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二章 妖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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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仙云渺渺，天界一如既往的和平安详。
只是在这和平安详的空气中隐隐有诡异不安的暗流在丝丝涌动。
东华来到南天门口，神情凝重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云海中虚无缥缈的凌霄宝殿，来来往往如凡间人群般络绎不绝的各色神仙。
自十万年前与阿修罗族一役以来，天界的安宁也延续很久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路过轮回台的时候，守台的天兵天将都恭敬地对东华行礼，齐声请东华帝君安。
记忆里关于轮回台的画面朦胧地浮现在脑海。一千多年前，他就是从这里走上了去凡间的历劫之路，那时，华胥还只是个个头刚到自己腰上的小娃娃，拉着自己的手，泪盈盈地说：“仙君，我们拉钩，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而如今，自己回来了，那个“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的誓言却再也无法兑现了……他苦笑一声，东华啊东华，你自问无愧天地，事事以天界为己任，总想着人人安好，到头来却弄得个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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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云飞了半月之久，才刚刚穿过东海，八方巨海，抵达东面水域的尽头——桓山，万妖之王白泽的所在。
从空中俯视，下方似乎与人间一般的海边景致无异，海水起伏，沙滩绵延。
东华降落在一片白色的沙滩上，近看才发现，此处的海水并不是平常所见的蓝色，而是黑色，彷佛墨汁一般，更衬托地边上的沙滩白得像雪，偶尔有几只形态奇异的小螃蟹在沙滩上来来回回地爬动。
往前走了几步，却是一片厚重的浓雾，从空中明明轮廓分明的桓山不见踪影。这浓雾好像一块遮天蔽日的白布，将山体围了个严严实实。东华抬起一只手掌，发现连手掌也隐隐约约地只能看到一个淡淡的形状。
这白雾非同寻常。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白雾越来浓，湿漉漉地沁湿了身上的袍子，还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一丝浅浅的彷佛奶香的味道。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浓雾散尽，居然是一片木槿花林，繁花满树，纷飞如雪。在一株木槿树下，一个粉衣女子拈着一枝木槿花正对着自己柔柔地笑。
“茯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声音如山间清泉，叮咚悦耳，包含了绵绵密密的思念。
“如……如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白如槿！
“如槿……如槿……”他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走向木槿花下的白如槿。
白如槿笑得像枝头刚刚绽放的木槿花，蹲下身子，将地下的泥土堆到一处，堆成两堆小小的土香的形状，回头对东华说道：“茯苓，不管发生什么，我只想嫁给你。”
说完，径自跪下，双手合十，对着苍天起誓道：“天地为证，我白如槿愿与云茯苓结为夫妻，不求同生，唯愿共死，若有违此誓，万箭穿心，天诛地灭。”
“如槿……”
她回头，向东华伸出一只手：“茯苓，过来……你愿意娶我吗？以后，我们就在这里，永远在一起！茯苓，你愿意吗？”
白如槿的笑容纯净而温暖，眸中盛满了殷殷的期待，东华犹疑了一会，慢慢抬起手，握住了白如槿的手。
白如槿脸上的笑意更深，浓得化不开。
…………
“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从木槿花林中传出一阵清脆的童谣，一声一声，如锤子般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头。
远远的，一个紫衣倩影飘然而至，那熟悉的眉眼，那凄楚哀伤的神态……
“仙君，我们拉过钩，你答应过我要回来找我的……你忘了吗？”
华胥！华胥！华胥没有死！他心中一阵狂喜，情不自禁地想要甩开白如槿的手，向华胥抓去。
“茯苓，你怎么了？我们还没有拜天地呢？”白如槿惊疑不定地盯着东华，紧紧攥着东华的手舍不得松开。
对，对，自己正在和如槿以天地为证，私定终身，不可以走，不可以走……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停止了挣扎的手。
华胥一步一步走近，风华绝代，一如往昔，不同的是，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忧伤。
