的,皇兄勿需过多忧虑……”
      “嗯……”
      “皇兄……如今华国国内大局已定,当务之急是让离殊陪你去龙渊,找到烛龙神力。”
      “……”
      “皇兄……你忘了你的一统天下的理想了吗?你忘了你苦苦隐忍至今就是为了让所有人对你刮目相看的事情了吗?……皇兄……”
      玄嚣身形不动,依旧愁眉紧锁,沉浸在对离殊的担忧中。
      昌意白皙如玉的脸泛起淡淡的红。终于,苦苦劝慰的语调变作了无奈而又失落的口吻。
      “皇兄……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做那许多非我本意的事情???皇兄……”
      原本站在銮座下首的昌意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在玄嚣跟前跪了下来,将脸贴上玄嚣的膝头,双目闭合,细长如丝的睫毛微微颤抖,一颗晶莹的泪滴如清晨的寒露凝结于睫翼之上。
      “皇兄……你记不记得……”昌意的声音断断续续,如飒飒西风中断裂的琴弦。“从小到大,我总是静静地跟在你后面。父皇在朝堂上大骂你是贱人生的儿子的时候,我抱住父皇的腿,争辩,你是昌意的哥哥……”
      “……”
      “皇兄……只要你振作,昌意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原本如冰冻的雕像般一动不动的玄嚣,终于出现了一丝融化的痕迹。他略略侧过脸来,迷茫地俯视着这个像羊脂白玉一般纯洁剔透的弟弟。本应如佛般慈悲善良,却为自己做尽了魔的狠毒卑劣。唉,枯寂的心中响起一阵幽幽的叹息。玄嚣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左手轻轻抬起,缓缓停在昌意的脸颊上,食指指尖轻动,轻轻拂过昌意的脸颊。
      “昌意……”
      ………………………………………………………………………………………………………
      檀香袅袅,水晶珠帘微微轻颤,摇曳出一派旖旎,隐隐约约透出帘幕内的情形。
      离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似有若无,明明昏迷,却似处在一个极其恐怖的梦魇中,秀眉紧皱。玄嚣坐在床沿,墨瞳绞视着双目紧闭的人儿,时不时将滑下的被子重新细细掖好。
      彷佛寂静了千年,水晶帘内终于传出一声冷冷的轻唤。
      “绿绮。”
      “奴婢在。”站在帐外听候差遣的绿绮恭敬应道。
      “姑娘,昏睡了几天了?”
      “自那日受惊之后,离姑娘便一直昏睡,太医来给姑娘把了脉,说是受惊过度,加上原本身子有点虚,所以……”绿绮贝齿轻咬下唇,低垂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栗,“所以,才会昏睡不醒。”
      水晶帘内半晌没了声息。绿绮大着胆子,略略探头往里瞄了瞄,还没等看清楚情形,一晚汤药从帘内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堪堪砸中她的右侧脸颊,立时,雪肤烫得绯红,高高地肿了起来,褐色的药汁滴滴答答,顺着发丝,脖颈顺流而下,狼狈不堪。绿绮先是一愣,迅速明白过来,顾不上滚烫的汤药还在脸上流淌,立刻重重地磕头谢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离姑娘昏睡不醒,却未能尽早通知陛下。陛下赎罪,陛下赎罪”咚咚有声,白皙的玉额不一会变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既然知错了,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给我滚。”一声低吼,含着一个君王的盛怒,如惊雷,死利剑,吓得绿绮身心俱碎,她跌跌撞撞地要往外退。
      “回来!”玄嚣起身,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沉声道,“传鄯善神使进宫替离姑娘看病。”
      “奴婢遵命。”得了赦令,绿绮退得神速。
      一个宝蓝色异域风情的婀娜身影闪现。
      依旧满身的金饰绚烂,额间的一点妖冶的嫣红,每行一步,脚上,腕上的缀满金铃的镯子便叮铃叮铃作响。
      鄯善见到玄嚣也不下跪,只以楼兰之礼将两手交叉胸前,微微躬了躬身,琥珀色的美目中艳光流转,轻轻扫过玄嚣的脸。
      这是第一次距离新国君这么近。
      近到可以看清他细长弯曲的睫毛,比女子的还要修长几分,如香扇微张。凤目柔和,含着浓浓的情意,似乎只一眼对视,便可让身边之人不由地想沉醉其中。金銮殿上神情倨傲,目光冷冽的君王,叱咤风云,一声令下便可让山河浴血,天地变色的男人,此时,却是眼神缠绵入水,缓缓流向床上躺着的姿色平淡的女子。
      听得传闻,这离殊是国君的师妹,如此平庸的黄毛丫头,何以得到陛下的垂青?鄯善的闹钟闪过几许疑惑,几许鄙夷。
      玄嚣头也不抬,只抬抬手,示意鄯善近前,让出床侧的位置。
      鄯善娇美的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愠色,身为楼兰圣姑,自己的美貌是四方公认的,不想,国君却连正眼也不曾看自己,十万火急地进宫,原以为有什么大事,不成想只是给个小师妹看病而已。哼,心中泛起一阵冷笑,如此铁腕,也有弱点,不过如此。面上却淡淡不露声色,微微对国君一躬身,便在离殊枕边的床沿做下。
      离殊面色苍白,连唇上都不见血色,而印堂那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的紫色。在看清离殊脸色的刹那,鄯善心中一惊,怎么如此形似噬魂蛊的症状?握住离殊的脉搏,听了片刻,心中的疑团有了答案,果然如此。
      怎么办?