“仙君，你的承诺呢？我等你等得好苦，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呢？为什么……”华胥的声音越来越低，泣不成声
“华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办法……”他痛苦地摇头，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还牢牢地被白如槿抓在手心。
华胥泪光点点的脸上突然绽放一个坦然的微笑：“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因为我不要再等你了。”
那声音虚弱而飘渺，明明近在身边，却彷佛从幽冥忘川传来……华胥的胸口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紫色的衣裙，落在地上，开出一朵一朵火焰般的赤色的血莲花。
他的良心好像被正被利刃千刀万剐一般，痛不欲生：“华胥！！！！”
东华如暴怒的野兽一般嘶吼道，奋力甩开白如槿的手，跑向华胥。
身后，悠远地传来白如槿的惊呼：“茯苓！！！”
一伸手，双手竟然穿过了华胥的身体！他狂乱地挥动双手，却抓不住华胥的一片衣角，似乎她的存在只是一个影子。
“华胥，不要死！不要死！”
华胥释然地笑着，那笑容里透着幸福和满足，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她举手抚过东华的面庞，彷佛真能触摸到他一般：“仙君，华胥终于等到你了……”说完的那一瞬间，从她的手开始，一点点消失，一点一点灰飞烟灭……
仙君，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懂伤心。在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把心放在你的手里，喜怒哀乐，皆由你牵引。可自始至终，你只是个过客，而非归人……
一阵清风拂过，四周归于沉寂，木槿花林，白如槿，华胥统统随风消散……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两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拳头被沙石磕碰地血肉模糊而不自知，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发泄他心中所有的伤痛。
“师傅。”一声轻唤。
他的手被人按住，动弹不得。抬头，居然是离殊。
她心疼地握住东华的拳头，拿手帕小心地一点一点擦去伤口上的泥沙、草屑，轻轻地对着伤口吹气。
“呆瓜树……”
离殊将东华东从地上搀扶起来，拍拍他白袍上的尘土，眼睛笑如一弯婉转的月牙：“师傅，我们回家，回凤麟洲。”
他怔怔地任离殊拖着手往前走，好像一个迷路的孩童。
回家……回家……回凤麟洲……
离殊的白裙子被风鼓起，像张开的天鹅翅膀，美丽而又那么不真实。
“师傅，人间不好，有战争，有欺骗，有不幸，我不喜欢。我们回家后再也不要出来了好不好？我还想着用今年院子里新开的木槿花给您酿酒呢！也不知道麒麟和凤凰们怎么样了，我可想念它们了……”
离殊在前面絮絮叨叨，东华步履蹒跚地跟着，道路两边长满了齐腰高的灌木，开着粉红、黄色、紫色的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蜜蜂、蝴蝶嗡嗡地飞舞在花丛中。
一枝带刺的野花枝勾住了离殊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光洁如刚刚凝结的牛乳。
离殊手上的疤痕呢？弱水明明在她手上留下了道道蜈蚣状的疤痕的？
东华茫然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光亮，被白雾迷惑的心智也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一面半信半疑地盯着蹦蹦跳跳往前走的离殊，一面暗自念了个“清心诀”。凝神静气一看之下，离殊依旧是离殊，只是这个离殊似乎又不同于自己认识的那个离殊……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前面的离殊感觉了到后头的异样，停住了轻盈的脚步，回头，不解地问道：“师傅，怎么不走了？我们回家呀。”
东华一动不动，直视离殊的双眼，那里情真意切，看不到半点谎言的痕迹。
离殊走到东华身边，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如往日一般，左摇右晃，撒娇道：“师傅师傅，咱们回凤麟洲吧。我想家了……”
是啊，凤麟洲是我们的家……他下意识地将手覆在离殊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师傅，走吧！你怎么不动？你不愿意和阿离一起回去么？”
她不安地抓紧了东华的手臂，声音充满了祈盼，彷佛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在苦苦哀求。