      各种利益纠葛迅速在鄯善脑中闪过,不愧是楼兰圣姑,替楼兰子民谋得高昌之地的能人,沉思片刻,便有了决断。她小心将离殊的手放回被中,回头对玄嚣冷冷禀道:“陛下。离姑娘并无大碍。只要吃下鄯善的楼兰秘药即可苏醒。只是,这病由心起,还需慢慢医治调养,这就有赖陛下,而非鄯善了。”
      “心病?”玄嚣眉头紧锁。
      鄯善点头:“是。离姑娘受到重大刺激,故而不愿醒来接受事实。吃了微臣的药,即使醒来,若心中一直放不下纠葛,则终不能大好。”
      “若醒不来呢?”
      “陛下既然不相信鄯善,又何必叫微臣白跑一趟。”
      楼兰是产奇药之地,中原的许多灵药皆源自那西域神奇之地。且鄯善是楼兰的圣姑,掌握楼兰最传奇的法术和医术,实在是不该怀疑的。自己这是怎么了?几时变得如此妇人般优柔寡断?玄嚣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嘴角一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奇怪的是,鄯善并未如同寻常大夫一般开出一剂药方,而是,解下脖颈上的项目,玉指轻轻一扣,项圈中间那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居然如同一个盒子般轻巧张开,露出其中几颗褐色的药丸。她又问绿绮要了碗水,那褐色的药丸没入水中,顷刻融化,水色暗红。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寝殿外响起一阵喧哗声,“我师妹病了,为什么我不能进去看?你们让玄嚣那臭小子出来见我!都是因为他!…………”
      这个鲁莽的陆吾。玄嚣面色一沉,朝绿绮使了个眼色。绿绮立即会意,迅速向寝殿外走去,不一会,就带了怒气冲冲的陆吾进来。
      陆吾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一把推开玄嚣,在离殊的身侧坐下。看着师妹原本肉嘟嘟的小包子脸瘦成了尖尖的小瓜子,一阵心疼,回头虎目圆睁,怒气冲冲地对玄嚣吼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怎么把师妹害成这个样子?”
      玄嚣望了望鄯善正在一口一口喂药的离殊,将食指放在唇边,对陆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吵着阿离。”
      “你!”陆吾一把攥住玄嚣的领子,压低了嗓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玄嚣瞥了瞥陆吾的拳头,目光深沉,晦明莫辨,悠悠然道:“你问我,我问谁?”
      “你!”陆吾额头青筋暴突,举起空着的右手举手就要往玄嚣的脸上砸去。
      “住手。”
      正当陆吾玄嚣横眉冷对的时候,身后的一声嘶哑的低唤将二人拉回现实。
      争执中的两人,加在一旁看戏许久的鄯善,都放佛听到了一声
      陆吾迅速甩开玄嚣,窜到离殊床前,紧紧抓着离殊的手。
      “师妹,你觉着怎么样?我都担心死了,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师兄带你回凤麟洲好不好?”
      离殊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我说……咳咳,你们两个怎么永远都像小狗遇到猫一样啊?吵得我美梦都做不成了。”离殊作势无比沮丧地揉了揉额头。
      “阿离,”玄嚣上前一步,半蹲在床前,唇角微弯,挽起一个舒心的笑,“你怎么都不醒呢?可知道我和这头小畜生多担心。”
      “我……咳咳……做了好多梦,遇到好多人,想了很多事……”
      “呜呜……,小师妹,”没等玄嚣接上话,陆吾已将大大的脑袋埋到离殊胸前,魁梧的身躯战栗着,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老虎。“小师妹,你怎么可以吓师兄?你不在,谁帮我吃我研发的新菜品啊?御膳房的刘师傅帮忙试吃,吃得从两百斤的壮汉瘦到了一百二十斤的苗条哥,一下成了御膳房的女厨子们的偶像。你不在,没人和师兄研讨人间的有趣小说了。师兄最近又发现了好几本好玩的呢,有本叫做《离人泪》的,说您要在很多美貌公子中间纠结呢,不过,居然没我的戏份,气死我了。还有一本《神使秘闻》,终于有我的戏份,不过,却把你师兄写成了今天喜欢你,明天喜欢鄯善,后天觊觎薰华公主美色的超级色狼,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花心大萝卜!太可恶了,我可着急等你醒来,咱们也写一本反击,最好叫做什么《虎啸天下》或者《吾辈风流》之类的,要把我写得够潇洒,够帅气才行……”
      除了滔滔不绝YY不断的某人之外,房间里所有人的嘴角都在抽搐。
      “怎么这么多人啊?看来臣妾来得不是时候呢?”门口,一身绯红如火绣团金凤华服的薰华盈盈笑着靠墙而立。
      “你怎么来了?”玄嚣闻声起立,脸上清风拂柳般迅速闪过一丝莫名的申请,凤目一眯,笑意顿生,走到门边,扶住薰华往里走。
      薰华挽起丈夫的一只胳膊,仰头望着他,满心满眼的爱意。
      “许你们来瞧阿离,就不许我来呀?论辈分,我还是阿离的嫂子呢。”
      走到床边,她放开玄嚣的胳膊,在床沿坐下,回头环视了窗前的男男女女,撒娇似地瞪了玄嚣一眼:“我说夫君啊,你是觉着阿离妹妹休息得太好,所以召了这一屋子的人来给她热闹热闹吗?”
      四下哑然。
      鄯善锐利的眼神掠过皇后搁锦被上的纤细手指,较一般女子的手瘦且长,如玉剔透,如脂腻滑,指节那里异于常人的平,放佛不存在骨节一般。
      颈间那个巨大黄金璎珞项圈中间的一颗祖母绿宝石放佛活过来一般,丝丝萤光如水波闪动,中间有个淡淡的深色阴影在一方小小的绿水中游动。
      蜻蛉,你也嗅到熟悉的味道了……
      “陛下,离殊姑娘已经服下药,应该暂时没有大碍,微臣先行告退。”鄯善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朝室内的众人微微一躬身,便伴着阵阵叮咚的铃声消失在殿门外。
      “我说陛下,陆神使,”薰华抬手将离殊靠着的枕头往上挪了挪,好让她靠着更舒服些,又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离殊妹妹刚醒,你们也就被在这打扰她休息了,我是女人家,自然比你们懂得照顾,这里就交给我吧。”
      离殊有点不明就里,春晖苑的不欢而散历历在目,怎么如今。
      陆吾挠挠头,嘿嘿一笑:“小师妹醒来就来了,那就有劳弟妹了。我去给她炖点我和刘厨子研究了很久的高级化的十全大补汤啦。”
      说完,陆吾头一昂,浓眉一竖起,一手勾住玄嚣的脖子就往外头拖。
      “吐血,师兄,我好歹现在是一国之君,给我点面子,松手松手……”
      “我管你,我又不是你们华国的子民……”
      “啊……我快断气了……”
      “那么久的强身健体的心法你白学了……”
      ……………………
      直到外头的人声已不可闻,薰华原本低垂着一直盯着小腹的头,慢慢抬了一起,方才的笑容仍在,只是隐隐让离殊觉着淡了几分的感觉。
      “离妹妹,你猜,我肚子里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摇头。
      “我希望是个男孩子,可以像他爹爹一般好看,一般才华满腹。”说这话的时候,薰华的眼中闪烁的无尽憧憬的星子。
      离殊站口,却不知该如何接才好。
      啊,玄嚣的孩子……肯定有他一般笑起来桃花纷纷的眉眼,高挺的鼻子,异常殷红的薄唇……
      突然,薰华原本带着几缕梦幻般的声音低落了下去,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代之是一片秋日落地黄叶般干枯的萧索没落。
      “可是,我的宝宝不开心……”
      “薰……华”
      “我的宝宝告诉说,他不开心。因为你在,你要分去他的爹爹的心!”
      那原本傻乎乎的丫头,蓦然抬头,直直地看着对面人的眼睛,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薰华,那你想如何?”
      “你我在夏国相知一场,你又是我母妃故人的弟子,我怎会对你如何。如今,我和你玄嚣师兄已经成婚,孩子也快出世了,妹妹无名无份的在宫里,殊不知外头已经留言四起。薰华不过希望你能离开这里而已。”
      殿外清风阵阵,吹得青色的帘子微微摇曳,窗外竹影重重,沙沙细语。蝉鸣一声又一声,悠悠绵长。薰华倚靠在雕花窗棂旁,背对着离殊,初秋的阳光洒在她的红色的华服至上,泛着层金色光晕。那么雍容,又透着点冷清。
      “我知道了。”
      一颗小石子落入了无波的池中,打破了房间里的静默。
      那雍容的身影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谢……”又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离妹妹,等你有一天遇到了你生命里的那个人,你就懂得我今日的种种了。”
      …………
      生命里的那个人……她抬起自己的右手,当日鄯善横刀劈下的伤口犹在,长长的如同一条蜈蚣穿掌而过,将掌心的纹路劈得零零落落。
      凡人子出生起,掌中便有纹路,那曲折的几条线暗示了以后人生的波折。而自己掌中的纹路从何而来,自己这个本不该存在于世的人的出现,又改变了多少人手中的掌纹。
      走……该走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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