“不，不，不是的。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可是，可是，”他突然感到脑中一阵撕裂的疼痛，难受地双手抱住脑袋：“可是，我总觉得我有什么事情要做，你，你等我办完事情，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抱着头，苦苦支撑着自己不倒下，望着离殊后退了几步，接着说道：“你等我办完事情，我们就一起回去……”
也不知道脚下到底退了多少步，只听到前面的离殊喊了一声“师傅”后，便马上被浓雾覆盖，再也不见踪影。
等他脑中剧痛减轻，抬头四望时，发现四周的浓雾早已褪尽，只剩下自己站在一条红色的河流岸边。
他一摸额头，满是冷汗，胳膊上彷佛还留着离殊握住时候的余温……
不愧是万妖之王的居所，一片浓雾就有如此多的玄机，如果当时不是仅剩下的一点意识发现离殊的异样，跟着她走下去，不知道会走到什么万劫深渊之中……
举目眺望，这条数十丈宽的大河蜿蜒向前，水色通红，彷佛一条粗大的血管，在河水的尽头，一座黑色的山峰拔地而起，山崖陡峭，远远望去，竟然是笔直朝上，没有一点斜坡可以攀登的样子。
东华低头沉思了一回，掐了个云诀，毫无反应。果然，这里被妖王白泽布了结界，仙法在这里根本无法使用。
正当他苦思渡河之法时，一只简陋的木筏不知何时悄悄漂到了岸边。
四下寂静，没有任何飞鸟走兽经过的痕迹。东华心中虽有不解，仍抬手对着虚空作了一揖，高声道：“天界东华，冒昧造访妖王，还请多多包涵。”一踏上木筏，那木筏就开始移动，好似有灵性一般，自己慢慢离开岸边，向着前方的桓山驶去。
红水如血，浩浩汤汤，江面上轰隆隆的浪花撞击声如百兽齐鸣，千千万万朵翻腾的浪花如千万匹红鬃骏马同场竞技，喷珠吐沫，直扑桓山。桓山如墨，映衬着阴沉沉的天空，让人不由觉得自己不是在人间，而是落入了黄泉道上的忘川。
木筏漂了一天一夜，桓山看似近在眼前，却始终没能到难以到达。
他一筹莫展之际，河流的流向却放生了变化，似乎到了低地，水流变得湍急异常，木筏飞速地被水流卷往下方而去。不断有红色的水花溅落在他的脸上，无奈之下，他只得拿一只袖子蒙住脸。而这时，木筏彷佛空中折翼的飞鸟一般，居然笔直落了下去。
等东华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赤水河的尽头是一个宽大的瀑布，而木筏正稳稳地停泊在瀑布下深潭的水边。
初时在岸上看到的位于河流尽头的桓山，此时，真切地矗立在东华的面前。与其说桓山是一座山，不如说更像一座巍峨的黑色巨塔，如春笋般从地上崛起，直插天际。
周边没有任何草木走兽，只有血色的瀑布轰隆隆地落下。
他抬脚往前。
忽然，哗啦哗啦，响起一阵响亮的水花声。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人形大小，披着一件绿色披风掩盖后背那密密麻麻粗糙疙瘩的蟾蜍！
面对一只披着绿披风的蟾蜍精，东华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是该笑好还是该怕好。
披着绿披风的蟾蜍精直立着身子，将雪白柔软的肚皮对着东华，张来两只大蹼手，拦住了东华的去路。
“呱！此山我守卫，此河我灌水，若想从此过，与我赌一回。呱！”
东华微微一笑，行了个礼道：“小仙有事想要拜见白泽大王，烦请通报一声。”
蟾蜍精帅气地一甩披风，两手合抱在胸前，傲气地说道：“呱！都说了要和我赌一回了！”
和一只蟾蜍赌？！东华眉毛不自觉地一抖，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
“好，就按您说的。若我赢了，烦您带去上桓山拜见白泽大王。”
“呱！那是自然。我蟾蜍精一言既出，八匹马也难追！”蟾蜍精说着，拍拍两只大蹼手，在东华与自己之间，立刻变出了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石桌当中摆着一个竹骰筒，三颗象牙雕的白皙骰子。
东华掀起袍子，在石凳上坐下，笑着问道：“怎么比？”
“呱，比大小。如果你的点数比我的小，我就带你上山，如果你的点数比我大，呱呱，你就砍下一只手给我。呱。我最爱吃手了。呱，仙人的手还没尝过呢。呱。”
“那就这么定了。”东华伸手朝蟾蜍精做了个请的姿势。
蟾蜍精两只蹼手抓起骰子放入骰筒，握住，上下摇晃，自信满满的神态。
只见它摇晃地越来越快，几乎看不清骰筒，只有一道白光上下飞舞。
啪地一声，骰筒落在了石桌中间，蟾蜍精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朝自己的两只手掌中呵了呵气，拎起了骰筒，一、二、三，六点小！
“呱呱呱呱呱……”它得意地甩动这绿披风，笑得前仰后合。
东华不动声色地接过骰筒，单手执筒状似随意地晃了几下，就将骰筒放在了桌上。
“你输了。”东华淡淡一笑，将骰筒缓缓提起。
三个一点朝上的骰子整齐地叠成一列竖立在桌上！
蟾蜍精两眼一翻白，向地面倒去，手脚还在空中胡乱挥舞：“呱呱呱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东华绕过桌子，走到它身边，扯了扯它的披风：“蟾蜍精可要说话算话，带我去见白泽大王吧。”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二章 妖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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